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年闻还有些欣慰,咱家主子可比那些纨绔公子气场盛多了,只是时常有些抑郁,不大像这个年纪的少年。
影九九眼神空洞,一动不动地坐在墙角,颤颤地从衣襟里摸出一串蓝银的腰铃,每一颗都带着精心雕琢的痕迹,精致的银铃雕刻繁杂,凹槽里嵌着泛着微光的青金石,虽做成了铃铛,却未放铃心,轻巧安静,贴近了嗅闻,似乎花纹之中还嵌着淡淡的雪兰香。
“三哥……”影九九手指摩挲着上面雕刻的花纹,默默坐着,阴郁地独自挨到天亮。
信阳城黎明时仍旧平静,无人发觉茶楼内的血雨腥风。
洵州离信阳不远,城东矗立青碧飞檐的连绵府邸,抄手游廊连着府后的洵水,红木嵌珠的小画舫停在岸边,画舫中摆了张白玉棋盘,齐王正与人对弈,靠着个软垫,气定神闲,丝毫不像刚被截杀狼狈逃窜回来。
齐王发鬓整齐,脸上不见皱纹,保养得宜,其实已经年至不惑,悠哉的神情又显得慵懒温和,偶尔笑笑提醒对面,“嗳,小七,该你了。”
棋盘对面那人身穿和影十三相同样式的墨云锦黑衣,影七怔了一下,指尖夹的白子没拿稳,啪嗒掉在棋盘上。
影七慌忙道,“王爷恕罪,属下出神了。”
“哈哈哈无妨无妨,咱们老年人发一会儿呆很正常。”齐王语带调笑,索性推了棋盘上的残局,“只当你赢了吧。”
“王爷正鼎盛。”影七有些窘迫,“属下棋艺不精,无论如何赢不了王爷。”
“赢不了?还是不敢赢?”齐王本还想再开几句玩笑,见影七耳朵根都红了,也不再逗他,随意道,“小十三还没回来,想必被九九折腾惨了。”
影七轻吸几口气,缓了缓脸色,问道,“属下去做了影九九。”
影七便是齐王的贴身影卫,十三鬼卫之一,无影鬼。
“怎么这么大戾气……没了他俩,本王可就少了两个精干影卫。”齐王摩挲着手上金玉扳指,一手转着两个青玉壳沉铁芯核桃,慢悠悠道,“小十三是本王看着长大的,倒不会出什么岔子,九九嘛……是个好苗子,也是头烈马,不好降。”
影七平静道,“王爷为何如此看重影九九,您早知道他是孔雀山庄的公子,当初何必放虎归山。”
“什么叫早知道,他若不是本王还不收呢,他娘亲出面托孤,本王哪有不答应的道理。”齐王一笑,“若能收服九九,可就算收了大半的孔雀山庄,本王不亏。”
影七摇摇头,“影九九自回孔雀山庄以后,变得喜怒无常嗜杀好斗,又残忍无情,极难驾驭。”
“本王可不去招惹那小阎王,自有人拿得住他。”齐王眯起眼睛,望着远处飞檐上跳动的一个黑影,黑影越来越近,最后落在齐王面前。
影十三遍体鳞伤,单膝跪着都要跪不稳了,声音却依旧平稳不见一丝波澜,抱拳颔首道,“影十三回来复命。”
齐王略一垂眼,便看见影十三撕扯开的领口隐约露出的胸前血淋淋的纹路,语调带了些诧异,“九九居然这么恨你,算不算忘恩负义?”
影十三微笑摇头。
“你为他毁了一只眼睛,他却不知道,可笑。”齐王挑眉道。
“属下失职,令人趁虚而入,惊扰王爷尊驾,请责罚。”影十三认真说话的时候嘴角也是弯弯向上的,瞧着还挺乖。
齐王没再为难,挥挥手,“去吧去吧,罚你这几天歇着。”
齐王一向带着一副捉摸不定的好脾气,就算是被人劫了道,劫道之人是从前府里的影卫,被背叛地如此明显,竟也能云淡风轻。
王爷看重的是影九九背后的孔雀山庄,想收服九九,想让他重回齐王府任他掌控。影十三看得通透,知道王爷的心思,也从不点破,静静答一句“是。”就飞快退下了。
影七看见影十三跪地之处留下的一滩血迹,皱皱眉。
“咦。”齐王注意到影七脸上细微的神色,扫了一眼影七,“是不是本王太宠你,让你还有工夫心疼别人。”
影七脸色骤变,倏地跪下去,“属下僭越了,王爷恕罪。”
齐王看着影七紧张的样子噗地笑了,“你可知小十三胸前是幅什么图。”
影七茫然摇头,“属下并未注意……”
“这还差不多。”齐王满意地笑笑,“那是只雌孔雀。”
世人皆道齐王无甚爱好,不沾风月,不爱诗酒,独爱养府上影卫,给贴身影卫做衣裳的料子皆是蜀中华贵的墨云锦,贴身舒适,奢侈又不张扬。
齐王府占地颇广,安排给影卫的住处也能称得上用心,其实齐王也不过偏宠一人,却不能做得太明显而已,整齐些才好。
影十三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了住处,此时尚是清晨,院子里传来稚嫩童音,有模有样的练武喊声。
“师父!您回来啦。”一个四岁的小男孩拖着一柄袖珍小剑跑过来,抱住影十三的腿蹭,“师父,徒儿等您许久呢,啊,师父您受伤了?”
影十三一怔,紧了紧领口,挡住小腹的伤口,笑着摸摸小孩的翘着几根头发丝的小脑袋,“没事,歇一会就好了。”
这小孩眉清目秀,格外聪慧,可怜父母亡于山贼匪患,被路过的齐王顺便带回来,塞给了影十三做徒弟,成了齐王府最小的小影卫,补了影九九的空缺。
齐王有命,影十三岂敢不从,只好勉强收下这小弟子。
好在慕雀听话乖巧,影十三为一人失落伤怀的时候还能有些安慰。
“咦师父,这个掉了……”慕雀伸出小手要去捡从影十三衣襟里掉到地上的一串红翡珠链子,指尖刚刚碰到还带着体温的红翡珠,突然头顶传来一声夹着怒气的训斥。
影十三皱眉道,“别动。”
慕雀吓得打了个寒颤,僵在一边不敢动了,险些忘了,师父从不许他碰这串珠链的。
“算了,没事。”影十三也觉得自己刚刚反应太过,安抚地揉揉慕雀的小脑袋,脸上再次浮现温和笑意,捡起地上那串珠链,吹了吹灰尘,塞进了袖口。
影十三疲惫得手指直打颤,扶着阵阵刺痛的心口回了寝房。
慕雀有些委屈地望着师父慢慢朝寝房走。
师父好像,很伤心呢……
一阵微风拂过,杀意凛然。
慕雀感到脖颈骤然一紧,仿佛被铁钳夹住一般,整个人被拎到半空,窒息,动弹不得,慕雀几乎一瞬间就流出眼泪来,涨红了脸,叫不出声来,两个小手徒劳地使劲掰掐在自己脖颈上的手。
影九九瞥了一眼牢牢掌握在自己手心的脆弱的小孩,面无表情地望着寝房紧闭的房门,轻蔑哼了一声,“三哥……你不缺我一个九九……是不是……”
原来,三哥那么绝情,是家里有了新宠了,这小孩多乖啊,比他影九九懂事,听话,会疼人,是不是?
只需再用一分力,这小孩就能被掐断了颈骨,影九九手上命债繁多,哪会在乎这一个小孩。
慕雀快被掐断了气,胡乱踢蹬着腿挣扎着挤出几个字,憋得嗓子都尖细起来,“是……师……兄……吗……”
影九九手上一抖,慕雀直接栽到地上,趴在影九九脚下满脸泪痕,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哼。”影九九扔下这小孩,转身欲走,却被一把抱住了脚踝。
慕雀抹着眼泪,抱着影九九的小腿,拖着哭腔哀求,“是师兄吗,我看过师父画你,师父每天都很想你,师兄不要走……呜呜……”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影九九把慕雀往边上一踢,一颗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抓了一把,眼眶微红,本想离开却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他早就不认我了,你现在叫师兄,有意思吗……”影九九失神地自言自语,“他会伤心么……笑面鬼,他有心吗……”
可刚刚三哥捡珠链时慌张的神色被影九九看在眼里,又或许,三哥心里还有一点儿自己吗。
影九九忘了自己出来是带着几个赤签去杀人的,只路过齐王府,就不由自主停下来了。
第4章 我本无情(四)
影十三躺在铺着冰枕席的柳木榻上,颓废地侧身枕着手躺着,指尖略微发颤,不知道九九让人给他灌了些什么毒药,骨髓深处那股针刺虫噬的痛感还有残留,让人浑身酸痛,爬不起来。
翻开衣领看了一眼,蔓延心口的血痂显得狰狞可怖,却也错落有致,羽翼花纹细密,影十三本以为九九仅仅是拿自己发泄,原是刻了只雌孔雀上去。
想想便知他胸前必是被刺了只雄孔雀,金蓝孔雀花纹更繁盛,六千多针并非虚言。
九九还是孩子心性,偏要在这些细枝末节上跟三哥争个上下。
影十三艰难地翻了个身,手指触到自己早已毒伤失明的左眼,轻声叹气。
他为九九做的太多了。人家不领情,还能上赶着么。若九九没有叛出齐王府截杀旧主,恐怕影十三还要无底线地包容下去,至今却只有反目成仇一条路可走了。
比起对主人的忠诚,影卫的感情卑微渺小不值一提,甚至根本就不该出现。
影九九静静站在屏风后,看着影十三缓缓攥紧了手中的红翡珠链,吃力地贴在心口,露出安慰的神色。
“你还留着这个东西,有什么用?”影九九走出屏风,本打算好言好语地问,若不想话一出口又成了讥讽。
影十三翻身坐起,手伸进枕席下摸出一把半尺长的漆墨小折扇,扇骨开刃,刃尖向外,微微勾着嘴角,本能的动作牵动了胸前的伤口,笑容显得格外勉强。
“怪贵的东西,扔了做什么呢。”影十三把珠链往袖口随意一塞,一双杏眼微眯,笑道,“烦请年公子即刻离开齐王府,稍后影卫聚集,您可就不好走了。”
影九九咬牙,手指捏了捏藏在护手里的啮骨媚虫。
此百毒谷毒虫,一旦服下便会迷失神智,每日只向控毒之人媚态求欢。
影九九突然伸手去扣影十三的手腕,影十三手中扇刀飞旋,挡开那只手,扇刀的刃便毫不留情地顺势飞向对方咽喉,影九九不敢相信三哥竟对自己下了杀招,刹那间的迟疑,腹上骤然猛痛,被影十三横扫的右腿狠狠打了出去。
刺客潜入齐王府,影卫能做的,只有杀无赦。
影十三若用全力,这一腿足能挥出上百斤,咚的一声巨响,影九九后脊把墙壁撞出个浅坑,不过一瞬便突然暴起,瞪着一双绷出血丝的凤目,后脚抵在墙壁上一顶,整个人散出一股压迫气势,猛然闪身,躲开影十三扫向自己脖颈的扇刀,戴钢刺护手的右手一拳猛击在影十三肋骨上。
影十三被折磨一夜本已经虚弱不堪,早就精疲力尽,只听肋骨传来一声脆响,腹上刀口撕裂,影十三吐出一口淤血,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吐净了口中血沫。
影九九解下右手的护手,单膝半跪下来,伸手挑起影十三的下巴,拿拇指抹去那张似怒似笑的嘴边的血迹,凤目上挑,冷笑一声,“三哥,你二十八岁了,早就该退休了,就算我不杀你,再过几年,齐王看你不中用了,也会解决了你,天潢贵胄岂是那么好伺候的。”
话罢,影九九随手从影十三衣袖里勾出了那条红翡珠链,轻轻一捻,那珠链便断了,翡翠珠一颗一颗扑簌簌坠地,影十三默默望着地上崩落的珠子,僵硬的笑容渐渐褪去,喉头一热,又一口淤血溢出嘴角。
木门微微打开一条缝,慕雀趴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