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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一冲他行了个礼,拽着半跛的马艰难地往山上走去。
沈落紧盯着他的背影,突然抬足碾碎了脚边的一枚朱丹果,淡淡问道:“回来的时候有没有见到过可疑的人?”
连一僵了一下,很快又恢复镇定,回头道:“回掌门,连一回来的时候一切正常,什么也没看到。”
“那就好,”沈落眼中波澜不惊,又重复了一遍,“那就好。”
“那弟子先去了。”见沈落不再问话,连一这才放心地扭头离去。
只是在他背过身去的一瞬间,沈落的面色陡然变得阴沉,手中的寒光剑也已克制不住地嗡嗡作响。
凌孤月背着连一给他准备的包袱,一半兴奋一半不舍地往山下赶着。那条小溪在沿途中与其它支流汇聚,早已变成了湍急的大河,据说这条河就是屏川的“川”。
随着河面渐宽,地势越来越平坦,竹林稀疏。凌孤月翻身下马,牵着它来到河边饮水,谁知那马却不肯喝水,一反常态地急躁,不停地在原地来回踱步。
凌孤月摸了摸它的鬃毛,安抚道:“跑了一夜,真是辛苦你了,等出了屏川,我再喂你最好的草料。”
马儿仿佛通灵性,轻轻蹭了蹭凌孤月的肩膀,待他上了马,从鼻中喷出一口气,不顾疲惫,又快步跑起来。
沿着河行了一炷香的功夫,四周草木荒芜,显得十分荒凉。空旷的河滩上,一块古朴的石碑孤零零地矗立在碎石堆里。凌孤月绕过去一看,石碑上刻着几个铁画银钩般的大字,又用朱笔描红了一遍,上面写道:屏川境。
凌孤月暗想:过了这块石碑就算是出去了!心头一松,抬眼看了看明亮的天色,便下马蹲在河沿边要洗把脸。
连夜赶路,虽罩着面纱,脸上仍是沾上了不少灰尘。他撩开面纱,捧了一把河水泼到脸上。那河水自山中流出,清凉无比,不由眯着眼暗道一声:爽快!又翻出连一为他准备的包裹,里面果然有一条干净的手巾。
将脸上的水渍擦尽,凌孤月刚要起身,却见河水中映出的影子有些不对。身后那黑黢黢绣着翻浪纹的衣服不是沈落常穿的吗?
凌孤月怀疑是自己眼花了,又用手拨了拨河水,水面荡起道道涟漪,但那道影子却雷打不动地立在那里。
难道他正悄无声息地站在自己身后?
凌孤月一愣,循着衣襟往上看去,那张熟悉的脸在今日在水中不知为何显得竟有些惨白。
“师兄,你要走?”沈落问道。
凌孤月听不出他语气中的异常,只是冲着泛着细纹的水面点点头,“不走不行,现在人人都说我是凶手,看来只有我认罪了才能平息众怒。”
“我不会同意的,”沈落轻声道:“师兄,我会护着你。”
凌孤月低笑一声,“你是掌门,你的话他们自然要听,只是……季桐、白竟的死,实在有些蹊跷,矛头既然都指向我,自然是有人故意想诬陷我。你能护着我几次?下次万一再有人出事呢?你身为掌门,总不能带头违反门规。”
沈落摇头,“师兄,我会还你一个清白,再等等好不好?”
凌孤月无奈道:“难道你还要将我锁在沉冬榭?”
“沉冬榭不好吗?没人会打你主意,我每日也都会来看你……”
凌孤月慢慢站起来,叹了口气道:“我不是只小雀儿,不喜欢被人关着。”他转过身来,看到沈落脸上明显有丝落寞闪过,继续说道:“再说,我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出去历练历练了。”
沈落眉头紧蹙,沉默良久,最后依然固执道:“不行,师兄,你不能走。”
“我要走,你拦不住。”凌孤月后退一步,就在沈落想伸手拉住他的时候,纵身一跃,跳入了茫茫河水之中。
“师兄!”沈落脸色一变,看着河中溅起雪一般的浪花,还未来得及抓住凌孤月的手仍在空中悬着。
“我没事!”宽阔的河面上,一颗湿淋淋的脑袋自河中心冒了出来,他的黑纱帽已被河水冲走,墨一般的长发垂在脸庞,衬得那张脸莹白如玉。
凌孤月在水中浮着,抹了把脸,冲岸上的人展唇一笑,“师弟,我走了!”
下一刻,在沈落错愕的目光中,凌孤月又沉入水中,不过片刻,水面恢复了平静。
师弟……
隔了十年,沈落再一次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只是这一次,凌孤月依旧远离了他。
☆、第 2 章
凌孤月自然不会担心沈落随他跳入水中追上来,因为他了解那人虽然武功深不可测,但却十足畏水。凡是涉及到河边溪头的地方,沈落一概不会去,大概也是少年时期的一段往事在他的心头留下了阴影。
相反,凌孤月的水性极好。沉冬榭便是坐落在一片潭水之上,不远处还有条瀑布飞入潭中,他时常在潭里泡澡。因旧时这里曾有片梅林,到了孟春时节,落花如雪,清澈的潭面浮着一层粉白色的花瓣,故名“落英潭”。
某年冬至,大雪连下了三天,林间崖头,到处都挂满了冰凌,唯有落英潭上仍荡着游丝般的热气。沈落来沉冬榭寻他去屏翳峰吃饺子,找了半天也不见人影,最后还是小童偷偷把他拉到一旁,遥遥指向屋后梅林间弥漫着烟光的水潭。
当时这里的梅林尚未被毁,群梅吐芳,傲寒斗雪,绕着云水间的小潭,煞是好看。
沈落拨开堆满雪的梅梢,一眼便望见寒冬腊月里泡在水中的凌孤月。
烟雾笼罩着落英潭,凌孤月像是身处画中一般,发丝逶迤散在水中,姿容明艳耀眼。
见沈落来了,凌孤月自口中吐出一串泡泡慢慢浮出水面,撩了撩额间的湿发笑道:“师弟,你来了。”
沈落看着满地的雪,又想起师父的话,“师兄,师父叫我们去吃饺子。”
凌孤月在水中伸了个懒腰,露出羊脂玉般的腰身,而后才慢吞吞地游到岸边,捡起石头上的一叠衣物,不慌不忙地穿上随他走了。
……
既然选择了从水路走,便不妨借着河道走远一些。
凌孤月如今白马已失,上了岸反而受掣,干脆就顺着水流一直漂到下游处的一片芦苇丛里才停了下来。
他吐了一口长气,扒着韧滑的芦苇根上了岸,为此还折断了两秆芦花,惊动了几只白鹭。好在背上的流光剑还在,于是放心地拧了把衣袖,散着发沿着岸边走了起来。
穿着湿漉漉的鞋踩在软泥滩上,脚底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放眼望去,四周仍是不毛之地,不要说城镇,竟是连村子也不见半个。
顺着河又走了约有三四里,转眼已到了正午时分,只是天阴沉沉的,太阳始终没露面。凌孤月身上的衣服还没全干,黏糊糊地贴在身上,包裹得一层又一层,既潮湿又不透气,令人十分不适。他虽然不介意这些小事,但脸色已有些苍白,实在需要个地方休息一番。
但眼下实在没个遮蔽,只好抖了抖衣衫继续朝前走去。
沿河道转了个弯,只见原本还是野草的河滩是突然出现了一片林子,林子里隐约还有座小屋。
凌孤月舒展开眉头,暗想:终于见到人家了,也不知道屋里有没有人?这儿靠近河,想来应当是户渔家……
等走到这座小屋前,他不由得又有些失望。
小屋是用泥糊的,门口杂草丛生,连个脚印都没有,想是许久没人来过了。南边那面墙上的黄泥几乎脱落了一半,墙皮最薄处还露出几道裂口,就像被虫蛀过的一般。墙上门窗紧闭,残破的窗纸在风中摩擦出嘶啦啦的声音,腐朽的木格之间结满了蛛丝,往里探去黑黢黢的一片,好似坊间的传奇话本中山野妖精藏身的老窝。门上还悬着一块粗糙的木匾,上面写道:河神殿。因为一边的钉子掉了,木匾斜斜地挂着,风一吹,就开始不住地摇晃,随时都有可能砸下来。
凌孤月暗忖:这样一座破庙也能叫做殿吗?沉冬榭岂不是能改名叫沉冬宫了?
这样想着,心情倒也不错,抬步向里走去。
随之“嘎吱”一声,木门干涩地被他推开,迎面是一座泥塑河神像。神像彩漆斑驳,身上披着一件黯淡的红绸,上面落满了灰尘。再看神像首,神色狰狞,怒目圆睁,直勾勾地盯着门前的河,手中高举三头铁叉,仿佛随时要将闯入者刺死。
凌孤月拨了拨房中垂下的蜘蛛网,走到供台前,弯腰仔细辨认了一下,依稀认出那桌上摆着的几样东西:三只素白色的瓷盘,里面盛的是腐烂成泥的苹果和几块糕饼,正中间还有一盏插着半截香的香炉。
水果肯定是不能吃了,这香也不是他常用的梅花凝脂香,不会有安神的效果,只是地上的两张旧蒲团倒是可以凑合让人坐坐。
他也不嫌弃,稍稍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撩起半干的衣摆盘腿坐了下来。
自从被人指认杀害同门师侄,到如今狼狈离开屏川,不过短短十日。
这十日来凌孤月从高高在上的掌门师叔,沦落成如今破庙里的歇脚人。一旦平静下来,许多事在脑中纷至沓来,令他疲倦至极,也无暇顾及这里到底不是常年幽静的沉冬榭,身下也不是拢帐香熏的雕花软塌。
他阖上双眼,靠着供台沉沉睡去,只是在梦中眉头微锁,那对蝶翼似的睫毛仍在轻轻颤动。
十日前。
沉冬榭的小童正倚着竹门打瞌睡,头垂在襟前一点一点。
忽然听到有人疾步走来,睁眼一看,却是季阳。于是伸出胖乎乎的胳膊一拦,“季师兄,主人还在午睡,谁也不见,你回去吧。”
季阳罕见地沉着脸将他一把推开,“我找凌师叔有要事!”
小童头一回被人如此粗鲁地对待,吓得眼泪汪汪,躲在门柱后面愣愣地看着他走了进去。
季阳进了竹屋,很快地转身将门关上,最后一眼看向小童威胁道:“此事非同小可,若是你敢去找别人,凌师叔定会罚你!”
小童知道凌孤月不会罚他,毕竟主人那么好,平时连句重话也不会对他说,生性又淡,有时寻个清凉地儿一坐半天,甚至都会忘记身边还有他这么个人,怎么会罚自己呢?只不过当时他被季阳唬住,一时也忘了深思。
季阳走进凌孤月的卧房,一时有些晃神。这座竹屋十分精巧,内里陈设着书柜、剑架,自房梁垂下数重月白色的帐幔,窗外风摇竹动,细瘦的竹影便映在重重帘幕上。
透过帘子,隐约可瞧见帐后卧房里的那张木榻,以及躺在榻上的人影。
凌孤月侧身躺着,一袭红衣铺满了床面。乌发如墨,堆在白皙如玉的脸旁,掩在发下的半张面孔上带着一丝恬静。
凌孤月听见有道脚步声在缓慢地靠近,还以为是小童来唤他起床,翻了个身小声道:“还没到时辰呢……”
随着他的动作,一缕发丝自脸颊滑落,那颗血色的痣便出现在季阳眼中。
季阳立在榻边用目光细细地描摹他的眉眼,越看心中越是激荡不平,犹豫不决。
一个是亲生哥哥,一个是他仰慕的师叔,他该如何取舍?
就在他徘徊不定的时候,凌孤月似有察觉,忽然睁开了眼。
凌孤月先是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待看清来人后缓缓坐起身,“季桐师侄?”
季阳的心跳随着他睁眼的动作慢了一拍,随后看见他稍稍凌乱的衣领下修长的脖颈,不禁吞咽了口口水。
就在这一刻,他做出了决定。
“师叔,我是季阳,我有话要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