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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戴武所率领的寥寥六七千兵卒,这将极大地刺激田章对逼阳展开猛攻,不像眼下,包括戴盈之的军队在内,逼阳城怎么说好歹也有一万五千兵卒,纵使有数万齐军四面包围逼阳展开猛攻,他们亦可以效仿两百八十余年前的逼阳君那般,死守一月有余。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宋王偃再额外凑出一支三四万军队赶来增援了。
想到这些,蒙仲对太子戴武说道:“增援戴不胜司马的事,暂时先放一放,但最起码我等不可叫齐军切断了戴不胜司马的退路。”
“卿指的是田章麾下的齐军?”
“嗯。”蒙仲点点头说道:“据我所知,郯城距离齐国王都临淄颇远,但距离薛邑却只有两百余里路程,我若是镇守郯城的齐将,当城池被戴不胜司马攻破后,必然会派人前往薛邑,向田章麾下齐军求援……我猜测,可能这会儿田章已经得知此事,正准备派军队前往夺取郯城,绝不能轻易叫其得逞!”
太子戴武闻言点点头,旋即又皱眉问道:“可是,我等却无法判断齐军会走哪条路……”
见此,蒙仲便解释道:“其实这很好猜……首先,独山的齐军应该不会轻动,因为田章仍执意撇开我逼阳直接攻打彭城,若是他从独山抽调齐军去夺取郯城,彭城那边必定顺势进攻,万一被彭城那边的军队趁机占据了优势,这将大大妨碍田章攻打彭城的计划,这不符合田章的意图;而脊山、龙山两营的齐将田触与其麾下约一万的齐军,能最大程度上牵制我逼阳,相信轻易也不会调动。因此排除掉这两者后,田章要么选择滕县的齐军,让正在攻打滕县的近十万(其实八万)军队抽调一两万返回郯城,要么就是让脊山北侧的齐将田达率军回援郯城……只有这两个可能!”
“卿言之有理。”
太子戴武在听了蒙仲的分析后信服地点点头,旋即他又问道:“但究竟是哪一路呢?”
蒙仲闻言笑了笑:“具体是两者中的哪一路,这个在下亦无从判断,但是不妨让戴盈之司马分兵前往薛邑……就驻扎在「枣林(枣庄)」,眼下齐军已大举压境,齐军留守薛邑的兵卒并不会很多,我认为戴盈之司马只需率六七千人前往枣林,趁齐军还未回援郯城率先于大路筑建营寨,便能有效地阻止齐军回援郯城……至于剩下其两三千军队,我希望太子戴武能允许暂时交给我的同伴乐毅,叫他率领这些人驻扎于逼阳东北侧,如此一来,假若田章命滕县的齐军回援,则会遭到戴不胜司马的阻击,若派田达回援郯城,则会遭到我逼阳与乐毅二者的阻击,这样就能最大程度截断齐军回援郯城的道路。”
“善!”
太子戴武信服地点了点头,旋即立刻派人到城外请来军司马戴盈之,将蒙仲的建议告诉了后者。
与极为欣赏蒙仲那“反制齐国”的计策且因此愿意暂时听命于蒙仲的戴不胜不同,戴盈之为人谨慎,其实他并不是很赞同蒙仲的计策,毕竟蒙仲的计策实在太险了,好比就是让他们几支军队在湖面上的冰层行走、如履薄冰——本来逼阳就这么不到三万人把守,兵力远远不如齐军,可蒙仲还要将这三万拆分,分兵把守。
虽然就目前而言还未出什么差错,但戴盈之心底却生怕会出什么变故,比如田章——虽说蒙仲断定田章并不会轻易将正在攻打滕县的近十万齐军调来逼阳,可万一呢?万一田章就这么做了呢?到时候他不在逼阳,戴不胜也不在,逼阳城上上下下就勉强一万军队,拿什么抵挡近十倍的齐军?
可反过来想想,戴盈之也觉得蒙仲所言确实有道理,比如叫戴不胜取郯城这件事,虽然当初他戴盈之并不是很认同,但就目前来说,确实成为了牵制田章的一招妙棋:在解决掉郯城的隐患之前,田章应该是不会直接攻打彭城的,这确实是变相地拖住了田章进兵他宋国的脚步。
想来又想去,足足权衡了好一会儿,戴盈之这才严肃地问蒙仲道:“蒙仲,你确实很有才能,纵使年纪尚不及弱冠,但只要能击退齐军,无论是我还是不胜,都愿意听从你的调遣,但是你要告诉我,你是否有把握守住逼阳?……你要知道,一旦我率六七千兵卒前往枣林,逼阳就只剩下太子殿下的五六千兵力与我麾下另外三千余军队,合计还不到万人,而城外,却有两万齐军,甚至于,此刻正在攻打滕县的齐将田敬,与此刻驻扎在独山的齐将邹习,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后撤围攻逼阳,尤其是邹习,其军队据此仅一日的路程,朝发夕至!”
见戴盈之说得如此严肃,蒙仲亦端正了神色,正色说道:“军司马请放心,逼阳绝不会有失。”
“……”
深深看了一眼蒙仲,戴盈之重重点了点头:“既如此,我便听从你的调遣,率军前往枣林!”
当日,按照蒙仲的那排,戴盈之将麾下三千兵卒暂时交付给乐毅,叫乐毅驻扎在他所在的营寨,旋即,他率领六千余兵卒朝东北方向而行,在经过十个时辰的赶路后,迅速抵达了枣林。
正如蒙仲所猜测的那样,田章麾下十五万大军,目前主要集中在滕县、逼阳、独山等地,别看薛邑已被齐军占据,但实际上,田章只留下了五千兵卒守卫靖郭城,以至于齐军对薛邑的掌控其实并不严密,这使得戴盈之率军抵达枣林后,无惊无险地便在当地群丘间的大路上建造了营寨,切断了靖郭城前往郯城的道路。
六月初三,也就是戴盈之率军前往枣林的次日,逼阳西北方向八里齐营的守将田达,终于接到了田章的命令,命他立刻率军回援郯城,切断戴不胜的归路。
得知此事后,田达亦是大感吃惊:郯城竟然被戴不胜夺取了?
他一方面派人将此事告知脊山齐营内的守将田触,一方面调集麾下军队,最终,他留下两千人守卫营寨,率领八千兵卒径直往东,准备穿过逼阳的北郊,前往郯城。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蒙仲早早就做好了准备,以至于当田达准备率领从逼阳北郊经过时,蒙仲与乐弈各率三千兵卒前往围堵,截住了田达的去路。
倘若换做在前几日,恐怕田达就直接与蒙仲、乐毅二人率领的宋军开战了,可今日,他急着前往郯城,哪有空闲与这些宋军纠缠?
而蒙仲亦是猜到田达无心恋战,与乐毅二人死死纠缠不休,逼得田达只能暂时后撤。
无奈之下,田达派人向田触求援,毕竟田触麾下还有一万齐军,或能帮他突破逼阳宋军的封锁。
在收到田达的求援后,田触欣然答应,可就当他率军下脊山正准备帮助田达时,蒙虎却率领两千宋军从逼阳城的西城门出城,跑到脊山、龙山两山放了一把火,惊地田触赶紧撤兵回山救火。
于是乎,田达孤军无缘,在无法突破逼阳宋军封锁的情况下,只得先撤回营寨。
六月初四的傍晚,田达的信使抵达了独山,将「逼阳宋军封锁道路、不许他支援郯城」这件事告诉了田章,让田章颇感头疼。
此时的田章,并不清楚戴盈之已率六千兵卒前往枣林,还以为逼阳城仍有近两万军队,因此,见田触、田达二人无法突破逼阳宋军的反封锁,倒也不感觉奇怪——毕竟在他看来,那一带齐宋双方的军队都是两万左右,因此难免会出现僵持局面。
『……逼阳那个‘嬴疾’,真是像极了嬴疾本人,明明是在守势,却仍然时刻伺机反制……宋国原来还有这等人物么?何以此前从未听说过?』
田章颇感头疼。
此时,他麾下部将邹习得知此事后建议道:“不如叫田敬佐司马分兵回援郯城?他麾下有八万军队呢。”
在经过沉思后,田章有些犹豫地摇了摇头。
滕县重要么?
事实上,滕县并不重要。
但为何田章却执意要取滕县呢?
原因很简单,因为滕县可以通往薛邑,倘若不拿下那片土地,将当地的宋军全部驱赶到南湖(微山湖)的对岸,田章就无法彻底安下心来进兵彭城——毕竟目前的薛邑其实防守很薄弱,万一宋军从滕县挥军向东,偷偷摸摸攻陷了薛邑,那他们无疑就被宋军切断了归路。
因此,滕县是必须要攻陷了,不是为了其本身的价值,而是为了使薛邑不受宋军的威胁。
在经过一番沉思后,田章沉声说道:“再等等,我已派人命田敬尽快拿下滕县,虽然难免牺牲一些兵卒,但相信这几日就能拿下滕县,到时候,再让他分兵支援田触、田达等人。”
平心而论,田章的判断其实也没错,但很可惜,他低估了一个人,即彭城的宋王偃。
宋王偃乃是率领军队的军将出身,在几十年前,当他的兄长宋剔成君治理国家时,宋王偃便是宋国的大司马,执掌数万军队,时而在其兄的命令下,协助齐国对楚、对魏作战,因此他后来才有足够的兵力夺取其王兄的王位。
正因为曾经有指挥作战的经验,因此宋王偃一眼就看出了目前局势的关键点就在滕县:只要滕县不失守,负责攻打滕县的齐将田敬就不敢轻易抽兵围攻逼阳。
因此,在军司马李均被齐将邹习挡在独山无法支援逼阳的情况下,宋王偃当机立断,派兵增援滕县,并且他还派人警告了驻守滕县的景敾,叫后者务必死守滕县!
六月初六,即宋王偃收到蒙仲、戴不胜急信的次日,他便派将领「戴奚」率领一军兵力火速前往沛县,走南湖水路增援滕县。
再过一日,宋王偃又派士大夫家族的族长「向问」,率领十几个家族的族兵、拢共约一万五千兵卒,同样走南湖水路增援滕县。
两拨援军,一口气就增援了滕县足足两万五千兵力。
虽然纵使加上军司马景敾麾下的兵力,滕县的一带的宋军充其量也就只有三万五千人,仍比齐将田敬少了一半有余,但不可否认,这大大增加了田敬攻占滕县的难度。
六月初九,在前后两拨、足足两万五千名宋国军队增援滕县后,对此惊疑不定的齐将田敬,立刻派人日夜兼程通知田章。
待他派出的使者抵达独山时,已经是六月十二日。
当时,田章得知宋国增援滕县,他先是愣了一下,旋即顿时明白过来:宋国增援滕县,其实是为了拖住田敬,以免田敬抽兵去攻打逼阳。
“这份眼界……莫非竟是宋偃么?”
田章喃喃自语道。
也难怪,毕竟宋国的知名将领就那么几个,撇开戴不胜、戴盈之、景敾这几个名声大过才能的军司马意外,宋国其实没有什么出色的将领。
因此难怪田章猜到了宋王偃,毕竟宋王偃曾在宋剔成君时代当过宋国的大司马,当时他亦是一名颇具勇武的军将,甚至曾经率军协助过齐军攻打楚、魏等国家。
『……田敬被景敾拖在滕县,而田触、田达等人又无法突破逼阳的封锁前往郯城,独山这边又不能抽兵回援,这可如何是好?』
想到当前的局势,纵使田章也感觉颇为头疼。
不得不说,当前的战况确实过于混乱,而归根到底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无非就是蒙仲与田章谁也不肯放弃主导的地位:蒙仲想要把战场定格在逼阳一带,在这座城池附近与齐国的军队打持久战;而田章则想撇开逼阳,直接跟彭城开战。
两项较劲的结果,就是蒙仲与田章相互被对方牵制,谁也无法轻动。
这不,从六月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