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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脸上一片阴影,配着喑哑低沉的语调,让陆晋贤和小椿都不由得脊背一凉。
“那县令呢?”小椿从来胆小,这会儿感觉自己的声音都有点打颤儿。
“那县令——”苏青竹拉长了声音,“第二天就被发现暴毙在自己房里啦。”声音一抬,吓得小椿立马躲到陆晋贤的身后。
苏青竹又神神叨叨地念叨:“乙女山传说住着神仙,青昌县也是一直得其庇护,但是神仙不喜欢别人打扰他的领地,所以降以天惩惩罚那些擅闯禁地的人。”
“你胡说,神仙都是好的,怎么会无故伤人性命?”小椿不服气地反驳,这个苏青竹一会儿无视他,一会儿又变着法儿吓他,当真是讨厌至极。
“不是神仙,那便是鬼怪吧。”苏青竹不置可否,倒是对小椿一惊一乍的表情感到有趣,所以多说几句存心逗弄,此刻又言归正传,“总之大人不要太好奇,既然是是非之地,敬而远之即可。”
“子不语怪力乱神,我倒不知道世间还有这奇事,管他是神是鬼,陆某行的端坐得正,怕他作甚。”陆晋贤不为所动,却反而对这件事更感兴趣起来,他素来不信鬼神之说,一行人无故失踪,县太爷无端暴毙,不是天惩,必为人祸,若是人祸,那边是他这个县太爷义不容辞的职责所在。
说着,一路走进大堂,只见大堂正中上书“清正廉明”四个大字的匾额掉落了一边,斜斜地挂在堂上,大堂的摆设并未移动过,只是都已经积了厚厚的灰,原本的朱漆因为蒙着尘土而显得一片晦暗,屋顶房梁、斑驳柱脚、残腿座椅俱都结满了蜘蛛网,肥硕的黑·毛蜘蛛在上头静伏着等待猎物自投罗网,被人来的声音惊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了开去。
“不知道大人来得这样早,我已经叫人前来收拾了,大人先去内宅稍作休息吧。”苏青竹一手拂去那几张蜘蛛网,又一口气吹起桌椅上厚厚的灰尘,呛得陆晋贤和小椿急忙掩鼻。
“好,那就劳烦你把此前的卷宗整理出一部分给我送到房间里来吧。”陆晋贤也不嫌车马劳顿,当即就要开始处理公文,一副新官上任摩拳擦掌的架势。
“大人。”苏青竹听他这么一说又古里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陆晋贤想这人身上也就这一对眼睛还算清明澄澈,就那一副邋里邋遢的样子,这一瞪眼却还是有一种与众不同的风情,心想若是此人衣冠稍作整理,应该也不至于不堪入目。
“何事?”陆晋贤问。
“没什么。”苏青竹又把头低下去了,许久才低声说了一句,“大人既然来了青昌县,便好好休养生息即可,明哲保身乃是至理名言。”
陆晋贤朗朗一笑,说:“我倒真不知这几个字怎么写,否则我也不会落到这青昌县了。”
小椿听了自家少爷的话,对苏青竹骄傲地一笑,笑这人真是胆小怕事,不像我们少爷光明磊落无畏无惧,这会儿他家少爷顶撞七王爷的事反而成了他骄傲的资本。
苏青竹这次视线停留在陆晋贤身上的时间更久了,小椿觉得必定是他家少爷的一身正气征服了这个乡野小民,正等着他五体投地的夸张,只是此后他一直并未再说什么,送了主仆二人去了之前稍加整理的内宅,便一个人走了。
“少爷,我看这青昌县衙好生奇怪。”
“怎么奇怪?”陆晋贤看小椿一本正经的模样,暗暗笑道,小椿这些年跟着自己,虽不爱读书,小聪明却还有一些,说出来的意见有时候倒也值得一听。
“这里毫无生气,完全不像是人住的地方,而且之前的县令也死的奇怪,啊!莫非他就是在这间房间暴毙的?!”一想到这个,小椿顿时毛骨悚然,“还有那个苏青竹,看着像鬼一样,阴阳怪气的,你说前任县太爷的死,会不会和他有关系?”
“别胡说,我看他倒不像是坏人。”陆晋贤从包袱里拿出一本书,抚平折起的一角,悠哉悠哉地坐着念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苏青竹的第一眼,便觉得有种没来由的亲切,并不是似曾相识的亲切,而是可以托付的信任,这种信任来得莫名,就好像春日乍起的一抹柔风,不知从何而来,却闻得出夹带的花香,“既来之,则安之。”
小椿却不这样以为,他对苏青竹这人尤其讨厌,瘪了瘪嘴道:“反正我觉得他怪怪的,穿得这样破破烂烂,一个人住在积满灰尘的县衙里,肯定有蹊跷,说不定就是他杀了人,为了掩人耳目故意不逃跑。”
“既然这样,小椿,你去卷宗室里瞧瞧,看着苏青竹给我把两年前的卷宗找出来,不要让他有机会偷藏。”陆晋贤将手中因翻读过无数遍而变得软糯贴手的书又翻过一页,每一页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小楷批注。
“是,少爷。”小椿似接受了一个重大的任务,抬头挺胸屁颠颠地就跑出去监视苏青竹了。
到底是少年心性。陆晋贤看着他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县令(一)
窄小的卷宗室内,苏青竹细瘦得皮包骨头的手指落在积满了厚厚的灰尘的卷宗上,一叠一叠不紧不慢地地取下来,也不吹一吹上面的灰,放在桌上顿时有灰尘扬起,他也不以为意,依旧慢条斯理,似是觉得这是一件颇为享受的事,许久,才抬头隔着木质书架的空格里瞧了一眼朝自己瞪圆了眼睛的小椿。
“你有事?”苏青竹问。
“没事,你干你的,我就过来看看。”小椿看他又拿起一摞书顺带扬起一片灰,立马捂住鼻子。
“这里这么脏,不怕沾你一身灰?”
“嗯,不怕。”其实小椿心里嫌弃得很,这人怎么能这么邋遢,伸出来的一双手都已经乌漆麻黑了,但又想到这个县衙空空如也,只剩下这么一个半死不活的人,想要知道什么还得问他才是,便偷偷压低声音道:“喂,我说,你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一定知道很多事吧,我们少爷可是和别的人不一样的,他那样有才华的人竟然屈居这个小县城,当然是你们三世修来的福气,你还不趁机好好巴结,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若他也是个喜欢人巴结逢迎的,跟那些贪官污吏又有什么区别?”苏青竹一脸无辜地问话呛得小椿一时接不上话。
“你,你这个,冥顽不灵的家伙。”小椿在心里又腹诽了一番这人的不知变通。
“何况,你家少爷非池中之物,不会在此地久留的。”苏青竹似是不经意这么一说,又似乎与这人相熟已久,深谙其秉性一般,这一句话说得并无迟疑。
“这话倒是中听,那你更该对我们好一点,这样少爷走的时候兴许还能带上你离开这个乡野之地,咱们一起回京城吃香的喝辣的。”想不到这人其貌不扬,眼力倒还不差,小椿得意地说,说完还不忘好奇地打探情报,“你快告诉我上任县太爷究竟是怎么死的,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我保证除了我们家少爷,对谁都不会乱讲。”
“乡野之地有乡野之地的好处。真是不好意思,我耳不聪目不明,什么都没看到听到,所以什么都不知道。”苏青竹又抽了几本,将桌上的一摞一并抱在怀里,准备去交差了。
小椿气得跳脚,却又无可奈何地快步跟上他道:“你以为你什么都不说我就不会发现什么了,我告诉你,你这家伙样貌不端,形迹可疑,最值得怀疑了,我们家少爷火眼金睛,一定会看穿你的本质!”
苏青竹捧着一摞卷宗继续目不斜视地往前走,把小椿当做一只嗡嗡飞舞的蚊蝇一般置之不理,他越是目中无人,小椿就越是要挤到他眼前去,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扫遍他全身上下,仿佛要在他身上盯出几个窟窿来。
陆晋贤此时正专心致志看着书,突然面前抛下一大摞卷宗,登时灰尘漫天扑鼻而来,呛得他咳嗽连连,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圣贤君子也不由得抱怨:“你你你你你……好不斯文!”小椿连忙帮腔道:“就是,你把我们家少爷扑了一脸灰!”
等咳嗽好不容易停歇了,憋红了一张俊脸的陆晋贤看着衣服比原来更黑更脏的苏青竹正一脸无辜地看着自己,完全一副这有什么不对吗的表情,又觉得自己在这方面计较有点小题大做,遂装模作样再咳了几声,想拿起最上面的那本翻一翻,无奈实在脏得下不去手。
苏青竹完成任务,转身就要走了,陆晋贤忙摆手叫住他。
“青竹,你不是本地人吧?”
“大人何出此言?”
“我一路过来也见了不少青昌县人,也多少识得一点这里的口音,跟你我可都完全不同。”陆晋贤伸出修长的两指,夹了一本卷宗,吹了好几口气,好歹把上头厚厚的灰尘吹落了一些。小椿连忙拿出帕子,将陆晋贤手上的卷宗抢来擦了几遍,白帕子登时变成了黑帕子。
“大人英明。”苏青竹不咸不淡地赞了一句,也不多答。
“你在这里多久了?”陆晋贤从小椿手里接过卷宗翻开一页,一不防备又被书页里头带起的灰扑了一脸,赶紧合上,嫌弃地把卷宗推到一边。
“二十年了。”苏青竹睁着眼睛说瞎话。
“你今年贵庚?”陆晋贤又问。
“三十有六。”苏青竹眼皮不抬。
“胡说八道,在这里二十年,口音按理也该受人影响,只要是耳聪目明的,说话应当与本地人差不离多少,断不会还带着浓重的旧乡音。”陆晋贤口气陡然严厉起来,双目炯炯地望向苏青竹,对方却只是低着头,视线一直垂在地下,小椿狐假虎威,也在少爷跟前吹胡子瞪眼,以为自己的模样很有威慑力。
“小人不太跟别人讲话。”苏青竹仍是一般答话,丝毫也不紧张。
“你当主簿是什么官职,县令之下少不得各处的打点,县里的大小事宜,政策的实施,可都要经手,怎会让一个不善言辞的人来做,即便是不善言辞,时时锻炼也是免不了的,怎会不太与人交谈?”陆晋贤厉声道,小椿见自家少爷前面还说此人不会是恶人,这会儿又咄咄相逼,也是看不明白,自知道自家少爷肯定如孙悟空一般火眼金睛,一般小伎俩休想蒙混过关,暗自庆幸亏自己还担心少爷受骗,其实少爷早就心如明镜。
“真是瞒不过大人。”苏青竹的谎话被拆穿后也不羞恼,那张瘦骨嶙峋的脸掩在蓬乱的头发后面也看不出表情,但是看得出来并不对陆晋贤有多少畏惧之心,“小人来这里也不过三五年,任主簿也不过一个月,县令就没了,各种原因我实在不太清楚。大人若是信不过我,大可以换人来做,我也好回家种田。”
“我又没问你这件事,本官初来乍到,对这里人生地不熟,还要靠你多帮忙才是,再说本官有眼有手,若有冤情错案,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总会被我找到线索。”陆晋贤倒是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有些话却又像是意有所指,只是听的人完全无动于衷,他方才只是假意逼问试他一试,可是这苏青竹却毫不畏惧,陆晋贤好歹是一方县令,他的顶头上司,一般人早就被吓得慌张求饶了,可这苏青竹却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唯有两个解释,此人要么是真的是不谙人情世故到迂腐的程度,要么就是见识过大场面的,区区一个县令还吓不到他,显然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想不到被驱逐至此,却也能碰到如此有趣的人,陆晋贤心中便玩味起来。
“青竹,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