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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报酬,向缭也会时不时地故意将一些告诉屈原,比如说,魏韩两国于几个月前刚刚在伊阙击败了秦国的军队,夺回了新城、宜阳两座城池,而蒙仲,也正是因这次军功受封方城令。
这些消息,让屈原颇为震惊:那位年轻的方城令,竟曾击败过秦国的军队?
但同时,屈原亦愈发忧愁起来。
因为据他估测,秦国刚刚战败于魏韩两国,自不可能再次起兵攻伐两国,因此唯一会遭到秦国进攻的,就只剩下他楚国了。
可纵使屈原能猜到秦国的行动又如何?他根本无法参与国事。
想到这里,屈原不禁心灰意冷。
见此,向缭便趁机在旁劝说,想将这位大贤留在叶邑,只可惜屈原婉言回绝了——他暂时协助向缭,只为从向缭口中探听他想要知道的情报,却从未想过要在叶邑任职。
生是楚国人,死是楚国魂,他从未想过在其他国家出仕。
而就在向缭思考着如何说服这位顽固的大贤时,不幸发生了一件事故——向缭口中那位“病重”的方城令,骑马来到叶邑视察。
当面撞见,自然不好再回避,于是向缭只能将屈原引荐于蒙仲面前。
得知竟是楚国的前左徒屈原,蒙仲心中倍感吃惊,当即将屈原奉为上宾,好生款待。
没想到在彼此交谈期间,屈原对蒙仲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后者的病情:“听向邑丞言,方城令前段日子不幸感染风寒,卧病在榻,不知眼下可已康复?”
“不幸感染风寒?卧病在榻?”
蒙仲愣了愣,转头瞧了一眼满脸尴尬的向缭,继而笑着说道:“啊,前几日在下确实是得了一种病,病症叫做‘向邑丞断定我得了风寒’,对吧,向缭?”
向缭面色讪讪。
此时,蒙仲这才向屈原拱手道歉道:“屈大夫,我兄弟这几日若有怠慢之处,在下这里向您赔罪。”
“方城令言重了。”屈原连忙拱手回礼。
平心而论,他对向缭并无恶感,反而颇为感谢向缭对他的重视,毕竟在楚郢,他已经不被楚王重视许多年了,虽然顶着一个“三闾大夫”的官职,但事实上这纯粹是个闲官,因此平日里空闲的时候,屈原便在里闾开坛授课,教导昭、景、屈三族以及其余慕名而来的家族子弟学业。
他方才故意提起蒙仲的“病情”,纯粹就只是逗逗向缭而已,毕竟向缭这段时日总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向他透露他想知道的情报,这亦把他折磨地不浅。
当晚,在宴请屈原之前,向缭低声对蒙仲说道:“这位屈大夫确实乃国相之才,若能将其留在叶邑,于我叶邑大有裨益……阿仲,你可千万莫要放走明珠。”
蒙仲当然知道屈原是一位大才,且如今正遭楚国弃用流放,若能趁机将其招至叶邑,必然有利于叶邑的发展。
毕竟这位可是曾主持过楚国变法改革的大才,蒙仲这批人虽说这些年积累了不少带兵打仗方面的经验,但是如何治理邑地,说实话毫无经验。
倘若有屈原在旁指点他们,就能让他们少走弯路。
问题是,如何说服这位对楚国忠心耿耿的大才呢?
仅思考了两息,蒙仲便有了主意。
《孟子》曰:君子可欺之以方,难罔以非其道。
只要用合乎情理的道理说服屈原,使他明白留在叶邑对楚国有利,就能说服这位遭楚国弃用的大贤。
是的,只要抓住关键,这事其实并不难。
第277章 巧说屈原
……
「君子可欺以其方,难罔以非其道」,这是《孟子》上的一则典故,说的是法家前驱、郑国国相子产。
曾经,有人赠送子产一条大鱼,子产命管理池沼的小吏将其放归水中,没想到这名小吏却偷偷将这条鱼烧熟吃掉了,回来后骗子产说:“我将鱼放回水中,起初它有些疲弱,但很快就游走了。”
子产深信不疑,笑道:“(它)找到了应该去的地方。”
事后这名小吏很得意,私底下对人说:“谁说子产有智慧?他根本不知我骗了他。”
针对这件事,孟子表示,对正人君子可以用合乎情理的方法来欺骗他,但很难用不合情理的事情来欺骗他。
而这,正是蒙仲准备用来说服屈原的招数。
当晚,当蒙仲与向缭二人在叶邑官府的偏堂款待屈原时,蒙仲故意问屈原道:“听我兄弟言,屈大夫现如今再次遭楚王流放?”
说实话,纵使是屈原这等正直的人,在提到自己遭流放时亦满腔怒火,但他很好地克制了下来,淡淡说道:“只是国中有奸臣,不欲见在下留在楚郢而已。”
蒙仲一听就知道屈原是遭到楚国的同僚攻歼、陷害,便又问道:“流放至何处?”
“江南。”
说着,屈原见蒙仲、向缭二人露出不解之色,便又解释道:“即曾经吴越两国的所在。”
“原来如此。”
蒙仲恍然之余,便直截了当地对屈原说道:“似屈大夫这等贤良,楚王竟弃而不用,可见其昏昧,双目不能识明珠……今在下初任方城令,又得叶邑、舞阳两邑,我辈不善治理邑民,不知屈大夫可愿意在此屈就,在下定将屈大夫奉为上宾。”
听了这话,向缭不禁有些着急,频频向蒙仲使着眼色。
他心说,这话我早就向屈原试探过了,对方根本不答应,我让你想办法,你怎么就直接问出口的呢?
似乎是注意到了向缭脸上的着急之色,蒙仲微微摇摇头,示意他莫要心急。
果然如向缭所猜测的那样,屈原毫不犹豫地就婉言推辞道:“在下愚昧之人,实承担不起方城令的赞誉……方城令的好意在下心领,但此事,恕在下不能答应。”
直截了当地被拒绝,蒙仲却丝毫也不在意,闻言笑着称赞道:“屈大夫果真是对楚国忠心耿耿……”
忽然,他转变口风,问屈原道:“但在下不知,屈大夫忠的是楚国,还是楚王?”
“这……”屈原闻言微微一愣,不解问道:“两者有何区别么?”
“当然。”蒙仲正色说道:“楚国乃是‘名(概念)’,楚王乃是‘实’,若屈大夫忠的是楚国,即为国之臣;屈大夫忠的是楚王,即为王之臣。不知屈大夫是国之臣,亦或是王之臣?”
“唔……”
屈原捋着长须沉思着,片刻后点头说道:“如此剖析在下此前闻所闻问……国之臣何解?”
蒙仲闻言便解释道:“志在守护邦国,于外,使其不受外敌轻辱,于内,使国民能安居乐业,无论旁人如何谤我、欺我,我只恪守正道,富贵不能夺我志,君令亦不可使我折腰,这即为国之臣!”
屈原听得双目不禁睁大,他心说,这可不是就是在说我么?
想了想,他捋着长须说道:“如方城令所言,屈原即楚国之臣。”
见此,向缭心下暗笑一声:这屈原,恐怕还不知自己已经掉入坑内了。
果然,在听了屈原的话后,蒙仲点头称赞道:“在下亦以为屈大夫乃国之臣,我听我兄弟说,屈大夫曾在楚怀王座下出任左徒,受其重托施行变法改革,想必期间遭遇国内旧贵族的重重阻碍。”
听到这话,屈原不觉心中有些酸楚,长叹道:“天下诸国,皆是先得名,又有国,唯独我楚国,是先有国,后得名……”
据屈原的解释,当今天下诸国,除三晋外,都是先得到了周王室授予的诸侯身份,然后才慢慢建立起各自的国家,但唯独楚国不同,因为在商周两国争夺天下的时候,楚国就已经存在,只不过当时还未出现“国”这个概念而已,只是以大江以南诸部落联合的形式出现。
因此,后来中原各国都可以称自己是商人之后、周人之后,是中原正统,唯独楚人,既非商人之后,也非周人之后,属于被周国归化的蛮夷——这也正是楚国长久以来被中原各国看不起的原因。
因为贫穷落后,因此楚国从最初就开始效仿周国,学习中原文化。
比如周国的分封制,而这,就导致楚国地方贵族、地方家族势力根深蒂固,很难通过一时的变法改革而将其根除。
这是楚国在建国之初就落下的弊端。
这不,他屈原志在变法图强,却遭到了国内诸多旧贵族的抵制与迫害,以至于现如今,前途葬送,有家亦不能回。
每每想到此事,屈原便忍不住长吁短叹。
听到屈原的自嘲,蒙仲正色赞道:“非也。孟子曾言,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今屈大夫备受煎熬,或是上天在磨砺屈大夫的意志,以便屈大夫日后择时回归庙堂,匡扶国家。”
“择时?”屈原听得心中一愣,立刻转念过来:“方城令的意思是说,眼下并非在下出仕的时候?”
“难道不是么?”蒙仲淡然说道:“在下虽对楚国并无过多了解,但也曾听说当今的楚王乃是昏昧之君,目不能视屈大夫这等忠良,而委任奸邪,又贪图酒色,毫无强国兴邦之志,王之志尚如此,臣子又能如何?我以为,不如归隐山林,待庙堂清明,再复出山。”
听闻此言,屈原默然不语。
毕竟事实正如蒙仲所猜测的那般,如今的楚王熊横丝毫没有强国兴邦的志向,而国内大多是令尹子兰那种只顾私利、只顾眼前利益的奸臣,虽说朝内仍有像昭睢那等志在报国的臣子,但奈何大势如此,他们也只能屈服于以令尹子兰为首的旧贵族势力。
在这种情况下,睿智之人确实应当暂退,隐居山林,等待朝堂清明,但问题是,倘若人人都这么认为,那庙堂岂非是奸邪当道?
想到这里,屈原摇头说道:“方城令所言,恕在下不敢苟同。虽庙堂奸邪当道,但我辈仍要坚持与其抗争,哪怕……哪怕……”
“哪怕遭奸邪谗言,被楚王流放?”蒙仲接口道。
“正是!”屈原攥着双拳沉声说道。
见此,蒙仲点头赞道:“屈大夫不愧是铮铮铁骨的直臣,在下佩服……但在下并不认为这是最佳的选择。”
屈原闻言看向蒙仲:“愿闻高见。”
只见蒙仲沉思了片刻,正色说道:“兵法云,若敌强我弱,则暂避其锋芒,待其势弱。一时的退让并非屈服,更绝非软弱……我此刻收回五指,是为了下一击出拳时能聚拢更强的力量。今屈大夫得罪楚王,得罪令尹子兰,虽楚国之大,然屈大夫却只能被流放至江南,在下以为,这或许是屈大夫太过于‘直’的缘故。”
平心而论,曾经昭睢也劝说过屈原莫要那般刚直,但屈原素来听不进去,但今日听到蒙仲这一番话,却让屈原不由地深思起来。
其原因就在于,蒙仲并非一味地劝说他屈原收起刚直的性子,而是在教他,如何以弱胜强。
更要紧的是,这位年轻的方城令说得句句在理,让屈原不得不为之深思。
忽然,他拱手说道:“请方城令教我,似眼下这般局面,在下当如何扭转?”
见此,蒙仲笑着说道:“教不敢当,只是屈大夫当局者迷、在下旁观者清而已……既然屈大夫说了这话,在下就胡乱说几句。似眼下屈大夫在楚国的情况,无非是楚王不亲近,又遭令尹子兰等人忌讳,既然如此,屈大夫就要想办法打消旧贵族势力对你的抵制,这是其一。”
屈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旋即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