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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混在百姓中看完了这一场,一回头,秦无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挤散了。苏锦无可奈何地翻了个白眼,预备直接离开——他事多得很,要赶紧去闽浙交界的山中寻黑节草,借此来挽回唐青崖奄奄一息的小命。
正要溜走时,他突然听到有人喊:“苏锦!苏少侠留步!”
人潮涌动,苏锦转过身去,忽然看见了正逆着人群朝向他挤过来的方知。那人大约也不太经历这种你死我活的拥挤,面上显出无比的不自然。
方知拉过苏锦,两个人从主街道上拐入一条巷子,他蓦地松开方知道:“不太好吧,方护法怎么动手动脚的?”
方知窘迫道:“刚才实在太乱,情非得已而为,少侠不要见怪。”
苏锦对他的印象颇为中庸,此刻也不好蹬鼻子上脸,于是往墙上一靠,双手抄在胸前:“既然如此,方护法是找在下有事了?”
“将军想见你。”
这话一出,苏锦情不自禁地直了脊背:“谁?”
方知:“将军想见凌霄剑的传人,他甫一进城就看到你了——苏少侠如今的名讳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想不知道都难。”
苏锦自认半年多来什么动静都没有,被他这话一说有些摸不着头脑。
如今烽烟渡大势已去,方知八成是被招安了。
此前秦无端怀疑方知“身在曹营心在汉”,说不定本来就是朝廷嵌入烽烟渡的一枚楔子。但苏锦没想到的是,这镇护将军竟然对江湖事知道的这样清楚,他和方知一点也不熟,与烽烟渡的交集唯一就是何常——
“何护法呢?”苏锦直视他的眼,没来由地问道。
方知诧异片刻,坦然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被我一剑杀了,首级送去中军帐,换回了兄弟们无谓的血流成河。”
苏锦登时无言。
他想过无数种方知带走了何常之后的事,也许他会被群情激愤的烽烟渡帮众撕碎,或者关入牢狱永世不得翻身,惟独没有想过这好歹也算叱咤一时的半个英雄最终居然充当了某种停止兵戈的角色。
方知见他表情复杂,笑道:“我花了三年时间坐上烽烟渡右护法的位置,又用了将近十年,革除帮中陋习……结果因为何常那一小撮人,还有炼血蛊的事,简直一朝打回原形,不得已而为之,让苏少侠见笑了。”
“贵帮内务,我本就不该插嘴。”他听到“炼血蛊”三字时,皱了皱眉,忽然想到什么,道,“我随你去见那位将军。”
临安没有将军府,一群从东南回来疲态顿显的铁血汉子只得屈尊纡贵地在驿馆中住下,普通士卒则在城外安营扎寨。
路上方知同他聊了不少,苏锦这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
那日在成都府,何常被方知带回去后,还没来得及整顿他和审理炼血蛊的来龙去脉,朝廷军队便发难了。他们起先是冲着倭贼去的,本来没有烽烟渡什么事,但内乱尚未平息,方知收到一封劝降书,立时又更加乱了。
混乱中何常一个亲信将他从关押之处放了出来,这人已经由于邪功发作,出现油尽灯枯之相,更是神志不清,见人就砍。
方知将他制服,还没带到帮主面前,索性一刀杀了。把他的头割下来,遣人送去了那边,以示烽烟渡无意短兵相接。
随后军中来了使者,烽烟渡大小事均有方知一手操纵,他接受了使者的劝降,接着在帮内兵不血刃地使大家平静下来。镇护将军承诺招安之后将他们编入军中,戴罪立功,烽烟渡的草莽英雄们虽然野惯了,到底内心渴望平稳。
毕竟天下分久必合,自本朝开国至今已经百余年没有刀兵之争了,又有谁真的想看到一个乱世呢?都是被安宁泡大的,平时舞刀弄枪,却不愿意忍饥挨饿。
方知最终幽幽叹息,眉间沟壑渐深,状似自言自语道:“寨中兄弟当年落草为寇,有的是因为饥荒有的是触犯刑律,烽烟渡早就失去了和丐帮抗衡的地位……人命关天。”
他到底不问苏锦有没有听懂。
说话间来到了镇护将军的住处,方知同门外的侍从打了个招呼,那二人训练有素地打开门,把苏锦放了进去。
“正好温了酒,”当中一人歪歪扭扭地斜靠在宽大的座椅上,伸出来的手指苍白不似活人,听到有人进来却连头都不抬,“可算见到了,凌霄剑。”
苏锦皱眉道:“我不是。”
那人兀自在两个小盅里倒满酒,站起来递给苏锦一个。他看清了苏锦的模样,短暂地有一瞬间的愣怔,旋即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这才缓慢道:“你继承了凌霄剑,以后就是凌霄剑,好得很——在下雁南度。”
“哦,幸会,”苏锦漠然道,“敢问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的燕吗?”
他笑起来时眼睑堆出一双卧蚕,选择性地忽略了苏锦话里的刺:“不,是‘一会儿排成人字,一会儿排成一字’的雁。你说话可真有意思。”
他最近一年读了不少书,这名字听着十分耳熟,苏锦没回话,只是不声不响地和他碰了杯,沾唇即放。他摩挲玉杯,低头去看当中酒液清冽,突然想了起来。
……好似昆仑派那位掌门的高徒,也叫这个名字。这常年居于昆仑极寒之地的门派可有数十年不曾出现在中原了吧。
如今武林几乎万马齐喑,桃花坞一夕隐隐有衰败趋势,烽烟渡也被朝廷招安,齐家避世已久,唐门独来独往,丐帮和青城派独善其身,守着自己地盘上的安稳。
这位昆仑的高徒入世,会不会也和《人间世》有关,想要分一杯羹?
看向雁南度的目光立刻变得相当复杂,他态度暧昧,苏锦有点想揍他,可想到这人与昆仑派千丝万缕的联系,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这人一通辗转反侧的心理活动雁南度毫无察觉,自顾自地又给苏锦斟了杯酒:“不知道少侠怎么称呼?是姓苏?”
苏锦点了点头,他突然笑得更开:“怪不得。”
“什么怪不得?”
雁南度却不说话了,高深莫测地摆摆手,重新换了个话题:“方知告诉我,苏少侠师承凌霄剑,他有幸目睹一次你动手,剑法精进——”
“不必虚与委蛇了。”苏锦痛快地打断他,“昆仑高徒想要切磋较量,我奉陪。不过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雁南度纳闷他才开了个头,就被对方看出要下战书的真实意图和出师门派,不由得愣了,喃喃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从昆仑山来?”
苏锦:“不仅从昆仑山来,还是掌门的高徒,没错吧?昆仑门人善用刀,比寻常的刀长上半尺,极其锐利,而他们常年居于极寒之地,据说外形上也与我们这些不成气候的中原人有所差别,一眼便能看出,我猜应当是内功心法的缘故,否则你们不会常年身陷囹圄。你来此间总不会只为了建功立业。”
他一串话连珠炮似的说得又快又清晰,雁南度刚开始还好整以暇,听到后面便坐不住,条件反射地扣住了手边的长刀。
苏锦偏了偏脑袋,露出进门以来的第一个笑容:“对吗?”
雁南度的手指敲了敲刀背,总算收敛了那副玩世不恭的面孔,正经道:“苏少侠果然见多识广,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
苏锦:“愿闻其详。”
雁南度握住刀柄,沉声道:“我不是掌门高徒——我便是如今昆仑派的掌门人。当日你师父与我师尊群英会一战,断澜刀不敌凌霄剑,师尊三十年不曾涉足中原,潜心在玉虚峰顶闭关,仙逝前始终念念不忘。我借着朝廷募兵的时机加入,而后建了军功,一路探查谢凌的消息……”
可谢凌已死,没法向师父交代。如今从旁人耳中听到了凌霄剑的弟子重出江湖,终于被我发现了你的行踪。
腰间的剑仿佛感受到他的战意,苏锦的手指把住剑鞘,道:“你想如何?”
雁南度直视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血色:“我如今为断澜刀,愿代替师尊再领教凌霄九式。”
苏锦想了想,突然道:“我若赢了,你须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第四十四章
南岭在经过短暂的鸡飞狗跳后恢复了一派安宁和谐的场面,苏锦走了好几天,唐青崖总算不折腾了,倒把顾霜迟弄得莫名其妙,怪不习惯的。
他的藤椅让给了唐青崖,最近养的那只大白猫快生了,成天懒在唐青崖腿上不肯动。
顾霜迟端着药出去的时候,正看到唐青崖微眯着眼,手放在白猫的脑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揉。他不闹腾时眉眼清俊如画中仙,不知想了些什么,嘴角轻轻地翘起来,登时少了薄凉,要不是有几分病气,应当更加好看。
把药碗递过去,唐青崖道了声多谢。
按照平时相安无事的常态,唐青崖喝完药会继续玩一会儿猫,再和照顾他的小药童讲点过去的故事,顺便白话几句苏锦。他不和顾霜迟打招呼,等到累了疲倦了,就回屋里睡觉,届时顾霜迟再扎他一通针,这人最后也不知是睡过去,还是晕过去。
他的手脚仿佛生了锈,动不得,而如今清醒的时候也越来越少了。
顾霜迟心知肚明,七夜奈何这种毒正在扩散,起先几颗药丸的效用丧失,中毒的人常常会觉得冷,手脚僵硬,接着会长时间地陷入睡眠……直到再也醒不来。
可这日唐青崖却无事生非地招惹了他:“这位前辈,世上到底有没有昆山雪莲?”
顾霜迟愣了,唐青崖又道:“黑节草确有其事,血茯苓极其易得,可昆仑山远在关外千里,此时寒冬,那里滴水成冰……又要三十日来回,绝对不可能做到。你莫不是想把他打发走,等三十天回来看我死了,也不必太过悲哀吧?”
“你自己不想活了?”
他一句反问,唐青崖抬起眼皮,太阳明晃晃地挂在中天,照耀得他瞳孔微缩,旋即受不了似的又闭了回去,伸展手脚道:
“我怎么不想活,想得很……还有好多地方没去成,关外、北境我就没去过,滇南常春之地并未涉足……我还想多活几年,和他待在一起。”
前面听得顾霜迟微微动容,最后猝不及防,于是那点动容又冷回去了:“那你就好生吃药养着。谁跟你说世上没有昆山雪莲?鼠目寸光。”
他收了唐青崖的药碗转身便走,身后声音拖长了道:“前辈——你就让我死了这条心吧。要是我一直以为他会回来,死的时候岂不是很痛苦?”
顾霜迟去而复返,将空碗往他手边的小桌上一磕,在他面前的凳上坐下。
这人不笑时看上去十分认真,说什么都让人愿意去相信。顾霜迟翻了个白眼,想,“我难道还信了他的鬼话吗?”
于是他言简意赅地对唐青崖的悲观表达了独特的见解:“你喜欢每日伤春悲秋?不如我在药里加东西,叫你好好体验一下什么叫人生百味唯苦最难。”
唐青崖:“……”
他第二次站起要走,又被喊住。顾霜迟眼角斜飞,整个人从上到下写满了不耐烦,只见唐青崖不作妖了,动了动嘴唇,道:“你武功如何?”
顾霜迟:“你全盛时期也未必敌得过,如今这样,我打十个绰绰有余。”
唐青崖闻言从那藤椅上爬起来:“那前辈屈尊陪我活动下筋骨?”
他心想总比这混吃等死强,如今唐青崖每天半死不活地拖着,那毒即便扩散也不会再有更惨烈的下场。好比过了不能乱动的时期,现下随便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