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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知道少不了你！”李若水迅速转头，很快，就看见王希声从一侧绕上了礼台，接过奖状和奖章后，又冲首长和下方郑重敬礼。
还是像上次跟自己分别时一丝不苟，这家伙，做了军分区政委之后，好像愈发古板了。不过，想到王希声手中那把大刀，李若水脸上就浮现了会心的微笑。古板都是在平时，一旦回到战场上，那个政委就变成了王铁胆，会变着各种方法打击敌人，会变着各种方法保存战士们。
正笑得高兴间，却看到王希声跳下颁奖台，大步流星朝自己走了过来，远远地，就伸出了粗糙的大手。
“祝贺你，王音同志！” 当着众多同志的面儿，李若水不敢表现得太随便，起身握住对方的手，大声祝贺。
“也祝贺你，李锋同志，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王希声用力晃了晃手臂，声音里充满了激动。
兄弟俩分别，是在去年秋天那次反扫荡胜利之后。因为战功卓著，也因为根据地损失太大，急需精兵强将去各地重整队伍。两人就分明调去了不同的军分区，分别成了司令员和政委、二级军分区的司令员和政委，与独立团的团长和政委是平级。但肩头的责任，却无形增加了许多。
独立团的团长、副团长，政委都只管作战，不管根据地的发展和民生，军区司令和政委，却要将作战、根据地发展和民生一把抓。所以，分别之后，李若水忙得连信都顾不上给王希声写，后者也是一样。
兄弟俩时隔半年再次相聚，都憋了一肚子话要说。所以散会之后，立刻直奔村头的羊杂馆。店主是军区一位牺牲干部的父亲，原本已经打算关门，可是看见进来两个八路军后生，倍感亲切。立刻命人从井里捞出刚刚冰进去的羊内脏，然后生火做饭。（注：早年羊杂很不值钱，差不多几分钱一碗）
很快，两碗热气腾腾的羊杂汤被端到了油黑发亮的木桌上，李若水和王希声先喝了一大口，等身上有了热气，才相继打开了话匣。
“他奶奶的，冈村宁次那狗东西还真看得起咱们晋察冀军区，刚升为华北驻屯军总司令没几天，就亲自过来指挥扫荡，哼，别落在老子手里，否则非把他剁的比这羊杂还碎，让他死的比当年进攻襄阳的蒙哥可汗还惨！”王希声一抹嘴巴，恨恨说道，接着又伸头往外看，大声说，“牛大爷，你这汤味儿真不错，地道！”
老板还在厨房忙活，听到夸赞，立刻探出半颗脑袋，大声回应，“谢谢首长夸奖，在这儿做饭，我老牛绝不会跟在敌占区那样缺斤少两！”
一句话，将屋里所有人逗得开怀大笑。笑过之后，李若水想了想，低声说道，“你也别掉以轻心，从目前收集到的情报上分析，鬼子为了这次扫荡，至少准备了半年。目前只是小打小闹，真正的进攻，据说要放在春末夏初，大概是五月之后！”
“老东西坏得很！”王希声皱了皱眉，低声骂道，“每次都是故意赶着麦子需要上水的时候才发起大举进攻，好让咱们收不到粮食，然后困死，饿死！奶奶的，好像他们日本人都吃饭一样，全靠喊天皇万岁就能活着！等将来老子带兵打进日本，也给他这么来一回，不行，咱们八路有纪律。啧这纪律可真吃亏，自己只能做好人，敌人反而可以随便折腾！！”
“大王，你是政委，别老乱说话？”李若水笑了笑，轻轻摇头，“要注意影响。”
“我知道，我就是说说，过过嘴瘾，牛大爷又不是外人。”王希声嘿嘿一笑，接着捧起缺了口的汤碗，又喝了几大口，然后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痛快，好久没沾油腥了，幸亏遇到你这大财主！”
李若水也喝了一口羊杂汤，然后学着王希声的样子一抹嘴，“今天就让你感受一下共产主义的滋味，使劲喝，别给我省钱。”
王希声哈哈大笑，抱着汤碗继续痛饮。一边喝，一边低声补充，“会上说，你跟老于配合，一个月打了鬼子七次伏击，好家伙，都快赶上我们仨月的次数了！”
“情况不同，战法不同。”李若水放下筷子，淡淡道，“老于敢打敢冲，我只是从旁策应。”
“谦虚吧你就！”王希声表示不信，“我都听说了，有一回老于被几百个伪军包围了，要不是你，他就得交代在那里，还有一回……”
“别老说我，说你。”李若水赶紧打岔，把话题往对方身上引，“我听说你在伪军那里，安插了不少眼线，怎么做到的？”
“还能怎么做，有钱能使鬼推磨呗！”王希声一边说，一边拿筷子指着腰间，“为了买通那些驴日的，我可真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聂总司令说的没错，鬼子那边也不富裕，伪军更是爹不疼娘不爱，两眼一见钱就放光，多给几块银元便给升官。要不是靠着这手，提前弄来情报，我们军分区得吃好几次大亏！”
“大王，以前我只知道你刀法通神，没想到当了政委后，脑子转的比刀还快！”李若水心悦诚服道。
“这叫啊，屁股决定脑袋！”王希声大笑，然后用筷子一指桌面，催促道，“吃，快吃，馍快凉了，别辜负牛大爷的手艺！”
刚才光顾着说话，二人没顾上吃馍。这会儿又专攻食物，很快，盛放馍馍的盘子就见了底。李若水掏出钱袋子，先结了账。又跟牛大爷买了五十几个杂粮馍馍和十斤酱羊杂儿，分成两个袋子装了，然后与王希声一人扛着一个袋子，并肩走出羊杂馆。
月朗星稀，江山墨染，四下里一片寂静，只有仲春的风，吹得树梢来回摇晃。
“这顿饭吃的真过瘾。”王希声咂着油晃晃的嘴，又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意犹未尽的说道，“等过了这次扫荡，我请你。”
“早着呢，这才三月，请报上不是分析过了吗，真正的战斗，估计是在五月到七月，那时候，才是最需要用力的时候！” 李若水想了想，笑着回应。
“没事儿，啥时候打完啥时候请，大不了，咱们一路打进北平，我请你去吃东来顺儿！” 王希声四下看了看，豪情万丈。
“那就说定了，我等着，别赖账！”李若水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感动，笑着点头。
他知道，并不是所有的约定，都有兑现的时候。
他也习惯了与战友告别，然后就永不再见。
但是，每一次分别的时候，他都会在心中默默的许愿。希望大伙都好好地活着，健康地活着，活着赶走所有侵略者，活着迎来中华民族浴火重生的那一天。
第三章 鲜花上洒满志士的鲜血（四）
“报告司令，老乡都已经脱离战区！”
“报告司令，粮食已经安全转移！”
“报告司令，往北走的方向已经探查清楚，没有发现敌人的踪迹！”
“报告司令，鬼子的飞机已经飞走了！”
一个个侦察兵冲进临时指挥部，大声汇报军情，而李若水却始终眉头紧锁，盯着墙上的军事地图，不发一言。
预料中大扫荡，终于发生了。虽然晋察冀根据地提前做了充足的准备，却依旧被岗村宁次老鬼子，打了个血流成河。
以往鬼子的扫荡，都是属于抽风形战术。一次扫荡结束，无论规模大小，肯定会修整一两个月，才能重新发起。而这次，从三月开始，鬼子的扫荡就变成了持续行动，打退了一次，就又来一次。
到了五月，岗村宁次终于露出了獠牙。根据前两个月试探性进攻所探明的虚实，再结合日本驻华北特务机关、日本华北方面军特务机关所提供的情报，放弃对其他几个军分区的进攻，集中全部兵力直扑冀中！战役名字，也通过报纸正是向外宣布，五一大扫荡！
从五月一日开始，鬼子就在飞机、坦克的支援下，由外向内，稳步推进。不求快速结束战斗，只求啃下一块根据地，就将该地彻底化作焦土。
已经在鬼子前面几次试探性进攻中，耗费了大量物资的冀中军分区各部队，虽然采取灵活战术，避实就虚，多次打击了日伪军的嚣张气焰。但是，所有储备，却慢慢见了底儿。
以前对付抽风式扫荡，每逢鬼子和伪军撤退，军分区各部队就能尾随追杀进敌占区，通过缴获物资，对自己进行“补血”。可这次，因为鬼子采取了步步紧逼，持续施压的战术，军分区各部队在补给方面的短板，就渐渐暴露了出来。
没有足够的弹药，八路军的干部战士们，再英勇，也无法挽回颓势。血肉之躯挡不住重机枪和大炮，更挡不住飞机和坦克。从五月到七月，山河喋血，冀中根据地损失之严重，超过所有人预期。
各支主力部队不得不化整为零，进入山区，避敌锋芒。然而，丧心病狂的鬼子，却开始对根据地的百姓们执行了三光政策，烧光，抢光，杀光。
老百姓是八路军的生存土壤，没有土壤，八路军军只有枯死的份。无奈之下，军区给下面的各二级军分区又下达新的命令，转移时尽量先掩护百姓进山，然后才能且战且退。
“司令，司令，联系上总部了，通讯科联系上总部了！” 一名警卫员满头大汗地冲进指挥部，大声向李若水汇报。
李若水又惊又喜，急忙转身，问道，“军区总部运动去了哪里，距离咱们远吗？”
“就在咱们身后的黄花岭，今夜就会继续转移去老君山！” 警卫员大声回应，然后快步上前，按照平时李若水对他们的训练，在地图上找出了黄花岭所在。
李若水的眼睛，瞬间缩成了一道窄线。
太近了，冀中军区总部指挥机关，距离自己的六分区临时指挥部，只有三十里远。而鬼子的前锋，却马上就要推进到自己的眼皮底下。如果日军通过电波，或者奸细的指引，发现了军区总部的具体方位，只要沿着山右侧那条山路直插过去……
看到这儿，李若水立刻惊出一身冷汗。赶紧走到政委老于身边，狠狠拍了一下对方肩膀，“老于，你带着三营，按原计划，护送伤员向四道梁方向转移。我带着一营和二营留在这里，去卡死山右侧老虎口！”
“什么？” 政委老于从沙盘上扬起厚厚的眼睛，大声抗议，“原计划不是咱们一起且战且退么，你……”
“老虎口下面那条土路，可以直插咱们身后，并且足够宽阔！” 李若水顾不上详细解释，指了指地图，快速补充，“我会马上向军区总部示警，告诉他们最新情况。只要他们那边开始转移，我这边就可以继续且战且退！”
“好！” 政委老于虽然反应稍慢，军事素养却不差。立刻发现李若水所点明的危机，咬了咬牙，用力点头。
二人开始分头行动，不多时，战斗力最差的三营，就被政委老于带领着，护送起所有伤兵号，连夜转移向了北方。而李若水，则从一营中拆分出一个连兵力，在自己原本临时落脚处故布疑阵，一营的另外两个连则与二营合兵一处，去占领了整队老虎口下面土路的山坡。
不是他疑心病重，或者表现欲强，总觉得自己比上级还高明。而是自打鬼子集中兵力，对冀中发动总攻开始，调兵遣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