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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仿佛是在这一刻突然明白了唐青崖所言的“觊觎”。
谢凌一代宗师,却有着不光彩的出身和过去,然而他武艺奇高,于是没人相信他走了正道。加上只言片语的煽动,和戳脊梁骨无限放大的是非,一时间从神坛跌落下来,连带整个阳明洞天都遭了殃。
苏锦很难接受这样的事实,他年纪尚轻,心思纯粹,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却先入为主地愤懑了。一时间胸口钝痛,苏锦吃力地将这股怨气憋回去。
过分安静的周遭一旦有细微的声响便会无限放大,苏锦扶着桌案调息之时,耳力极好地突然听到了砸木头的声音。
他拔剑出鞘,循声而去,最终停在了后院的柴房前。
清净峰格局甚小,除却主屋静心苑,只有后院几间储存杂物的小房间,无法住人。再往后走,便是一眼山泉,除此之外,再无他物了。
苏锦站在柴房前,那扇小门被里三层外三层地锁住了,又以乱木阻拦,乍一看很难发现那里还藏着一间小屋。他沉默着搬开那些木头,几道锁横亘,正犹豫是否要切断它们,里面却传来了人声:“阿锦!快放我出去!”
他愕然:“小师叔?!”
不易长剑削金断玉,不时,那几道门锁统统变作了一堆废铁。苏锦一脚踹开柴房矮小的门扉,乌烟瘴气的尘埃汹涌而出,他忍不住咳了好几声。
蓬头垢面站在当中与一堆柴火为伍的,却正是他阔别一旬的小师叔程九歌。
两人相见,俱是七分惊讶三分欣喜。
程九歌不知被关了多久,形容狼狈,甫一迈出柴房,先扶着门框躬身,险些把肺都咳了出来。苏锦扶着他前往后山泉眼,二人在那边上坐下,终于得了一刻喘息。
掬清水擦了把脸,程九歌约莫是清醒多了,问道:“只有你一个人,秦无端呢?”
苏锦不解道:“我也在找秦师兄。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程九歌气犹不定,半晌后,方才把这些事娓娓道来。他一面说,一面不自觉揪紧了泉眼边的草,染得指头一片青色。
原来那日,程九歌并未按庄白英所言径直下山。他收拾了衣物与要紧的药品,轻装从简,佯装离开了会稽山,却在逃出庄白英眼线之后躲进了山腰的一处洞穴,预备等到天黑再回去。届时庄白英再是气急,也不会赶他走了。
哪知他等到黄昏时分,山下起了骚乱。一伙人打着火把齐齐涌上来,程九歌这几年很是游历了一番江湖,仍然并未认出这些人是谁。
他虽武功稀松平常,轻功却是一流水平,不疾不徐地缀在了队伍最后,竟没有一个人发现。
那些人上了会稽山,目的性极强地冲向阳明峰大殿,开始四处搜寻。程九歌从那领头之人言语中,隐约听到了“凌霄剑”“秘籍”“心法”的鸡零狗碎。
程九歌知道庄白英定是带着人去到清净峰了,于是抄了条近路过去。
静心苑的小庭院中弟子们严阵以待,每个人看上去皆是心平气和。庄白英坐在屋内,手捧书卷,而他的四师兄——观朴峰杨垚正抱剑守在庄白英身边。
庄白英原本低头看书,程九歌躲在静心苑的栅栏外隔着草木注视他。可突然庄白英福至心灵地悟到了什么,抬起头来,和程九歌四目相对,猝不及防地目光撞在一处。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庄白英。
印象里三师兄虽然没有谢凌超脱,也比不上杨垚这武痴,总是端着一份谦谦君子的架子。可那一刻,他的确是疲惫的,眼底透出沉沉死气,在和程九歌对上时,蓦然地亮了起来,表情倏忽从困顿变作了一个很生动的愤怒。
然而下一秒程九歌反应过来,刚要撒腿就跑,立时便被闻讯而来的杨垚抓住了。
“四师兄亲自把我抓到了静心苑。他以为陈明利害我就会依言躲起来,苦口婆心讲了好大一通道理。”程九歌苦笑道,“我假意答应,三师兄让我去给他倒杯茶,刚转过身,就被他打晕了。”
苏锦宽慰他道:“掌门师父不想让你和他一样。”
程九歌凝噎片刻后,又道:“他从未真正懂我,只想我活下去……殊不知我那时只想陪在他身边。也罢,后来我醒来时,被锁在了柴房中,外面好大的血腥味,火光烧了一夜……很多人在吵闹,从柴房前走过去。我看到了桃花坞主‘黑雀’,她应该是领头之一。三师兄说大祸将至,我终于隐隐约约知道了为什么——”
其实他和自己差的还不到十岁,他入门很晚,修行也不用功,却一直备受宠爱,与所有人都和乐融融。阳明此次几近全灭,最难受的并非苏锦。
见他一片混乱,仿佛被记忆折磨得痛苦不堪,苏锦情不自禁地按住程九歌肩头:“小师叔,你慢慢说。”
双目失神了刹那,程九歌突然承受不住般躬身双手掩面:“他仍是不让我陪……再后来,不知闹了多久,那些人就走了,他们大约是见柴房毫不起眼,没有搜寻此处。我被锁在里面出不去,你知道的我功夫差,外面三道锁,这间又只有个小窗。”
苏锦安静道:“后来呢?”
程九歌像是找回了理智:“而后我呆了大约三天……或者五天,当中昏睡过一会儿,滴水未进。听到外面的动静,有人找过来。我以为是那些人回来了,结果是四师兄的一名弟子。他被吓坏了,语无伦次地跟我说,三师兄自尽,四师兄被那些‘名门正派’逼死。我让他躲着下山,没给我开锁就走了。”
苏锦:“……”
程九歌瞥了他一眼:“不过那师侄折而复返,找不到钥匙。他不过是个刚入室的人,尚且无法自保,救我出去,实在强人所难。我便让他给临安的暗桩飞鸽传书,若是薛沉收到了,就算不愿回来救我,起码能保下临安的孤本。”
苏锦道:“那时候薛师兄已经……”
程九歌打断他道:“不错,人是按时回来了,快马加鞭,可来的不是薛沉。不由分说又加了两道锁——就是他干的好事。”
闻言苏锦一扭头,看见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背后,正事不关己摇着扇子的秦无端。
作者有话要说: 中秋快乐=3=
☆、第八章
一番奔波劳碌后,竟还能遇到两位同门,不可不谓之慰藉了。
静心苑的烛火重又燃起来,程九歌歪坐在一旁,心不在焉地给自己包扎,而秦无端还能淡然地从抽屉里翻出一小包茶叶,在一片残花败柳中安定煮茶。
苏锦深觉自身被蒙在鼓里,忧心忡忡地来回踱步。
秦无端被他晃得脑仁疼:“师弟,你别走了,看得我头晕,坐下来,有什么就问吧。”
有他这句话,苏锦如蒙大赦般往不知染了多少尘土血迹的地上一坐,开门见山道:“你为什么要赶我走?”
秦无端坦然道:“那日我收到了两封密信,一封是你亲手交与的掌门手书,另一封则是小师叔的。师父提到一些事,其中便有谢师伯的遗物与你的安置,让你走得越远越好;而小师叔却说,门派遭劫,师父和杨师叔陨落了,速回会稽山。”
程九歌冷道:“可没让你把苏锦也带回来。”
秦无端不慌不忙地摇着扇子道:“这不是,一切因谢师伯而起嘛。我始终认为有的事瞒不得苏师弟——他有知道和选择的权利,而你和我师父一样,老把他当小孩儿。”
程九歌语塞:“那不是,我……”
秦无端折扇一收,转向苏锦道:“阿锦,让他给你号脉。”
语气熟稔,仿佛在程九歌面前压根没什么尊卑之分,反倒他才是掌控大局之人。
苏锦不明所以,他犹豫地看向程九歌,对方没好气道:“你这师兄行走江湖多年,他知道的恐怕比咱们加在一起都多……来,手给我。”
他为苏锦号脉不是头一遭,但这次越发的神情凝重。程九歌瞥了一眼秦无端,问道:“你怀疑他心法练岔了?”
秦无端点头道:“从我入门伊始,谢师伯便琢磨将《步步生莲》传下去。它同《凌霄诀》乍一看大同小异,实则相逆而行……阿锦你那是什么表情,别告诉我这十年你连自己练的是什么心法都不知道?”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苏锦思及此前客栈中动怒,险些控制不住自己,而后唐青崖说他差点被反噬。他灵光乍现地忆起一个混沌的梦,无论如何都无法触及的谢凌,以及庄白英语焉不详的几个字——
仿佛几块拼图在偶然的巧合下拼了起来。
苏锦尚在思索,秦无端又说道:“如此,我背诵《凌霄诀》与你听一听,看练的心法是否一致——倘若不同,你有个心理准备,谢师伯当是有意为之。”
待到他颔首同意,秦无端便背诵起来。
《凌霄诀》与《阳明剑法》皆是那年阳明洞天的开山祖师一手创立,暗合阴阳八卦,却又与如今道家流派的普遍思潮有着明显的差别。五行为根,天地为基,洞悉日月草木,追求天人合一,方为“阳明”二字真正含义。
秦无端诵到一半,苏锦打断他,言之凿凿道:“与师父教我的不同。”
秦无端问:“如何不同?”
苏锦道:“师兄所言皆是天地万物,性本善;师父教我的却为人欲无穷,性本恶。”
阳明洞天各门虽常有交流切磋,苏锦作为谢凌唯一的徒弟,却鲜少露面。除却重大节日,几乎寸步不离清净峰。
秦无端将那折扇杵在掌心,似乎不曾想到谢凌真的会如此。他思虑良多,道:“那他可曾告诉你,你练的不是《凌霄诀》?”
“每每调息后四肢百骸甚为舒坦,也没有想那么多真假的问题了……师父说的,我都信了。”
被忽视的程九歌插嘴道:“你以为凌霄剑谱是何物,为甚江湖人人向往?它以阳明剑法为基,被谢师伯改良精进,缩为九式剑谱。而阳明剑法最玄妙之处便在于因人而异,遇强则强,是精妙绝伦的剑术——如此改良之后,只会威力更强。群英会上一战,声震江湖,谁不想窥探其中一二。”
他停顿后,复又解释道:“譬如,我师父妙手仁心,他的剑是慈悲剑;白英师兄儒雅温润,剑铭‘听松’;杨师兄凌厉端肃,他的剑名为‘观朴’,而谢师兄杀伐果断,他的凌霄剑……不见血不会归鞘。”
苏锦恍然大悟道:“那些人上山,还说都是师父的仇家,他们不是为了剑谱么?”
秦无端道:“不错,他们不仅要《凌霄剑谱》,还要《步步生莲》。”
苏锦第三次听闻这个名字了,他心有余悸地按住自身脉搏,程九歌把他的手抓回来说道:“步步生莲乃皇城暗卫习得的一种心法,以自身气血为引,具体如何我并不清楚,只是听闻练到最高境界时片叶飞花皆可夺人性命。如此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不知为何名字起得如此有禅意了。”
此言一出,三人皆缄口不语。
谢凌来历成谜,传到后来什么皇亲国戚的说法都有。苏锦不曾听他提到许多过去,只知道他自小生长于金陵皇城内,而后又成了大内暗卫的首领。
当朝□□早年曾是草莽绿林,后来靠谋略与胆识在乱世中起兵乃至最后登了大宝。
他登基后对自己的江湖出身有一种矛盾的情绪,既要将他们打压,又要牢牢地掌控,才有了暗卫组织。
那些人仿佛傀儡,有自己的训练体系,每一个都武功奇高。他们只听命于皇帝一人,维系江湖与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