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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介一脸愕然,徐徐点头:“那……”
“让给他们。”目视着远处的魏骑,仲胥沉声说道:“既然这帮魏骑想要将这些楚民带走,就让他们带走……让将士们暂且忍耐。这些魏军,不会得意很久,终有一日,我等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喏。”申介低着头抱了抱拳。
在秦将仲胥的干涉下,那些包围了楚民的秦卒徐徐后撤。
秦军,不可一世的秦军,居然对魏军妥协了?
那些绝望的楚民简直难掩心中的欢喜,劫后余生的他们,纷纷奔向远处华虎等魏骑。
从始至终,无数秦卒只是看着他们,看着他们逃离,再无一人上前追杀。
见此,华虎冷哼一声:“哼!还算识相。否则老子一日十二个时辰盯着你们,叫你们连如厕都不得安宁……”
听了这话,副将蔡成与从旁的骑卒们都纷纷露出了苦笑,暗暗祈祷莫要发生那样的事,毕竟无休止的盯梢、偷袭,是一件非常累人的事。
而与此同时,在穆武那边,亦发生了类似的状况,但最终,秦军还是对魏军妥协了,一来是白起已下了严令,二来,但凡是经历过伊阙之战的秦卒,在面对这支魏骑时实在提不起什么斗志。
在秦军的妥协下,蒙仲一行人千余骑兵,最终得以带着成千上万的楚民徐徐撤离。
临行前,蒙仲目视着远处的穰县,脸上露出几许轻笑。
“合作愉快。”
是的,秦军攻占了穰县,他魏军得以带着县内绝大部分楚民返回方城、叶邑,双方相安无事、各得利益,这岂非就是合作愉快么?
当然,这只是蒙仲的观点,白起恐怕未必。
果然,白起在得知事情经过后,气地满脸铁青,在怒斥蒙仲的卑鄙无耻之余,大骂“卑鄙”、“奸诈”。
虽说他此番攻占穰县并不费力,但城内的诸多楚民却被魏军摘了桃子,谁能忍受这种事——无论是秦国还是他白起,要他么穰县一座空城做什么?!
见此,从旁大将季泓好言安抚道:“白帅息怒,那些楚民逃离时肯定带不走全部的财物,可下令士卒搜刮城内的屋宅,相信定能收获不少,士卒的军心,亦能得以回复……”
“也只能这样了。”
白起忍着怒火点了点头。
虽然对蒙仲摘桃子的行为恨得咬牙切齿,但他还是不希望与蒙仲撕破脸皮——至少暂时不能。
最起码也要等到穰侯魏冉为他组建的那些骑兵抵达此地,等到他派出的细作打探清楚蒙仲所在的方城究竟驻扎有多少魏军,然后再设法谋算那蒙仲一波,最好一举将其擒获,让他能狠狠地羞辱这厮一番,发泄心中的怨恨。
至于眼下,他只能忍。
毕竟他的任务是攻伐楚国,迫使楚国臣服于秦国,而不是与魏军展开什么无谓的厮杀。
第283章 逐渐形成的默契
二月十三日,邓县。
清晨,邓典早早就起来,在自家屋宅的院子里劈柴。
随后不久,他的妻子荆氏也从夫妇俩的屋内走了出来,像往日那般烧水煮饭。
“阿蜚呢?”
邓典询问自己的妻子。
“还睡着哩。”
荆氏回了一句,旋即颇为担忧地说道:“蜚儿才七岁,你当真要带到一同上山狩猎么?”
听闻此言,邓典笑着说道:“那有什么?我当初六岁就跟着我爹上山狩猎了……”
荆氏闻言皱了皱眉,有些不喜地说道:“那是你,纵使我不许你带他去,他还小,再过几年吧。”
听了这话,邓典摊了摊手,笑着说道:“我有什么法子?是咱们儿子缠着我定要带他一起前去狩猎,我已经答应他了,总不能反悔了?我曾听闻,信守承诺方为大丈夫……”
荆氏白了丈夫一眼,板着脸低声说道:“总之我就是不许……”
邓典闻言瞪了妻子一眼,不悦说道:“你这女人怎得……”
“我怎么了?我心疼我儿子有错了?”
“好好好……”
面对着较真的妻子,邓典很快就败下阵来,笑着说道:“我去看看母亲……”
“别给我打诨,无论如何都不许带蜚儿去,邓典,你听清楚了没?”
“好好……”疼爱妻子的邓典服软了。
邓氏,在邓县是最古老的一支家族,毕竟是邓国的后人,不过后来邓国被楚国吞并,邓氏一族崩解逃亡,大多都逃亡其他国家,唯独寥寥几支还留在邓县,摇身一变成为了楚人,其中就有邓典的先祖。
邓典这支邓氏,传承到这一代时,就只剩下兄弟二人,长兄邓戎被选中当了军士,常年住在郦县,隔三岔五才回邓县,因此老家就只剩下邓典与妻儿,一同照顾着兄弟俩的老母亲。
毕竟兄弟俩的父亲死得早,母亲年轻时独立抚养两个儿子落下了病根,以至于如今逐渐上了年纪,腿脚愈发不利索,需要有人时常照顾。
片刻后,邓典将腿脚不利索的母亲扶到堂屋,而此时荆氏也已经唤醒了儿子,继而端着饭菜来到堂屋。
老人自然是最疼爱孙辈,邓典的母亲樊氏瞧见孙儿,布满褶皱的老脸上满是欢喜,连连招呼着孙儿到他怀中,好让她能与其亲近一番。
“祖母,今日爹要带我到山上狩猎哩。”小家伙欢喜地说道。
樊氏听了一愣,转头看向小儿子,脸上有些不喜,见此,荆氏趁机说道:“娘,您也评评理,蜚儿是不是还小?可你儿子定要带着蜚儿到山里去……”
一听这话,樊氏也急了,毕竟山里多的豺狼虎豹,万一那些害人的野兽将她孙儿叼了跑,那该如何是好?
于是乎,婆媳二人一起数落邓典,让邓典很是无奈,向儿子投以一个爱莫能助的神色。
邓蜚也很失望,但小孩子天性,使他很快就忘却了此事,待吃完早饭后就跑到院子里玩耍,而邓典则在妻子的帮助下,整理近几日上山狩猎所需要的猎具。
不知过了多久,儿子在院子里喊道:“父亲,大伯来了。”
『大伯?』
邓典愣了愣,赶忙走出屋子,旋即便见到院内有一个魁梧的男子正抱着他的儿子。
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兄长邓戍。
“阿兄,你怎么来了。”邓典赶忙迎上前去。
“哈哈。”邓戍逗了几下侄子,继而笑着说道:“大伯有要事与你父亲说,待会再与你玩耍。”
说着,他给邓典使了一个眼色。
愣了愣,邓典跟着兄长走到了柴房那边。
此时,就见邓戍压低声音急切地对邓典说道:“阿弟,你与弟媳速速收拾东西,秦军打过来了……”
“秦、秦军?”邓典面色大变,带着几分不安说道:“当真?”
“你还能有假?”邓戍压低声音说道:“郦县、穰县,皆已被秦军攻陷,我来的时候,秦军正在攻打「皋浒」,下一个就轮到咱邓县,你快收拾收拾,我带你们投奔方城。”
“方城?”邓典闻言一愣,不解地说道:“方城不是被魏国占据了么?为何不投奔樊城?”
邓戍没好气地说道:“待咱邓县被秦军攻陷,樊城就是下一个遭殃的,你以为秦军会漏下樊城?方城虽被魏国占据,但新任的方城令蒙仲……唉,我跟你说不清楚,总之咱们只要投奔方城,就能活命!”
邓典点点头,旋即又问道:“嫂子他们……”
“你嫂子已跟着乡邻一同投奔方城了,我特地赶来邓县,带你们投奔方城……快,晚了就会被秦军堵住。”
“好、好。”
邓典连连点头,立刻将此事告知妻子荆氏,荆氏得知原委后亦是面色大变,当即跟丈夫一同收拾东西。
而此时,邓戍这才去拜见老母亲。
母亲樊氏对于自己大儿子的前来,亦感到十分欢喜,邓戍也不敢透露实情,以免老人受惊,只是连连使眼色叫邓典、荆氏夫妇加紧收拾东西。
邓戍、邓典这一支邓氏,早已没落,与寻常平民也没有什么不同,除了在邓县有些田地外,家中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充其量就是一些零碎的钱币,夫妇俩收拾了这些钱币,又带上了家中的余粮。
随后,邓典背起母亲,而荆氏则带着包裹,拉着儿子邓蜚,在邓戍的带领下直奔北城门。
期间,老母亲不解地问道:“戍儿,怎么了这是,你兄弟俩背着为娘去哪呀?”
邓戍不敢透露实情,笑着说道:“娘,儿子只是带你们搬到他处居住,没事,您合上眼歇息一会。”
樊氏不明究竟,唠叨道:“没事搬到他处做什么,家中还有田地……”
“娘您放心,待到了新城,咱家有数不清的田地。”邓戍笑着安抚道。
然而没想到,待等他们跑到北城门时,北城门却已经施行了禁严,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秦军已抵达了城外。
“怎么来得这么快?难道皋浒已经陷落了么?”邓典大吃一惊。
而此时,邓戍亦是满脸阴沉,暗自懊恼晚了一步,以至于还是被秦军堵在了城内。
“到东城门去!”
想了想,邓戍立刻带着家中前往东城门,但遗憾的是,东城门那边的守卒亦拒绝开启城门放他们出城。
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东城门外亦有秦军游荡。
见此,荆氏搂着儿子,一脸惊慌地对邓戍说道:“这可怎么办,大伯?”
邓戍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压低声音说道:“眼下就只有等了……”
说着,他带着家人在东城门一带的空地上歇息。
片刻后,城外忽然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俨然是秦军已对邓县展开了进攻。
而邓县城内,也有越来越的县民得知了秦军攻打邓县的消息,收拾东西,拖家带口涌到东城门这边,想尽办法迫使东城门的守卒开启城门,使他们能逃出城池,逃往其他城邑。
东城门这边,守城的军卒中亦有本地的年轻人,见此情况纷纷违背主将的命令,擅自打开了城门,使围聚在东城门一带的乡亲能够逃出城外。
而趁此机会,邓戍、邓典兄弟亦带着家中,随着人潮涌出了城外。
在顺着人潮涌出城外后,邓戍果然瞧见城外东郊有几队高举「秦」字军旗的士卒正在游荡,于是他立刻喝止了弟弟:“阿典,慢着!”
背着老母亲的邓典停下脚步,回过头不解地问道:“怎么,阿兄?”
只见邓戍盯着远处的秦军士卒,摇摇头说道:“不行,现在还不能走!”
说着,他不由分说拉着弟弟与弟媳,一家人在城门外的墙根下藏了起来。
见此,邓典不解问道:“阿兄,为何要藏起来?”
只见邓戍压低声音解释道:“魏军还没到,对面的秦军毫无顾忌,此时若我等逃离,必然遭那些秦军追杀……”
话音未落,远处就响起了惨叫声,面色大变的邓典站起身来转头一瞧,旋即便看到有秦军的士卒在追赶屠杀那些逃出城外的县民,同时在杀人之后,抢掠他们随身携带的财物。
听到那些惨叫声,荆氏满脸惊恐地抱住了自己的儿子,而耳朵不太好使的老母亲樊氏,此刻倒是没多少惊慌,她只是奇怪于为何有那么多人跑出城外。
唯独邓戍、邓典兄弟二人,亲眼目睹秦军士卒对他邓县百姓的屠杀,那真是毫不留情的屠杀,鲜有邓县的百姓能够从那些秦军士卒手中逃脱,这使得那些原本已逃出一段距离的邓县百姓,又被迫折了回来。
“阿兄!”
邓县心中越来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