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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之后,我就会找画师将图形描绘数百份,让捕奴团中的所有人都看清楚,只要见到这个人,就不会遗漏掉。”
云琅长叹一声道:“把他活着带回来。”
郭解思量了一下低声道:“如果狗子的行踪不定,君侯为何不去问问某家外祖母!”
云琅愣了一下,问道:“外祖母?”
郭解笑道:“家外祖母便是大名鼎鼎的雌亭侯。”
“许莫负?她还活着?”
郭解笑道:“若是旁人问起,某家自然说雌亭侯早就羽化登仙了。君侯问起,雌亭侯自然依旧活在人间。”
云琅闭目沉思片刻,许莫负出生不久,因为百日能言就被地方官员作为祥瑞上报给了始皇帝,始皇帝赏赐了许氏黄金百镒,命许氏好生将许莫负养大。
如此算来,这位被太祖高皇帝封为雌亭侯的女子,该是百岁之龄的老人了。
如果是别的相师,云琅自然一笑而过,许莫负之名却不敢大意,至少,这个相师准确的预言了周亚夫腾贵,与周亚夫注定饿死的结局,此时知晓者众,似乎有些门道。
“不知老君侯身在何处?”
郭解笑眯眯的道:“如今正在郭氏荣养。”
云琅看了郭解一眼道:“你今日来莫非就是受了你家外祖母所托,来找我的?”
郭解哈哈大笑道:“为君侯解惑,还是不要讲这些俗礼了。”
郭解并不给云琅呼朋唤友看祥瑞的机会,马车从门外径直来到客厅前,就将云琅推上马车,放下马车帘子,亲自坐在车辕上,赶着马车就出了云氏。
云琅好几次想要掀开帘子都被郭解阻止了,只好一个人坐在闷热的马车箱里,随郭解带路。
马车在平坦的官道上奔驰了半个时辰之后,就明显的拐进了一条小路,颠簸的厉害。
云琅昏昏沉沉的睡了一阵,才睁眼,就觉得马车忽然停下来了。
郭解笑吟吟的揭开车帘道:“君侯,到了。”
云琅揉揉眼睛,四处观望了一下,对郭解道:“这里是骊山啊。”
郭解笑道:“外祖母喜欢幽静,郭某就买下来了这座山谷,作为外祖母的栖身之所。”
云琅面前只有一座青砖砌造的古朴小院,一道木门将小院与外界隔绝开来。
郭解走上台阶轻轻地叩响了门环,一个中年青衣女婢就打开木门,先是上下打量了一下云琅,然后对郭解道:“客人既然已经来了,你就回去吧!”
语气无礼至极,郭解并不以为忤,依旧笑吟吟的拱手道:“请代我给外祖请安,郭解这就告退!”
青衣女婢并不理睬郭解,也不跟云琅说话,径直走进了院子,云琅自然快步跟上。
才进了院子,那扇木门就重新关上,云琅回头看,才发现是两只硕大的马猴关好的院门。
云琅停在院子里,指着院子外面的大树道:“我兄弟也跟来了,不请他一起进来吗?”
青衣女婢抬头看看从大树上露出脑袋的老虎怒道:“老祖轻易不见人,如何能让一介畜生坏了老祖的清修。”
老虎并不知道这个女人在骂他,既然已经现身了,就从树上跳到围墙上,只是身体太重,居然弄掉了好几块瓦当。
这点事情老虎自然是不在乎的,又噗通一声从院墙上跳到院子里,冲着青衣女婢“嗷呜”了一声,然后回头瞪了那两只惊慌失措的马猴一眼,两只马猴顿时就抱着脑袋蹲在地上。
青衣女婢却不是很怕老虎,怒气冲冲的盯着云琅喝道:“无理!”
云琅背着手笑而不语。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小青,不得无礼,请君侯跟山君进来叙话。”
第三十六章 回家(四)
云琅昂首阔步走进了屋子,老虎用他肥硕的身体将小青挤到一边也跟着云琅进了屋子。
一进门,云琅就看到了那双明亮且充满童趣的眼睛。
看了这双眼睛,屋子里的其余东西就不用看了,这是一双极为精彩的眼睛,只要看透这双眼睛,就像是已经知道了天地间最大的秘密。
有这双眼睛的人,即便是鸡皮鹤发的老妪,云琅也觉得美艳无双。
面对一个有百岁之龄的人瑞,云琅抛弃了自身的全部骄傲,躬身施礼道:“末学后进云琅见过君侯!”
老妇人笑了,脸上的皱纹遮住了那双眼睛,云琅这才发现这个老妇人小的可怜,她的身体蜷缩在一张锦榻上,看不清高矮,不过,她全身的重量都加上,也没有老虎的一只爪子重。
“李少君是你弄死的?”老妪问道。
云琅摊摊手道:“他是自杀的。”
“哦?他不该是一个有勇气自杀的人。”
“皇帝要他施法害我,而且还需要短时间内就要有效果,于是,他就在一个晴朗朗的天气里准备呼风唤雨,准备用雷劈死我。结果呢,等了好久,天上都没有一片云彩,他心慌之下,觉得与其被皇帝五马分尸,不如自杀算了,然后就用染了剧毒的匕首给了自己一下。等他把匕首插进了肚子,风来了,云彩也来了,然后乌云也来了,电闪雷鸣之下,下了一场好大的冰雹。再然后,他就死了,尸体不腐,敲之如鼓,被长公主付之一炬,烧的一干二净。”
老妪听后哈哈大笑,她瘦弱的身体随之剧烈抖动,眼看就要笑死了,却总是能缓过气来。
“早就告诉过他,不要离皇帝太近,他偏偏不听,也算是自寻死路啊。”
地上铺着厚厚的羊毛毯子,老虎早就趴在地上休息了,云琅四处看看没看见有他坐的地方,就盘膝坐在地上,靠着老虎,看起来非常的惬意。
“我叫许负你该知道吧?”
云琅点点头道:“应该叫许莫负的,始皇帝给了你一百镒黄金让你安家,结果始皇帝死掉之后,你却成了汉雌亭侯,还改了个名字叫许负。看样子你还有几分羞惭之意。”
许负被云琅羞辱,却并不动怒,依旧笑呵呵的道:“我一个弱质女流,提不动刀子为始皇帝血战到底,也没有特殊的才智为始皇帝挽大厦之将倾。能做的就是把名字中的‘莫’字去掉,算是老妪对不起始皇帝了。你知道的,女人只要开始辜负了谁,就会一直辜负下去,这是妇人女子的天性,老妪焉能例外?”
云琅坐直了身子拱手道:“我听说许负有万里知人只能,却不知是不是真的?”
许负也坐直了身躯道:“或许能窥见一二。”
云琅叹息一声道:“我恩师告诉我,世上所有的相师都是骗子,之所以有很多神人,那也是他施展的骗术没有被人揭穿而已。如今,云琅心乱如麻,只能问道于盲,请君侯告知,我的小狗子如今可还活着?”
许负无声的笑了一下,指着云琅嗔怒道:“小子无礼!”
云琅苦笑道:“家师就是这么说的,而我也确实经历了一些非常奇怪的无法解释的事情,因此造成我现在满口胡柴的模样,您就担待一下,帮我看看让我牵心的家伙是不是还活着。”
许负被云琅的惫赖模样逗笑了,就从袖子里取出一把蓍草握在手中道:“可以帮你算这一卦,不过呢,你要告诉我西北理工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琅笑道:“一言为定!”他同样对蓍草卜卦充满了好奇心。
许负似乎知道他的心思,就随意的将蓍草分成两把,握在两只手中道:“蓍草本有五十根,去掉一根不用,是为遁去的一,乃为天意。
将此随意两分,这从右手取一根,挂於左手小指间。
从左边蓍草开始数,每四根一数,所余之数(刚满四数亦为余数)则并于左手小指间。
再数右边蓍草,每四根一数,也将所余之数归并于左手小指间,此为‘一扐’。
然后将所并在小指间的余数放于一边,再将左右两边数过的蓍草合之,再随意两分,从右取出一根,挂於左手小指间。
如上之法重做,将两边所余之数合之再并之前从右边取出的一根,和‘一扐’所余之数放于一边,此为‘二扐’。
再将左右数过的蓍草想以上的演法再演一遍,此为‘三扐’。
将‘三扐’之后所剩下的蓍草数,必是24、28、32、36四个数的其中一个,将其以四除之,得6、7、8、9四个数。
其中6、8为阴爻,8为静,6为动;7、9为阳爻,7为静,9为动。三变则初爻成。
按其法再将49根蓍草重演,三变则二爻成,三变成爻,一卦六爻,故十有八变而成卦。”
许负嘴上说的痛快,手底下更是忙碌不停,几乎不用心思,蓍草上下翻飞,很快就有一小把蓍草被许负放在锦榻上。
然后又拿出两只晶莹如玉的龟壳,随意的抛洒在锦榻上,瞅了一眼道:“你担心的人快死了。”
云琅沉默片刻艰难的道:“我原本指望能从你这里听到好消息的。”
许负瞅瞅锦榻上的龟壳道:“险象环生,此人想活大不易。”
云琅抬起头道:“也就是说,他现在还活着?”
许负笃定的道:“绝对活着!”
云琅长出了一口气道:“我就知道云氏出去的人没那么容易死掉的。”
许负的手在锦榻上一抹,上面的蓍草与龟壳就神奇的不见了。
“你不问我凭借什么得出这个答案的?”
云琅摇摇头道:“因为我对《周易》并不熟悉,在我不熟悉的领域里质问你,只会被你蒙骗,所以,你说的我都信。”
许负苦笑道:“看来你对卜卦结果不满意。”
云琅笑道:“驭神算而测无常,这句话本身就是有毛病的,变数太多,而现如今的算学还不足以将一件事详细的量化,最后用算学的方式表达出来。”
“如此说来,你西北理工对天外天的事情已经有了认知?”
云琅笑道:“您已经百岁了,就不要再想这些,想多了会折寿。”
许负似乎也有些疲惫了,在小青的帮助下换了一个舒坦的姿势靠在锦榻上,斜着脑袋瞅着云琅道:“从来就没有什么西北理工对不对?”
对于这个问题云琅早就处变不惊了,瞅了许负一眼道:“何以见得?”
许负淡淡的道:“老妇人活了百年光景,应该没有人比我更加的见多识广了,偏偏你,一个年轻人,知道的比我还要多,岂不怪哉?”
云琅笑道:“据说雌亭侯百日能言,云某生而知之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从你进门开始,老妇人就已经在看你的面相,你的面相平平无奇,虽说……”
云琅摆手阻止了许负继续说下去,从怀里掏出狗子的画像道:“他更需要您帮他看看。”
许负瞟了一眼狗子的画像道:“你对自己的命运毫不在意吗?”
云琅拱手道:“这世上最神奇的事情莫过于前路茫茫,我们在生活的过程中会遭遇无数的危险,无数的岔路,每一件事情发生之后都会影响我们的前路。我喜欢遭遇惊喜,如果什么都知道,此生未免太没有趣味了。”
许负微微闭上了眼睛无力地挥挥手道:“你走吧,老妇人累了。”
云琅拱手告辞,才踏出大门就听许负虚弱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画中人正在遭受水厄!”
第三十七章 回家(五)
一串晶莹的水柱从天而降落在狗子的脸上,引来兰乔,兰英的大笑,这是躺在狗子手掌上的小狗子给父亲带来的灾难。
天空阴沉的可怕,黑色的乌云低低的压在头顶,没有风,暴雨如注。
低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