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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忙道:“公子,您不必勉强!大不了咱们再出门寻别家客栈……”
“不勉强啊。”殷旭看着他; 道:“我早想与齐兄抵足而眠了。”
齐庸凡:“……”忽然感觉后背发凉。
最后他们在龙游客栈安顿下来。幸好天字一号房的床很大,两个大男人一起睡不会觉得拥挤。
齐庸凡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他安慰自己,自古君王还会邀请臣子一起睡觉呢,他不过是和隔壁邻居拼床而眠,算不得什么。
入夜,他们都躺在床上盖棉被准备睡觉了,殷旭忽然说他饿了,想吃宵夜。
这大晚上的,齐庸凡又不能做饭,两人只好起身去龙游酒馆吃宵夜。他们敲了叶子的房门,想问他去不去。
叶子睡眼朦胧地爬起床开门,说他已经快睡着了……
齐庸凡算了算时间,估计相当于现代七八点钟。叶子睡得可真早。果然是年轻人,早睡早起身体好。
出了客栈大门,左拐两步便是龙游酒馆。
月牙镇的龙游酒馆规模要大得多,人来人往,客坐满盈。入夜了依旧无比热闹。
他们寻了个空位坐下,点了牛肉、汤面和几样小菜。
齐庸凡吃着面,听边上的客人在闲聊。
“据说龙游酒馆的幕后老板姓王,是越川县数一数二的富豪……”
“岂止在越川县!他之富有,在大殷怕都排得上号,富可敌国啊,啧啧。”
“喏,瞧见没,柜台后边那人便是王老板的小儿子,也是咱们这家酒楼的掌柜!”
“王老板的儿子怎会沦落至此,你在开玩笑吧?”
“为何不可?那家伙是个断袖,在县城里日日偷鸡摸狗,流连小倌馆。王老板看他不顺眼,就把他撵来咱们这乡下了呗……”
齐庸凡忍不住也往柜台后瞟了一眼,但什么也没看清。
待殷旭也吃完了,他唤来店小二结账。一共是八十多文钱,小二找不来他的碎银,便去了柜台,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躺在角落里的男人。
“王少爷,您能开下钱柜吗?”
男人一把扯下盖在脸上的黑帽,不耐烦道:“什么钱柜?我不晓得!”
小二讨好道:“老爷给了您一把钥匙呀,那把钥匙能打开店里的钱柜。”
男人伸手在怀里摸索了一阵,半晌,摸出一串叮当作响的黄铜钥匙扔出去。
小二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回头对齐庸凡道:“你等我去拿下钱哈。”
齐庸凡点了点头,伸长了脖子往后张望,想要看看那个王老板的儿子是何真面目。
男人皱巴巴的华贵衣衫好似咸鱼,他抓了把乱七八糟的头发,俊秀的脸蛋流露出一丝轻蔑,不客气道:“你看什么看?”
齐庸凡默默收回视线,心想你狂什么狂。
这下男人来了兴致,端详着他,吹了声口哨,流里流气道:“想不到在乡下也能见到这般美人。”
美、美人?!
齐庸凡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他一米八。七的身高,如刀削般深刻的英俊五官,竟然可以被称之为美人?
这时殷旭走过来。男人斜睨了他一眼,不知为何对他没什么兴趣。
男人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齐庸凡身上,兴致勃勃道:“小美人,你家住哪儿啊?家中可有娇妻?”
齐庸凡没理他,小声对殷旭道:“遇到一个神经病。”
“深井冰?”殷旭有些无法理解。
齐庸凡指了指脑袋,道:“就是这里有点毛病。”
男人:“…………”
而齐庸凡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出门吃顿宵夜而已,居然被一个土著男人给缠上了。这男人是个富二代,名叫王奎,今年20岁,性别男爱好男,听说犹爱他这种类型的美男子。
王奎说对齐庸凡一见钟情,于是免去了他这顿饭的钱。
听王奎一直喋喋不休地诉说衷肠,齐庸凡恨不得把他嘴给堵上。
殷旭就在一旁看戏,末了,凉凉道:“相公,该随我回家了。”
“你说什么?!”齐庸凡满脸震惊,匪夷所思地望着殷旭,以为他脑子瓦特了。
王奎亦呆住了,望着他俩,颤抖着声音道:“你们……莫非是那种关系?”
殷旭反问道:“哪种关系?”
“就是……”情急之下,王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相公。”殷旭又唤了一遍,话中隐隐透着笑意。
齐庸凡赶紧拉着他走掉了,也没管身后王奎是什么表情,急急忙忙道:“你怎能这样说话!”
“我说什么了?”
齐庸凡憋红了脸,憋出一句:“我不是你相公!”
“我只是替你解围罢了。”殷旭道:“你别多想。”
“哦。”齐庸凡摸摸鼻子,感到了一丝尴尬。
他们回去又漱了口。两人都没带牙刷,只能用客栈提供的柳条蘸盐巴,来回搓洗。
天字一号房里单独有一间浴房,等他们都洗完澡躺在床上了,齐庸凡松了一口气。他睡在外侧,殷旭背对着他睡在里侧。
镇上的夜晚颇为安静,似乎与白日的喧嚣远去。窗户半关着,偶尔传来几声蚊虫飞舞的嗡嗡声。
齐庸凡翻来覆去,仿佛只能听见自己跟对方的呼吸和心跳,怎么也睡不着。
他本以为殷旭已睡了,没想到隔了一阵,殷旭那边也开始翻来覆去,不断变换睡姿。
滚着滚着,两人就这般不知不觉地滚到了一起。
齐庸凡一侧头,便瞧见殷旭在黑夜里亮晶晶的眼睛,冷不丁往后一缩。
殷旭的呼吸声有些粗重,低声道:“你也睡不着?”
“嗯。”齐庸凡心想明明方才还很疲惫的,但现在自己却跟打了鸡血似的。他隐隐又有些期待,殷旭这样问,是有什么活动吗?
“你别乱动,安分一点,咱们就都能睡着。”殷旭说道。
齐庸凡:“…………”
……
一夜无话。
龙游客栈的上房包早餐。齐庸凡坐在大堂里,嚼着索然无味的白面馒头,配着清粥小菜。
叶子坐在他对面,一口气吃了五个大肉包子。
齐庸凡问他:“你昨日睡得如何?”
叶子挠了挠头,道:“挺好的,床很软很舒服。”
“好吧。”齐庸凡摸了摸自己憔悴的黑眼圈,心想车里的席梦思才是舒适圈。
殷旭开口道:“吃完早饭就回去罢。”
“能等我一会吗?”齐庸凡道:“我想再去街上打听一二,如果合适的话就将那家包子铺盘下来。”
殷旭抿了抿唇,忽的问道:“你昨夜翻来覆去,难不成一直在想这个?”
“差不多……”齐庸凡含糊道。
殷旭突然就不高兴了。本来说要陪他一起去街上的,自个蹬蹬蹬回到房间。
齐庸凡无奈,谢绝了叶子的陪同,自己上街去了。
赶集一过,月牙镇的街市明显冷清不少。他在路边买了一串冰糖葫芦,边走边吃,很快来到那家包子铺。
包子铺的生意很不错,光是他观察的小半个时辰,便有二十来个客人。
虽说包子铺的生意大多在早上,但如此计算一番,一天下来,收入不菲。
在他看中的这三家店铺之中,包子铺的地理位置是最好的。而且门口有一片空地,他若是再添桌椅,可再增加十几个桌位。
接下来,齐庸凡又同街坊邻居打听了这家包子铺,确定生意确实不错后,他走了进去。
“呦,公子,今儿又来啦!”
包子铺老板乐呵呵地笑道。
“我来买你家铺子了。”齐庸凡也乐呵呵道:“老板能不能便宜点儿卖给我?”
“最多便宜两百文。”老板比了个手势,道:“我这店生意不错,若是挂在牙行上,完全可以卖出更好的价钱。这不,我急着回乡下才出了低价……”
两人又费了番口舌,最终将价格定在40两。齐庸凡急着回南山镇,仓促之间,与老板签字画押,算是正式拥有了这间铺子。
老板说两天之内便会搬走,店内的桌椅碗筷等物可以留给他。
然而一家开了多年的包子铺,里头的物件无比老旧。齐庸凡可看不上,干脆让人一车拉走了,寻思着去木匠那里打些新的。
临走前,老板跟他说:“公子,如今这世道,生意真没多久好做嘞,您最好像我一样,早做打算……”
第二十六章
清晨薄薄的阳光穿透南山镇; 春天来临,万物都显现出生机勃勃的景象。
这天; 镇上传来了一个坏消息。
大殷王朝与高丽国的战争,以壮烈的惨败划上尾声。
这对于一向以天朝上国自居的大殷而言,无异于巨大的打击。曾何几时,百年前初立的大殷繁荣强盛,帝王的铁蹄踏遍大半东亚。
高丽、匈奴等边境小国; 甘愿俯首称臣; 年年派使臣进贡。
然而从十年前大殷国力渐衰开始; 曾经的荣耀也不复存在了。
上个秋天,镇上的青壮年几乎都被抓走参军了。听说大殷集兵数百万; 浩浩荡荡地朝高丽国进发。
南方距离北边的高丽国有多遥远?即便快速行军,也要近一个多月……
况且那时正值寒冬; 瘟疫蔓延; 也许大部分人还未抵达战场便死了。
衙府门口贴出烈士告示; 南山镇及附近村落三百六十七名青壮男子; 无一生还。
柳元子的哥哥也在其中。她早早地挤去衙门门口看名单; 看完回来后一整天都苍白着脸。
南山镇的县令算仁慈了; 仅抓了已达及冠之龄的男子参军。镇上还有不少男孩幸免于难。
但这场悲剧给人们带来的痛苦却无法弥补。粮价悄悄地上涨; 许多人家卖房卖地逃往乡下避难……
而夏星酒馆的生意近来也变得冷清了。
齐庸凡减少了进货量; 最近常去月牙镇,筹备新店事宜。
相比于南山镇,月牙镇的境况更为惨烈。走在街上,几乎都见不到男人的身影。听说连十六七岁的男孩都被抓走充军。
请来的工人很快将店面装修得焕然一新。再将新定制的桌椅摆在里头; 挂上招牌,星酒馆便在月牙镇开张了。
齐庸凡把阿三调来了这边的店,顺便另请了两位女员工。货品也一次性拿了几箱运过来。
在月牙镇补货不方便,因此这边的店主打火锅和烧烤,像牛奶果干之类的东西不卖。
最让齐庸凡发愁的其实就是进货问题,长此以往,他根本不可能将生意做大。因为他无法解释货品的来源。
他在南山镇卖的零食,从来没在这个世界出现过,自然会招惹怀疑。
像柳元子曾经就问过他,那么多源源不断的货品是哪儿来的。
齐庸凡便说他有个对接的西域商人,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运一批新货过来。
就算别人怀疑,不信也得信呐。总不可能是他凭空变出来的吧。
……
“齐兄!”殷旭笑吟吟地喊了一声。
齐庸凡正忙着将木桶里的牛奶逐一打到竹筒里。每个竹筒都有编号,是私塾学子固定的“奶杯”,盖上竹盖,可以拿着慢慢喝一个早晨。
他毫无形象地半蹲在厨房里,闻言回头看了过去,奇道:“你们今日怎有空来店里?”
叶子上前一步,帮他一起打牛奶。
殷旭道:“今日阳光好,我想约你去踏青。”
齐庸凡摆摆手,“等我先忙完再说,最近生意不好做。”
殷旭张口欲言,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静静地站在他身侧,看他不停地从桶里打出一瓢白色的奶液,小心翼翼地倒入竹筒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