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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干又渴又累的刘知县这一来委屈可收大了,眼前的亏还不算什么,官大一级压死人,可瞧眼前这光景,这桩小事钦差大人是管定了,想来是有意给他个下马威。可偏偏被告是镇南王的私亲,回头人家钦差大人视察完毕回京了,他还得留在原地收拾烂摊子。
可那又有什么办法?流年不利,天降了一个难伺候的主来,活该自己倒霉。
抬手望苍天,晴空万里,在此时的刘知县眼里却仿佛是阴云密布、风雨欲来,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前厅站着一个、跪了一群,后院却一派悠闲气象。
沈言向来言出必行,说要更衣沐浴绝非开玩笑,但却不是为了见刘方晋,而是自从昨日到了临丰县,他便忙着去打探消息、收集情报了,夜里被崇华带回来,到此刻还不曾打理过,便当真欢欢喜喜跑去沐浴了。
被他丢在一旁的陆承影没说完的半句话因此硬生生咽了回去,满脸的黑线堆成一个苦笑。
未几,前厅樱桃慌慌张张跑了来,看着崇华,“主子,那个刘知县,竟然晕倒了,他那些手下怎么叫都叫不醒。”
崇华眉头一皱,抚额道:“沈爱卿这次委实是过了。”
樱桃张了张口,望着崇华正要给自家公子辩解,杏核眼忽然直了,瞬间变结巴:“公、公子……”
沈言才沐浴完毕,只松松垮垮披了件雪色中衣,凑到崇华面前,眨着他那湿润细密的长睫,用一种近乎幽怨的眼神看着崇华:“圣上,您莫非是动了恻隐之心,觉得臣怠慢了刘知县?”
他长发未束,泼墨一般懒散地披了满身,青丝末端还滴着水珠,衣襟上清郁气息侵入崇华鼻端。
那妖娆可入画的眉眼凑得极近,只要视线稍微下移,便可见那一段平直漂亮的锁骨被暴露在日光下。
崇华平静开口:“不曾。”
他语气把握得平稳,却没想到嗓音沙哑了。
那边陆承影捂着鲜血欲喷的鼻子拽着樱桃远远退避。
沈言定定凝视崇华半晌,似是觉得好玩,眼神肆无忌惮,崇华也不恼,在沈言面前他气量出奇的好,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半晌,沈言叹了口气,幽怨道:“为何圣上和他们不一样呢……”
崇华给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之前在京城,臣每次沐浴出来,樱桃他们都是会喷鼻血的……”
崇华:“……”
大红的官服上身,掩住纤细的身形,却将那苍红的唇色映衬得越发明艳,乌发雪肤,一回眸间周身天地似都亮了亮。
若非亲眼所见,不敢想象有人能将庄重如斯的官服穿出魅惑妖冶的气质来。
腰却忽然被人环住,颈侧有人吐息温热,语声低哑迷离:“沈言,朕方才突然想到,这官服的颜色很像喜服。”低头迷恋地嗅他颈间气息。
“圣上赐臣一身像喜服的官服,莫非是有意将臣收入后宫么?”沈言半开玩笑,颇为认真地看了崇华一眼,眸子底隐隐的挑逗和戏谑。
崇华搂着他呆了呆,将环在他腰间的手收得紧了些,踌躇了良久,低低道:“不,朕只盼你安好。”
那语气诚实得很,这青年皇帝,连半句假话都不会说,话里满满的深情丝毫不遮掩,效果却比自己平日里那些风流暧昧的玩笑话强上百倍,听得沈言一阵莫名地慌乱,玉颜泛起薄薄的红晕,忙将头偏向另一边,睁开崇华上前厅去了。
唔,今日他算是明白挖坑自埋的道理了。
衙役们正试图解救昏厥的刘知县,沈言仔细瞧了片刻,敛衣襟蹲在刘知县面前,含笑道:“刘知县,把眼睛睁开吧,别劳累你的下属们了,否则他们还得抬你回去。”
刘知县一个激灵,陡然睁开眼,正对上那张妖娆精致的脸。
此时有衙役不满道:“沈大人,我们知县大人为了尽早来见您,到了这里却连个坐都没有。”
沈言一脸震惊,抬头看了一旁站着的樱桃,皱眉道:“怎么不给刘大人看坐?”
“那里分明有个座——咦,圣旨怎么放到了椅子上。”语气十分惊讶。
“对不住,刘大人,此乃本官的疏忽,怠慢了您。”沈言说着,面上却笑吟吟毫无愧色,一转身,在那唯一一张椅子上坐下了。
刘知县瞪大眼瞧着,险些气得七窍生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一主一仆是在唱双簧欺负人,他深深呼吸,挤出一个微笑:“无妨,沈大人,今日下官本来是想处理一桩案子,看沈大人这形容,是有意插手此案审理?”
沈言揉揉眉心,“正有此意,刘大人,我们这就去县衙吧。”
刘知县闻言十分欢喜,终于能摆脱这个让他不幸的地方了,恰逢外面一个小厮进来禀报:“知县大人,外面已经备好了轿子。”
跑了一路又站了一个多时辰的刘知县此刻听到府里给备了轿子,更加欢喜,一转头便要跟沈言请辞说那下官先行一步在县衙恭候沈大人大驾云云,忽然看到沈言一脸比自己还喜悦的神情,不禁一愣,备好的说辞生生噎在了喉咙里。
“沈大人……”刘知县诚惶诚恐,莫名预感不祥。
“刘大人!”沈言一把捞起刘知县的……袖子,泪眼盈盈道:“本官初来你临丰县,人生地不熟,原本还暗自担心会找不到去县衙的路,再加上本官体质虚弱,没想到刘知县如此细心,对本官关怀备至,竟提前命人准备好了轿子来接本官!本官……委实是感动至极啊!”
抬手揉了揉眉心,那官服的袖子便滑落下来,露出一段精致纤细的皓腕,刘知县看得眼光发直,一恍惚间就把反驳的话抛到了九霄云外。
等他回过神来,沈言已然抬脚上了自己的轿子,那唯一的轿子。
累得快要站不住的刘知县眼巴巴凑到沈言轿子跟前,张了张嘴,忽然沈言想起什么,托着下巴笑眯眯道:“对了,刘知县,本官提醒你,你身上是御赐的官服,却被你糟蹋成了这副模样,这可是大不敬。”
刘知县要哭了,心说要不是你限定什么一炷香来见,我至于把好好一套官服穿成这样么……
看到眼前人青筋直突突的额角,沈言十分满意,心情愉快地被众衙役抬去县衙了。陪同步行的还有刘知县。
于是这强大的阵容再次引来群众围观无数。
远远跟在队末的陆大少爷用手蹭着下巴感叹:“啧啧,小言言真是太欺负人了,连轿子都抢了人家的,堂堂六品县官倒成了他的随从似的。”
第17章 第十七章
到了县衙的沈言立刻换了副精神状态,直接开堂提审萧绝,半点没给刘知县喘息的机会,态度强硬得令刘知县咋舌。
堂上萧绝不出意料地张口反咬那店家女,当时在客栈里的几个人早得了嘱咐,站出来当庭作证反驳。
沈言托着下巴道:“人证齐全,可以定案了,来人——”伸出的手忽然被刘知县慌慌张张拦住,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是么……”沈言若有所思地听着,唇角诡异地一勾,突然猛地一拍惊堂木,“砰”地一声,将刘知县吓得一哆嗦。
“刘大人,你怎的如此糊涂,”沈言叹息着摇摇头,“这狂徒自称镇南王之子,你就信了?那,本官若说本官是天子微服出巡,大人您可信吗?”
刘知县笑容僵硬,“沈大人,这玩笑可开不得。您就是敢说,下官也不会信啊。”
沈言笑容狡黠,“那这狂徒所言大人怎就信了呢?无论如何,镇南王也算是当朝英才,霸主之后,做事英明果断,怎么可能生出这种没有教养、放浪形骸、欺行霸市、抢占民女的儿子 ?”一指萧绝;“此人分明是在败坏镇南王的名声,刘大人,你食朝廷俸禄,却对此行为加以放纵,与此等宵小狼狈为奸,又该当何罪?”
他一番话尖锐讽刺,语速又快,完全没给刘知县思考反驳的时间。
底下萧绝听得变了脸色,横眉竖目:“哪里来的小白脸!敢质疑本少爷!”
不远处默默听审的陆承影打了个冷战,对始终沉默的崇华挑眉道:“这萧绝今天是必然要倒大霉了。小言言最恨别人那般称呼他。”
崇华“哦”了一声,一抬眼,果然见堂上坐着的沈言凤眸一寒,笑意森冷,突然便站起身,“大胆狂徒!给本官老实招来,你到底姓甚名谁,竟敢顶着镇南王的名声公然威胁朝廷命官、咆哮公堂!”
此番更不容反抗,直接下令把萧绝按在那儿打了八十大板。
这帮衙役平日里也是吃多了萧绝的苦头,难得有了报仇的机会,岂会手下留情?一个个无比卖力,几大板子下来萧绝就已经皮开肉绽,连惨呼和咆哮都免了。
围观的百姓纷纷叫好,大快人心。
只有刘知县跌坐在地上,欲哭无泪。
陆承影在一旁瞧着,小心翼翼瞟了一眼沈言发白的脸色,有点担忧他这一下闹出人命来,便压低了声音凑到崇华耳边:“圣上,臣查过了,这个萧绝,是镇南王的私生子,只不过碍于生母身份一直没得到承认,平时流浪在外才有今日这幅德行,看这样子是真不禁打,您看,是不是提醒提醒小言言,可千万别一不小心闹出人命,那可就不好收场了。”
崇华只默默凝视着沈言,没有说话。
“圣上?”陆承影心焦。
忽然听得崇华微微笑道:“朕突然发觉,沈爱卿生气的模样也很耐看。”
惊掉了下巴的陆承影选择一面在内心低调修补自己瞬间破碎的三观,一面神色端正,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被打得血肉模糊的萧绝让人抬下去了,刘知县连忙上前抢救,忙前忙后叫郎中,忽然听已经恢复正常神色的沈言淡淡道:“刘大人,本官请你后堂一叙,不知大人可否赏脸?”
刘知县哪敢拒绝,苦着脸应了。
一路跟着一言不发的沈言进了后堂,刘知县望着那红衣乌发的纤细背影,忍不住多了句嘴:“沈大人,您今日可是把那镇南王得罪了。”
沈言淡淡嘱咐房内的下人:“我和你们大人有话说,都退下,把门关上。”
很快房间里只剩了两个人,刘知县摸不透沈言的意图,正踌躇着如何开口,对方却突然语出惊人:“刘知县,王爷叫本官问候你,这边情况如何了?”
恍如一个晴天霹雳,刘知县张大了嘴,望着沈言,嘴唇颤抖,呆呆道:“哪、哪个王爷?沈大人你在说什么?”
沈言转过身,眉目沉敛,没有半分玩笑神色,朱唇轻启:“西南一带,说起王爷,还能有谁?”长睫微垂,“自然是镇南王。”
刘知县后退一步,仓皇道:“你,你是镇南王的人?不、不可能,王爷说,圣上对他的人多有防备,怎么可能会是你这个钦差?”咬紧了牙关,四处扫了一眼,戒备地道:“你莫不是皇帝的探子,想要套我的话吧。”
沈言嗤笑一声,从袖子里抖出一样物什,砸进刘知县怀里,凤目幽冷:“睁大眼睛仔细瞧瞧,可别看走眼。”
刘知县手一抖,牌子险些掉地上,又急忙拿稳,妥妥地交回到沈言手上,随即恭恭敬敬一个大礼。
这块属于镇南王亲信的牌子委实是有限的很,只是谁也不能保证这一批亲信里不会出几个眠花宿柳的人,偏偏就疏忽大意让沈言摸了去。若是在蘅州,固然骗不了人,可在这临丰县,糊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刘知县绰绰有余。
沈言料得不错,这个刘知县确实是镇南王的人,但却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