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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鲍敬言也看出了这一战的大概结果,只是他还是有个担忧,不由问出来:“只是这周围多有野心之辈,当初知晓了府君的单梢砲,就有诸多谋划,若是知晓还有这般利器,岂不是更要变本加厉?”
陈止听了,不由笑道:“先生不愧是有大智慧的人,见到一个东西厉害,第一件想到的,就是未雨绸缪,思虑深远,但先生还请放行,单梢砲那般结构简单、功能单一的器物,旁人尚且难以摹作,何况是这炮与铳?这些东西,可不是得了一两个工匠、拿到图纸便可制作出来,其中涉及到用料、配方、弹药、工艺,甚至火候等等,皆复杂无比,而且非几人可能,制作前后乃二十多个工坊共同制作,哪里是这么简单就能让人学去的?”
“至于有人盗窃,那也无需担心,此物离了天火、弹丸,就是凡铁,他们反而要来找我求那弹丸之物,方可为之,但兵家之人,其实不怕敌人有利器,就怕自身受制于人,这草原部族按理说凶悍绝伦,何以在中原四分五裂之时,依旧难做对手?就是因为他们的兵器受制于中原……”
两人说话间,那些自四周围攻过来的兵卒,其攻势受到了严重挫败,已然有了混乱的迹象,兵卒之间似乎发生了冲突,最前面的人已经不愿意冲刺,转而后退,而后面的人有些同样有意后撤,但也有想要往前的,于是这前后拥挤之下,队列立刻就乱了。
这一乱,就是败退的开头,哪怕鲍敬言没带过兵,但最近这几日以来,看陈止追击慕容仁,也总结出经验了,知道围攻之势其实解了。
果然,陈止见状,便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边走边道:“这周围兵马看着多,其实并非数倍于我,如今既乱,则敌不可就攻,在内,棘城城墙破碎,在外,兵马混乱后撤,慕容部已无选择!”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下脚步,有略微低沉的声音说道:“先生,你与其他人劝我,说若让慕容记恨,则有隐患,其实点出关键,慕容也好、鲜卑也罢,今日被我攻伐,若其族尚存,则记恨于心,代代传承,未来有了机会,野心与复仇并举,就要侵害中原。”说完这句话,其人快步离去,留下惊疑不定的鲍敬言,品味此言,暗自心惊。
想到先前,陈止曾言,当前力尚不及,只先震慑,再对比话中之意,已然有了猜测。
“那若是力所能及之时,这位征北将军,又该如何?”
第965章 单于衰
“这……陈守一,果然是有备而来啊!”
城墙之上,慕容皝站在一处城头,看着下方的种种景象,面色阴沉的好像能滴出水来,两手攥紧,因为太过用力,不仅颤抖,那手上更是青筋显露。
在他的身边,几名亲兵却在苦口婆心的劝着:“少帅,这城头可不安全,咱们还是后撤还几步,万一有个好歹……”
“这般危急的关头,正要有人在这里镇守,否则下面的族人、兵卒,见咱们都撤了,又如何能有勇气坚守,须知……”
就在慕容皝说话的当口,距离几人不远处的一段城墙,有在连续两发的炮弹中,浮现出诸多裂痕,而后自身的夯土自行剥落,进而崩塌。
哗啦啦!
那巨大泥块的跌落,立刻激荡起层层烟尘,更是带来阵阵湍急的气流,吹在慕容皝等人的脸上,这下子连慕容皝都无法维持表面平静了。
这种原本雄伟、坚固的城墙,在人力难以抵抗的巨大力量面前轰然崩塌,对人心的震撼,简直难以想象,更不可避免的将人心中那股本能的恐惧引发出来。
这可不是单纯靠着意志力,就能扭转和改变的。
慕容皝清楚的看到,就在不远处,原本一个几名正在放箭的弓兵,在城墙崩塌的时候,有两人被波及,跌落下去,瞬间就被掩埋,余下之人则立刻作鸟兽散,彻底没了胆气。
这只是战场的冰山一角,慕容皝目光一扫,见这城墙的走道上,诸多兵卒都在后撤、逃难,不由生出一丝悲凉之意,低语道:“莫非这便是我族勇士?”
何经同样看到了这一幕,他忍不住道:“陈氏兵马所带来的利器,可以说是咱们这种夯土城墙的克星,不,就算是中原的石墙,恐怕也承受不了几下天雷轰击,而且最要命的是,原本守城要等着地方兵卒攀登城墙,这样无论是以箭矢射出去,还是用重物砸下去,甚至等人爬上来,短兵交接,这都可以应对,也能通过激励,让士兵能鼓起勇气,奈何当前这情况却不同啊,那陈氏兵马将利器架起来,根本也不派兵过来,就是天雷攻伐,咱们这边的兵卒,连对手的衣角都摸不上,只能靠着手中弓箭,伤不了几人,自己却是损伤惨重,自是有了思量,而且陈氏这攻伐之法,在寻常兵卒的眼中,真的与妖法仙术无疑啊……”
不错,何经所言,真正将当前局势的本质讲了出来。
真正困扰着城中之人的,其实是那种匪夷所思的攻伐之法,以及他们无论怎么抵挡,实际上作用有限,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如今这种局面!
即便是经历过单梢砲洗礼的兵卒,面对平兴炮的打击,也是难以适从,莫说是他们,就算是时间再往后退上一千多年,面对热兵器的攻击,在防御上能做的事,依旧十分有限,最多只能靠着相互伤害,比拼消耗,在火力和杀伤上更胜一筹,来取得局部交火的胜利。
但眼下这个时候,慕容部这个势力,不久前才从奴隶制过度到一定的集权,内部更残留着诸多部落联盟的习惯,连统一号令都十分困难,面对陈止训练有素的工程部队,不仅是咨询部族,更缺乏有效的对抗手段,最终的结果,是可想而知的。
于是,在又一声巨响响起之后,连慕容皝的两腿,都轻微的颤抖,他说道:‘父汗那边被袭,还不知如何,我为子女,当去看望,这陈氏兵马……”
他这是要退去,但需要一个理由,同时为了表现能力,还要在离开之前,给个战场指示,否则就太说不过去了,问题是他要留下什么样的指示?
坚守阵地?
不说当下众人就在这么做,更大的问题是,当下连与攻城敌人之间的距离,让他们的坚守,就变成了原地等死!
出城围攻?
这更说不通了,因为当前那围攻陈氏兵马的兵马还在下面,依旧形成着包围之势,只是这些兵马已然自乱阵脚,不仅不能继续前进,还在那火铳的三段攻击之下节节败退,自相践踏。
即便将棘城里面正在待命的慕容部精锐放出去加入围攻,也不见得能有起色,毕竟这围攻的时候,并非人越多越好,很多时候,维持军中阵势更为重要,否则连指挥、调动都要吃力,谈何灭敌?
转念之后,慕容皝叹了口气,还是吩咐留守兵卒不可擅离,顶住敌军攻势,这才离去,却留下了诸多苦笑的部将。
顶住攻势?怎么顶?拿头顶么?
念头刚落,一块碎石飞溅过来,直接击中了一名部将的额头,顿时鲜血炸裂,人已倒下。
那倒地的声音远远传了出去,还没有离开多远的慕容皝回头一看,顿时脸色僵硬,脚步又加快了几分,甚至有几分逃遁的味道了。
在亲兵的护卫之下,慕容皝与何经来到了城中一座宅院之中。
此处距离城墙其实不远,隔着两条街道,宅院之外被层层兵卒围住,守备严密,别说出来了进去,就连过往之人都会被抓住盘问两句。
就连慕容皝这位城中人尽皆知的少年豪帅,一样也被挡着,等通报之后,才得以进去,却让慕容皝的脸色更阴沉了几分。
而走入院中,很快就有草药味飘过来。
闻到这个味道,慕容皝脸色一变,露出担忧之色,快步走入屋中,立刻就见到了被人群围住的慕容单于慕容廆。
只是这位过去龙精虎猛的汉子,此刻却躺在床上,身上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脸色更是晦暗,偏偏又透露出苍白之意。
慕容廆的脸上,满是疲惫之色,却兀自强撑精神,一边有巫医、汉医给他问诊、治疗,一边还有部将从属给他回报情况,只是越听回报,慕容廆的脸色就越是苍白,等见到了慕容皝,更是愣了一瞬,然后就让慕容皝到跟前。
“连你都来了,那城墙莫非真的守不住了?”
慕容皝迟疑了一下,才答道:“并非守不住,只是敌军手段诡异,一时没有应对之法,想要正面迎战太过艰难,不如行计,只要能破了城下军阵,则利器虽强,也是无本之木。”
慕容廆一听,脸上浮现潮红,明显生出怒意,用沙哑的声音咆哮起来:“那陈氏兴兵来犯,攻到我慕容棘城跟前,几千人马就敢耀武扬威,现在你居然给某家说,难以正面迎战?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这一怒,明显是触动了伤势与精神,老单于话音落下,眼睛一翻,直接昏迷过去。
“父汗!”
“单于!”
“父亲!”
一连串的惊呼响起,屋子里顿时乱成一团!
第966章 乱中衍内讧
这屋子里已经乱成一团,众多医师手忙脚乱起来,又是抚胸,又是按压,又有拿来药石、熏香等物的,还有在旁边跳动唤神的。
可谓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颇有一些古今中外大会诊的架势。
而周围的那些慕容部族人,没有什么医术,其中几个五大三粗的,一看就是武力过人,让他们拿刀砍人那是没问题,让他们救人就属于天方夜谭了,只是这些人却也想表现点什么,看着这忙碌的众人,便觉得,要不就喊吧,也好显得自己忠诚。
于是这一下息,屋里就响起了不少声嘶力竭的呼唤声,其中有几声更是情真意切,让人一听,就悲从中来,引得其他人都心中发酸,便有低声哭泣的。
转眼间,整个屋子里就充满了一股悲伤气息,而每个人的心头都沉重起来,而屋外还隐隐有诸多轰响声传来,配合着地面的隐隐震颤,更让不少人彷徨起来。
尤其是当前,他们心中的支柱、一手带着慕容走上崛起之路的慕容廆,急怒攻心之下,昏迷过去,配合着身上的伤势,立刻就使得局面变得群龙无首起来。
于是在悲戚之中,又有人忍不住低语起来——
“这个局面未免太糟糕了,不是说咱们慕容部是要崛起了么?先前势头也很喜人,只是这才多长时间,就遇到了这般挫折?他陈氏带着几千人马,来到棘城之前,居然就变成了这般模样,莫非先前的崛起势头,都是假的不成?”
“之前那势头绝对不假,毕竟四方来投,而且周围势力尽数退避,想来也是机会,只是过去我等看那汉家史书,都知道一个地方、一个部族、一个势力要崛起,肯定是要有过程的,而在崛起的最初,往往是趁着周围势力难有空暇干涉,因而是势头最为强盛,咱们慕容氏的崛起也证明了这一点,最近这大半年以来,多少部族主动来投?怎么就在这时候,猛然间遇上这么一个事来?”
“现在仔细想一想,咱们这边能有崛起的机会,其实也是那陈氏的原因,若非他牵扯了王氏的精力,让那王浚的幽州军难以北顾,这才算是留给了咱们空间,否则的话,莫说诸部来投,恐怕当初四方联军一退,王浚就兴兵而来了。”
“说的不错,这事还真应该从一开始就搞清楚啊,其实想想也是,当初王浚威震北地,咱们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