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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琅的马车还没有离开长安城,就接到了公孙弘病故的消息……云琅是他见到的最后一个勋贵。
他放弃了皇帝亲自探病的荣耀,完成了对云琅的承诺,也获得了一份印书坊的份子。
至少,从道德层面上他谁都没有亏欠,尽管他来不及替云琅唱赞歌,那也是因为他死了的缘故。
他谁都不亏欠……就连昔日照顾不到的家人也做了很好地安排,这样的人,注定是要被所有人怀念的。
人死了,皇帝就不来了,剩下的事情自然有鸿胪寺处理,一切都按照丞相该有的礼仪进行的完美无缺。
等他的尸体被装进了灵柩,那些胖乌鸦也四散飞去,帝国新的宰相李蔡,以全新的面貌入住了宰相府。
第八十四章 自作孽啊
郭解就像一只松鼠,总是在勇攀高枝。
自从成为皇长子刘据的左拾遗后,来云氏的次数就很少了,即便是来了,也没有了昔日的卑下态度。
至少,已经敢盯着云琅的眼睛说话了。
“皇长子要甲兵三千!”
郭解毫无遮掩的将刘据的要求说了出来。
云琅笑道:“很合理的要求,云氏有甲兵一十六人,可以全部支应殿下所需。”
郭解加重了语气道:“皇长子需要甲兵三千,并不缺十六人。”
云琅笑道:“不积跬步何至千里?”
郭解叹口气道:“云侯,既然表示支持据皇子,该有的态度还是要有的,首鼠两端恐怕不会有好结果。”
云琅露出牙齿笑道:“你已经投靠据皇子了是吗?我可以这样理解吗?”
郭解皱眉道:“某家起于微末,一旦蒙贵人垂青,自然要全力以赴。”
云琅无声的笑了一声,用指节敲打着桌面道:“步子迈得太大有碍繁衍子孙。自我出山,见多太多自觉日暮途远便倒行逆施之辈,下场之凄惨,让人不忍卒读。郭氏起于微末,这几年却如神助一般青云直上,便是董仲舒之流也在酒宴之中低声问我,郭氏谁雄。我常言,郭氏发于军伍,对你奴隶贩子的名头避而不谈,郭解,你知道我的苦心吗?”
郭解摇头道:“捕奴一事并无不可对人言之处。”
云琅笑道:“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当初将捕奴一事托付与你,总让我心中有内疚之感。总以为你会在某些合适的时候会放弃捕奴,我也很愿意帮你清洗这个污点……现在看来,你是自得其乐啊,既然如此,我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最后帮你一次,三千甲兵,云氏没有,也不敢有……休要多言,我知道你想让我纠集一干勋贵给皇长子凑出这些兵力。只是,这样做了之后,郭解,你就没有想过这对云氏会产生怎样的影响吗?”
郭解阴沉着脸道:“我以为……”
云琅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话直接道:“陛下正值盛年,云氏岂会在这个时候效忠什么皇子。这个时候,正该是皇长子向我等表现自己有驾驭大汉这匹烈马能力的时候,而不是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就张嘴问我们要援手。郭解,你出身粗鄙,不知道什么是本末倒置,我可以原谅你,也仅仅限于一次。交出云氏客卿玉佩,从此你与云氏再无瓜葛,你想要腾挪的余地,我给你,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去吧!”
云琅的话说的斩钉截铁,话说完了,人也就走了,不容郭解有任何辩解的余地。
郭解跪坐在厅堂上思虑了良久,终于还是从怀里掏出一枚青玉佩握在手中把玩片刻,放在桌子上,然后就看也不看的转身离开。
平遮跟在郭解身后送他离开,等郭解上马,就拱手道:“少上造一路走好,离开此门,你我将成路人!”
郭解点点头,同样抱拳道:“请先生禀报侯爷,并非郭解不知提携之恩,不知人情冷暖,只是这人生苦短,岁月如白驹过隙转眼间青丝成白发,郭某还想在有生之年去白云上面看看,请侯爷见谅。”
平遮笑着还礼道:“前路坎坷,少上造一路走好。”
郭解傲然应答一声,就狠狠地在战马屁股上抽一鞭子,然后就带着随从昂扬而去。
平遮自言自语道:“多好的男儿啊,可惜了……”
吃饭的时候,苏稚见丈夫吃的格外香甜,就很不解,云氏门下最大的一只走狗跑了,他这个做主人的居然不着急。
“多好的人啊,说走就走了。”
苏稚往嘴里填了一大块芋头,含含糊糊的道。
宋乔正伺候云哲吃饭呢,听苏稚胡说八道,就瞪了她一眼道:“以后吃饭的时候不准说话。”
云琅抬头看看宋乔笑道:“食不言寝不语我家没这规矩,想说什么就说。”
苏稚小声道:“以后没有便宜药材用了。”
云琅笑道:“郭解的药材还是少用,自从他们郭家的那位老祖宗出现在长安,郭解就不再把云氏的客卿玉佩挂身上了,既然他不再以云氏客卿为荣,那就早点收回来的,把事情说清楚,各走各路比较好。”
宋乔道:“夫君在做切割?”
云琅点点头道:“没法子啊,人家攀上高枝了,自然看不起云氏这个草稞子。”
苏稚怒道:“看不起我们家,他算什么东西,一个奴隶贩子罢了,给狗狗都不吃!”
云琅摇头道:“没什么,他只是想要更高的地位,更多的钱财,这些云氏已经不能提供给他了,再把他锁住,那就是我们家的不对了。平遮应该已经给云氏亲朋故旧传消息了,郭解以后做的事情与云氏无关,我也让平遮尽量的把话传的平和,不要坏了人家的路子,也不让曹襄他们为难他。路是他自己走的,好坏以后跟我们家无关。”
苏稚如何会不了解自己的丈夫,丈夫对将死之人总是格外的大度,就像公孙弘,屁事没帮着云氏干,却白白的拿走了云氏跟陈铜各半成份子。
公孙弘的守孝日子还没满,公孙弘的长子公孙度就穿着孝服来到印书作坊,提出了身为作坊股东的第一个要求,那就是全力印刷公孙弘的著作——《公孙弘十篇》。
“郭解不会有好下场?”宋乔也发现了。
“以我对陛下的了解来看,不可能有什么好下场,公孙弘在去年的就提出禁止民间百姓持有弓弩,理由是,十个恶贼张弓搭箭,一百个官吏不敢上前,往往会让贼人逃脱。
如果民间没有弓弩,官吏就能仗着人多势众跟贼人肉搏,如此,方便官吏整肃法纪。
如果收缴了弓弩,最不利的不是盗贼,而是捕奴团,也不知道郭解哪来的胆子,竟敢怂恿光禄大夫吾丘寿王上书反对公孙弘禁止民间持有弓弩的做法。
吾丘寿王以古人制作兵器的目的,周室衰微而相贼害,秦废王道而乱亡为例,言圣王用教化百姓来代替防暴。又云大射之礼,良民自卫皆须弓弩。
书奏上后,皇帝以吾丘寿王之论反问公孙弘,公孙弘屈服。
此事为公孙弘视为平生大耻,只是碍于云氏,曹氏才放下仇恨,准备慢慢图之。”
“可是,公孙弘死了呀。”
云琅揉揉脸道:“活着的公孙弘不可怕,因为他想享受他担任宰相的光荣岁月。
现在,他死了,你觉得他还会有顾忌吗?
就在咱家的前院,公孙弘的儿子在监督工匠们疯狂的印刷《公孙弘十篇》,这是在造舆论,公孙度准备借用他父亲的余威要干他父亲没有干成的事情。
这时候,禁不禁弓弩已经不重要了,人家要反击了,大反击之前总要弄几颗人头祭旗。
我跟曹襄的脑袋太大,他们用不起,你们难道就不觉得郭解的脑袋不大不小的正合适吗?
公孙弘临死之前为什么要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跟我扯什么要活埋陈铜的废话?
这是在警告我,一定要放弃一点什么才能保证我在这场风波中平安无事!
陈铜虽然是个市侩小人,可是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啊,宁愿折损掉宝贵的半成份子给公孙度,宁愿这些天守在印书作坊里让公孙度当牛马使唤,这样的人,你觉得董仲舒会跟他一般见识?
人家跟陈铜多说一句话都吃亏啊。
所以说,人家一开始的目的就不在陈铜身上,就在他郭解的身上。
他一个奴隶贩子,满身都是可以攻击的地方,是我们唯一的缺点跟漏洞。
公孙弘早在郭解还是游侠的时候就想弄死他了,后来,郭解被我们几个玩闹性的给弄成了好人,一个大好人,公孙弘也只好作罢。
这家伙前两次侥幸逃脱,却不知道珍惜,现在好了,又好死不死的参与进了夺宫,天啊,他以为他是谁?
普天之下敢劝陛下立储的人只有阿娇!
因为立储对阿娇没有半点好处!
郭解却耿着脖子一定要给刘据送去钱财,武器,悍卒,天啊——还跟我一张嘴就要三千甲士!
灭一个滇国,夜郎国,跟一群野人打仗,用的到三千正规甲士吗?
有三千装备精良的正规甲士,我敢带着他们跟三万匈奴骑兵在草原作战,还能保证在正面击败他们。
他们这不是要去灭滇国跟夜郎国,而是要跟陛下对着干!
这时候,他不死谁死?”
第八十五章 和睦总是没错的
马蹄踏碎了青草,碎裂的草叶被马蹄带起,而后被重重的踩踏进了松软的泥土里,一只,两只……无数只马蹄踏过之后,逐渐发黄的青草地没了枝叶随风招展的模样,只剩下一片平坦的荒地。
一杆黑龙旗从远处飞过来,旗帜上的黑龙张牙舞爪似乎要择人而噬,粗大的旗杆直直的钉进了一棵巨松,旗杆抖动,黑龙旗下垂,而后就随风招展。
“弓弩手上前一步,跪射,三连发!”
一段粗豪的关中之音刚刚落下,飞蝗一般的弩箭就嗡的一声腾空而起,飞到极致,就迅捷落下化作一阵箭雨。
如此三番,一群手握长剑的甲士就缓缓的自小山背后转出来,盔羽如林,长剑如山……漫步在弩箭组成的草地上,就像走在自家花园一般轻松……自如。
一声鼓响,铁骑迸出,战马强劲的肌肉一瞬间绷紧,身体电射而出,红衣披风骑士手中的长枪齐齐前指,在战马的带动下如同一座可以移动的刺林。
随着甲士头领一声大喝,背在甲士背后的圆盾立刻被扯出,面对枪林,看似不疾不徐,实则一瞬间就组成了一座由圆盾组成的钢铁三角锥,顶着枪林发一声喊,反倒发起了冲锋。
长枪在圆盾上划出一道道火星,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钢铁三角锥下却弹出无数木质长剑,虚虚的从战马腿上划过,留下一道道白色印痕。
两方接战,一瞬即逝,马腿上有白色痕迹的战马退出军阵,其余骑士兜转战马,再次向甲士发起进攻,开始军阵混乱,奔跑了二十丈之后,又一座锋矢阵已经成型,而对面甲士的三角锥军阵已经变成一座圆阵,寂静无声,严阵以待!
“奥哈!”
一个布满尖刺的流星锤随着哗啦啦的铁链子响声,落在地上,被战马拖拽的在地上蹦跳不休,很快就有无数个同样的锤子在地上蹦跳……
甲士圆阵之后突然爆起一片箭雨,骑士低下头单手遮住面颊,任凭弩箭在身上乱撞,眼看就要到圆阵面前了,链子锤凌空而起,如同无数只铁锤砸向圆阵。
那座圆阵忽然散开了,持盾甲士在前,高举圆盾迎向链子锤,链子锤砸在铁盾上却没有发出什么巨响,而是被斜斜举起的圆盾卸掉了力道,重重的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