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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巧的是,劫粮的人似乎很是狡猾,将地点选在了西戎入南楚之后不远的官道。此处不偏不倚,刚刚好是西戎势力不能到达,而南楚兵将兼顾不到的地方。这使得收到消息的萧玉对劫粮一事的决策稍有犹豫,而未能及时派人解救。等到他下决心追缴时,那群劫粮的早就带着战利品跑得没了踪影。
世间事瞬息万变,转眼间便换了风云,战机稍纵即逝。
萧玉在府邸捶胸顿足之时,大获全胜的段衡已然带着一千余人风风火火回了西风寨,终于解决了粮食问题,当晚便开了庆功酒,众人兴致极好,聚众高歌,开怀痛饮。
出主意的沈言却只是低调地默默斟酒,一言不发。段衡看着奇怪,凑到他身边,随口问:“我们弟兄按照沈公子的嘱咐完成了任务,沈公子,我们可是有约在先,保证让朝廷保我们安全。”
沈言轻轻一笑,端起酒杯晃了晃,“自然不敢忘。”
段衡大抵是喝多了,闻言只点点头,而后垂着头闷了半晌,才悠悠道:“你也别见怪,我段某绝非多疑之辈,懂得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理,否则也当不上这寨主,”他缓缓抬头看着沈言,目光里有说不鸣的意味,“沈公子,那日你初到我山寨,我瞧得出,你是个有勇有谋的人才,却想不明白,你这样的人,何必为朝廷卖命?”
不远处燃烧的火把明亮灼眼,火光映在沈言玉色肌肤上,那双艳眸里波光明灭,似灼热似冰冷的光芒火花般一闪。
“朝廷于我有恩,我自认不是什么君子,却还是个知恩图报之人。”沈言轻轻说着,面容少见的冷淡。
段衡皱了皱眉,沉默良久,才沉声道:“沈公子,我这人没读过几年书,从小脾气暴躁直爽,肚子里藏不住话。我知道,你对朝廷忠心,但还是忍不住提醒你,当今的朝廷,是个凉薄的朝廷,伴君如伴虎,你可掂量清楚。”
沈言怔了怔,下意识看向段衡。
他未料到不过才相识几天,双方又只不过是交易关系,甚至算得上半个敌对立场,对方竟如此推心置腹、坦诚相劝,只不过是一片怜才之心,反倒令自己生出惭愧来。想来这段衡能做得两千多穷恶之辈的首领并折服这些人,绝非只靠寻常的手段,更重要的是性情坦荡重情义。
他始终沉默不接话,段衡以为他是不以为然,一冲动便开口道:“沈公子,莫非不知,当初南楚开国之际,卫国公上下拼死征战,最后却落得被朝廷所忌而遭奸臣陷害、全家惨遭杀害的下场么?”
沈言垂眸,淡淡一笑:“那是前任国君昏庸,不辨忠奸。”
段衡却没听出来,沈言语气里浓浓的苦涩,掩在满堂酒香里。
“沈公子莫非以为,前任国君昏庸,当今圣上便如何清明么?”段衡一咬牙,扳住沈言的肩,瞪着那张不知何时微微苍白的脸。
“段衡,”沈言薄唇轻启,声音冰冷,“你知不知,方才你那一番话,足够把你和你这些兄弟送进大牢了?”
段衡愣了愣。
半晌,他摇摇头,“我不信。我不信你是那般人。”
沈言苦笑,心道这位大概是忘了初见自己时被愚弄的情形了,叹道:“段兄,你手里握着两千人的生死,可切莫开这等玩笑。”懒懒地趴在桌上,玉指玩弄酒杯。
段衡急了,还要再与他争辩,门外守卫突然来报:“寨主,老寨主回来了!”
西风寨里庆功宴开得热闹,另一边等候消息的崇华却已经急昏了头。
犯了欺君大罪点了崇华睡穴的席明,在沈言离开后立即自领惩罚跟了上去,这一去便数日不见踪影。
樱桃听说自家公子丢了,终于从被压迫状态解脱的她先是欢喜了半日,欢喜之后发觉再没有人损她并且给她损了,少女心顿时失落了,失落持续了三天,终于演变成忧愁,瞅了瞅高冷的崇华,小嘴一瘪,选择扑到陆承影怀里嚎啕大哭。
备受噪音侵扰的平安捂着耳朵远远躲开,嘟囔了一句:“就那个祸害,丢了才好,天下太平,和谐清净。”在平安深刻的认知里,沈言十分具有当祸害的资本,通常情况下只能是他去祸害别人,别人是万万害不了他的。
陆大少爷歪着头想了想,对平安表示赞同,却没忘了利用自己在西南的关系往京城传消息。
三日,沈言仍然杳无音讯,淅沥沥的大雨下了整晚,崇华负手站在客栈屋檐下,望着顺着倾斜的屋瓦流下的雨水,眼底罩上一层阴霾。
面前单膝跪着一个人影。
“小四,”他终于开口,声音淡漠,“调动所有随行的暗卫,今夜动手,控制镇南王在蘅州的家人及心腹势力,即刻执行,不得有误。”
对方一惊,失声道:“圣上,来此处的暗卫为了避免镇南王视线并不是很多,镇南王势力庞杂,本就不易控制,您的安危……”
“朕说了,即刻执行,不得有误!”
那人不敢再出声,领命离开,消失在夜色中。
崇华深深吸了口气,凝望着深夜的雨,目中光芒变幻,久久不言。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随着那一声“老寨主回来”的通禀,整座寨子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转向门口,偌大的山寨内连火把燃烧的声响都清晰可闻。
火光近处,一个苍老瘦削的身形迈着迟缓的步伐走来,人未至,声已出。
“老夫听说,你们去抢了镇南王的口粮?谁给你们的胆子,这是存心要灭我们西风寨么?”
语声并不洪亮,微带沙哑,但却让在场每一个人听得清楚。
沈言放下酒杯漠然抬眼。
段衡已然率先起身离座,安静地迎上前,接过老者的拐杖,一只手搀扶老者,边走边道:“爹,我们这也是无可奈何,山上的粮食我算过了,都撑不到月底。”
老者斜睨了他一眼,段衡唯恐他说出埋怨的话,赶忙接口:“我已经吩咐了弟兄们最近留意风声,镇南王这粮食来路不正,不会轻举妄动,”犹豫了一下,才道,“而且,朝廷的人已经作出了担保,我们不会有危险。”
“朝廷?”老者面色霍然一变,将拐杖夺在手中,重重在地面上顿了顿,皱纹横生的脸上泛起怒容,“我将这位子交给你时怎么嘱咐你的?给我跪下!”
满座皆惊,都料不到兴致正高的时候这在外多年的老爷子一回来便动了雷霆之怒,纷纷站起身解劝。段衡却是个孝顺的儿子,晓得父亲倔强的个性,一屈膝当真跪了下去,垂着头。
“爹,儿不敢忘,您嘱咐过儿子,此生此世不为朝廷效力,儿当时也发了誓,只是,如今关心兄弟们生死,镇南王又存心造反,儿子实在也是迫于无奈。”
老者冷笑一声,“所以,人家来招揽你,给了你一点好处,你就连自己姓什么都不记得了是不是?拿着山上两千人的性命去给朝廷当刀使,我养出的好儿子!”
段衡霍然抬头,就要辩解,碰到老者悲愤的目光生生忍了下去,咬牙不吭声。
所有人都晓得这老寨主的倔强脾气,有心为段衡说话,却也不好惹怒老寨主,于是众人纷纷相视一眼,把心一横,不约而同的屈膝跪下。
一群人沉默抗议,不远处沈言终于坐不住了,而老者也终于注意到了他,不知为何,再看到他的一瞬间脸色一变,目光骤然变得古怪起来,仿佛在思考什么。
他却没在意,叹了口气,瞅了瞅跪了满地的人,站起身对老寨主微笑道:“老前辈,可否容在下说一句,”他想了想,“老寨主,您出游日久,并不晓得当今时局,当今圣上即位三年,便已实施仁政,此处民生贫苦、穷困潦倒,实在是地方猖狂、积弊过多所致。在下不晓得你为何那般仇视朝廷,无论如何,时过境迁,当今已是太平盛世,有些事,还是放下为好。”
言罢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您说是不是?”
令他意外的是,这个倔强的老者还在盯着他的脸,那神情,俨然根本没有听他说了什么。
沈言蹙了蹙眉,垂眸打量了自己一番,唔,衣冠整齐,四肢健全,并无特别之处,不禁愕然抬眼。
就在他终于忍不住要表达自己的疑惑时,老者忽然道:“敢问公子今年贵庚?”
“……”很快,跪在地上的段衡接受到沈言一个诧异的目光,他只好苦笑,冲沈言摇了摇头,表示此乃突发情况,自己也不知如何应对。
沈言心底一声叹息,还未回答,那老者又发问:“若公子碍于身份不便相告,老朽可否问一句令堂姓氏?”语气竟隐隐颤抖,“老朽看公子容貌,与老朽一位故人甚为相像。”
段衡一愣,诧异地看了看沈言那张算得上祸国殃民的脸,若是与女子相像,那女子也必然是倾城之貌。
他来到世上二十几年,竟从不知他这火爆潦倒的亲爹识得如此美人。于是被亲爹隐瞒了过去的段衡颇有些郁闷地在心底计算自己的爹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过去。
沈言垂下眼眸,偏过头,“家母过世已久,还请前辈不必再问。”
这个回答显然不能打消老者的疑惑,他张了张口,忽然转念一想,苦笑,摇了摇头,“罢了,老朽本想着,毕竟曾与那故人情如兄妹,可即便是故人,相见不能相认又有何用。”
沈言却似乎无意继续怀旧,漠然道:“在下前来,是为劝段兄助朝廷一臂之力,如今既然事了,在下也该告辞了。”说罢当真取过披风系上,拒绝了段衡挽留,向外走去。
他忧心着崇华和陆承影他们如今的处境,脚下不自觉加快步伐,身后那个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
“老朽不甚明白,如若公子当真是那故人之子,又怎会出手帮助南楚朝廷?莫非公子……”
沈言骤然停步,回眸,面若霜雪,“段前辈,家母生前曾与在下提过,西南段啸天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扶社稷定乾坤之勇,在下也曾欣然有慕于前辈英名,不想今日相见,前辈如此令在下失望。”
老者脸色一变,又惊又喜又怒,“你果然……”
“前辈,”沈言打断了他,细长的凤眸晦明难辨,“当年名将,如今竟甘心落草为寇寄人篱下,其中辛酸苦楚良多,在下也为之心痛,只是,南楚如今太平初定,前辈若仍纠结过往、不肯放下,那边是天下之劫了。”
“你果然什么都知道,”老者叹了口气,目光中却隐隐有杀意,冷笑,“却投靠了朝廷。”
沈言将他神情看得一清二楚,却无慌张,“是非功过,人心自有评断。在下恩怨分明,断不会愧对天地良心。”
这句话乍一听语气坚决,然而细细一品,却令老者一怔。
“在下不便多言,只望前辈从此好自为之。”沈言淡淡撂下一句,如雪的身影渐渐融于夜色。
下过雨的青石板砖反射着明亮的水光,马蹄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分明,高高扬起又落下的马蹄溅起水花,空气湿冷,杀意肃然。
蘅州城内,街道两侧的空墙面上贴的到处都是各式各样的人面画像,上方写着“江洋大盗,黄金悬赏”。看来萧玉存了心思要利用清缴的方式,不让他们活着出西南。这也意味着,崇华也来到西南的事已然暴露,否则萧玉绝不会狗急跳墙。
沈言悄悄凑近,在那几张粗劣的笔迹前瞧了许久,叹道:“啧啧,我家樱桃的眼睛画得太小……崇华的鼻子明明比这个挺……平安什么时候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