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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恩对尤利安的这个说法实在不屑，他虽未见过那些贫民区的人间惨状，但自诩并不会因此被吓倒。不过最终还是没有反对尤利安的意见，选择了这家临近的酒馆——他们不能去太规矩的地方，因为富人越多的地方，就代表着巡逻的骑士越多，天知道这可是休登的地盘，好不容易逃出了城堡，他们是不愿意再被抓回去的。
酒馆的隔音实在很差，外面人群的吵嚷，碰撞的酒杯，还有时不时传来的一句句“putain”（类似他妈的）。加上老旧房间里，空间狭小又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霉味，令尤利安这位一向温和的绅士都不禁发出了抱怨：“上帝啊，这群英国醉鬼！”（注1）
照理说莫恩也应该对此表示不满的，但他实在太累了，不仅仅因为在城堡里的跑动和有过护城河，而且更大一部分来自心里的疲惫。老实说，他对休登一直有种敬畏和恐惧，而现在从切特洛城堡里逃出来，简直是对他那颗并不怎么勇敢的心的折磨。
“总比露宿街头好些，”他叹了口气，“尤利安，我得先想办法洗个澡，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
即使在想尽办法泡了一个热水澡后，第二天的莫恩还是得了重感冒，虽然没至于到发烧的程度，但他感觉自己的嗓子仿佛被人用小刀片划着，火辣辣的疼。并且，他后来发现昨天在匆忙中不知何时崴到了脚，显然并不算严重，但是每走一步都是刺痛。
“不，”这副嗓子里发出的声音，嘶哑得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我们得，咳咳，尽快赶路去。”
莱迦安抚性的拍了拍他，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听听看吧，现在我们从声音上听，都能被认出来是兄弟了。”
莫恩有些尴尬地看着他。
医生先生并不打算接受莫恩的这个建议，或许，尤利安还是把事情想得轻松了一些，毕竟，他是不知道兰森家族和休登家族那些乱七八糟的往事。
“不行，我亲爱的莫恩，你需要休息。”从塔楼里出来，尤利安恢复了那种外科医生身上自带的自信光环，“如果你不想要你的嗓子就此废掉的话。像你说的，我们不可能再去走那些平坦的大道出城，或者大张旗鼓地雇佣马车，而你现在的状况显然不适合长途的颠簸。”
“可是……”莫恩还想说什么，莱迦给他一个眼神，替他接上了话。
“莫恩说得对，这件事来不及等，你不了解奥亥里斯·休登。”莱迦又看了一眼莫恩，最后又补充道，“但我亲爱的弟弟，你的身体确实不能够承受这段路程，或许，或许我们该换一个办法。”他陷入了思考。
“不如这样……”
最后他们决定让尤利安独自一个人启程（毕竟他认识这段路程），先回到兰森子爵的封地，将这件事告知莫恩的家里人，请他们尽快遣派一些骑士过来，快马加鞭，这样，按理说只要休登不愿与兰森家族撕破脸皮，就一定不会阻拦，再不济，他们也可以在硬闯的时候多一道安全保障。
“这，这太冒险了。”莫恩这样说，可在尤利安一再的坚持下，还是作罢。
尤利安：“这镇子可真的还不算小，放心吧，休登这时候再来找，恐怕还得至少费上几天的时间，足够了。”
然而，他们都没有意识的是，有一张大网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铺天盖地地遮了下来，就像是夜晚在枝丫上跳动的小鸟，也不知道，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就跟在他们的身后，随时准备发起进攻，吃得只剩下散落的羽毛和骨头。
当天清晨，莫恩趁着还未褪去的雾幕，跨上了驿站的马匹，向南方奔去。
而就在他身后，一个身着破旧夹克的普通工人，目送着他的远去，向驿站的摊铺上丢下了几块法郎，哼着歌转身离去。
“正如您所料，那个医生已经离开镇上。”
夜幕的掩盖下，高大挺拔的男人对着窗户，俯视着自己封地，远处，繁忙了一天的男人们开始了他们的寻欢作乐，低贱的下等妓｀女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准备好一晚上的□□。
“哦，这可真让人不放心，”公爵的脸上勾起了一抹冷笑，“将那个天真的小少爷留在这种地方，可不是什么绅士的做法。对了，他的身体怎么样？”
“不太好，殿下。除了踩在我们事先挖过的小坑里崴了脚之外，他好像还得了重感冒。”
“是吗……那看来我们要提前接他回家了，毕竟……”
“我还想听到他清朗的嗓音，尤其是在，床上。”
注1：原来的一些法国人认为英国人喝酒太频繁，是一群醉鬼。
第17章 chapter17
百无聊赖的两天。
莫恩对着那扇木头框的拱形窗户向外眺望，向下能看到街道。这里住着很多穷人和半穷不穷的人，不过绅士阶级更倾向于直接将他们归类为没有受过教育的下等人。
噢，可这又如何呢？
他们依旧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有着属于自己的家庭。莫恩从来没想现在这样有大把的闲情（虽然这“闲”字有待商榷）去观察他们的生活。
看到他们推着生了铁锈的推车沿街叫卖那点农产品。穷小子从下水道里拎出刚抓到的、关在铁笼里的老鼠，向赌场走去。裹着头巾的女孩沿街兜售着篮子里的鲜花，露珠上折射着阳光的彩色。
对于一个从小在子爵城堡长大的小少爷来说，这一切都很新奇，即使他知道现在随意在镇上走动并不合适，可他还是难以掩饰心中那点愿望。
好在莱迦对此也有着同样的渴望，从这个角度来讲，这对兄弟俩还真是格外相似的两只金丝雀先生了，只不过一个是在高贵典雅的金笼子里，另一个是在狭小而劣质的铁笼子里，这没什么本质区别，至少就凭这个角度来说。
由于以上原因，这对兄弟做出了一个相当错误的决定（或许就算他们不这样做，同样的结果还是会出现）。
他们决定出门。
请不要误会，他们在出门期间可以说是相当小心，如果你这天有幸走在这个小镇的街上，就会看到两个身披修道士一样的长斗篷的男人，然而这对于一个杂乱的贫民区边缘来说并不算什么新奇的事情——毕竟这里除了穷人以外，还有一些逃亡中的罪犯，这种人当然是不愿意被人看到那张和悬赏令上一模一样的面孔了。
妇女和孩子绕到经过这对兄弟，壮汉顶多瞟他们两眼，但是大家都没有多管闲事的意思，兰森兄弟并不在意，只要不是休登的骑兵，怎样都好。
意外却又在意料之内，他们在街道的告示墙上看到了两人的画像，是炭笔的黑白速写，有些失真，可如果真的用画像与两个人对比，还是可以对的上号的。
“见鬼的，谁是他的远房表弟。”莫恩嘟囔了一句。那告示竟然被休登胡乱编造，诉说着一个可怜的乡下表弟来投奔尊贵的公爵殿下，然后不小心迷了路的故事。
莱迦对于自己这个正牌兄弟被写成了一个跟随公爵小表弟的随从感到相当不屑，“嗬，这可真是颠倒是非。”
一些人路过围在告示前面，莫恩有些紧张地摸了摸鼻子，低声说：“怎么办，不然我们还是回去吧。”
莱迦冷笑了两声：“不，我们应该庆幸还好有告示贴出来，不然逃跑这么顺利几乎让我怀疑这是一个圈套。”
“不用担心，这画像并不写实，况且我们遮的很严实。”
莫恩想了想，觉得有道理，稍微轻松了一些：“哈，那么悬赏三千个金币也真是大手笔了。”
两个人在外面的街道里到处晃荡，但是莫恩的脚腕实在不允许他走太多的路。
出来转悠这件事本来就极为不理智了，他们不打算呆太久，仅仅满足一下金丝雀的好奇心。
归来酒馆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莫恩的心情非常好，他想着，一切都在朝着计划发展，不久以后他就可以回到兰森子爵的城堡，然后把这一段时间的噩梦抛在脑后。
他想，也许他的父母会为莱迦的突然出现感到惊喜……或者惊吓。
管它如何呢！反正他还是能够做回那个纨绔又无可救药的贵族少爷，然后不久娶一位可爱的姑娘为妻，度过漫长的余生。
她该是什么样子呢？她该有着一双动人的眼睛，明亮得像是七月的太阳；她该有一头漂亮的金发，灿烂得像是清晨的露珠；她该有白‘皙的肌肤，骄傲得像山顶的雪花。
该死的！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美丽的幻想竟然只让他的脑子里浮现出休登那张俊美又可恶的脸！
莫恩恶狠狠地摇了摇头，然后想着，要是休登是个女人，他一定把欺辱换回去……哦不，他才不想再和休登有半点身体接触。
农耕或者纺织的工作时间已经过去，酒馆周围逐渐热闹起来，不过莫恩对一屋子廉价香水和酒臭味实在支不起兴趣，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到房间里，早些休息下。
然而不如愿的事情就像是有某种诅咒，还是发生了。
“嘿，小子们。”
一个穿着粗布夹克的彪悍男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身后还跟着几个脏兮兮的地痞。
莫恩下意识向前了一步，护在莱迦的前面。
“我想我们并不认识，先生们。”
“哈哈，没事，这位小绅士，我们可以现在认识一下。”领头的男人看上去凶神恶煞，就差把坏人两个字写在脸上了，他的侧脸上有一道扭曲的刀疤，额外丑陋，“这里的人都叫我蝮蛇，你也可以这么喊我。”
莫恩警惕地看着他，没说话。
倒是身后的莱迦开了口：“你们想要什么？钱？”
“嗯……算你识相。两位一看就是有钱又高贵的绅士，相信你们一定不会吝啬借点金币给我们这些穷人。”他狰狞地笑着，一条刀疤还真是像极了蝮蛇，扭动着，“像我们这些低贱的平民，除了几双比较硬的拳头，也就没什么别的了。”
莫恩感觉手心被冷汗浸湿，如果他们真的有钱就好了，可问题是，他们的钱袋里一个银币都没有——你不指望一个匆忙逃亡的家伙还想着带满家当吧？
“嘿，嘿，先别急着恐吓我们。”莫恩双手展开，向他们示意了一下，“先生们，或许我说出来很难让你们信服，但是我们真的没有钱，就算你们搜我们的衣服，也一个子儿都不会有。”
“哦快看吧，你这番说辞实在老套。总有些固执的吝啬鬼向我们说起这些，词汇都没什么区别。”刀疤脸咧着嘴笑道，一口黑黄的牙看上去令人作呕。
身后的地痞们也跟着起哄，其中一个捏着嗓子学着女人的样子喊道：“哦先生们！放过我吧，我真的没有钱。”
另一个故意用粗犷的声音接道：“小妞，那你就用你的身体来换吧，扭扭屁股，脱掉你身上的衣服！”
一阵哄笑。
刀疤脸似乎也对这个低俗的闹剧感到兴奋，他砸吧了两下嘴，说：“对，对……这是个妙极了的主意！怂蛋们，你们快仔细瞧瞧这位可爱的绅士，他的面容可比那些黄脸婆要好上十倍，年轻的身体啊！”
莱迦捏着的拳头上爆出了青筋，他低吼着发出警告：“如果你们敢碰我弟弟，我就跟你们一命换一命。”
莫恩脸色一白。
果然，那群地痞没有丝毫消停的意味，甚至笑得更加厉害。
“上帝快看看吧，真是兄弟情深！”刀疤脸狞笑着向莫恩走得更近些，粗鲁的伸手捏了一把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