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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的士兵也有足够厚的军毯,十来人挤在一个帐篷里,好歹都不会太冷。
王敬忠吁出一口白雾,不觉庆幸风雪不是很大,而且他立刻决定,明天再往前搜索一天,如果还没有结果就直接往回走。
这时他在一片洁白的雪地里看到一个小小的黑点。
黑点慢慢变大,然后是好多个黑点,这些小黑点跑散了,七零八落,把原本洁白的幕布般的雪地给破坏了。
“敌情!”
负责戒备的第一连的方向是最东方,在王敬忠看到小黑点的时候,前方的警备骑兵也发出了警报,尖锐的铜号声立刻响了起来。
无数骑兵从帐篷里跑了出来,整个营地一下子有些混乱。
按日常训练,这样的发现敌情后的紧急集合是日常训练的科目,按理不该混乱,但人们累了一天,刚刚进入帐篷休息,可能靴子都刚刚脱下来,然后就是敌情,在万万意想不到的时间点突然听到集结号,不少人一出来还以为是训练,脸色都很难看……要是训练的话,也是太过于折腾人了。
王敬忠也是跑了出来,他是主将,帐篷比一般将士要高大的多,便于开会和挂地图,当然原本将领就有这样的特权,他衣甲未服,靴子未脱,跑出来当然很快,然后就是中军连的士兵已经开始牵马,军号持续不停的响着,叫所有人都明白过来这并不是演习。
铳骑兵第一团在关键时刻还是展现了精锐团队的底蕴,混乱了几分钟之后,所有的将士,不论是士兵还是军官,都迅速穿戴完毕,并且找到了自己战马所在,在战马身上有插袋,放置着火铳,马刀是不离身的,火铳则多半被放在了密封的插袋里头。
号声响起一刻钟后,所有的连队已经排好了战时队列,在军号的提调下,开始操控马匹,缓步离开营地。
等抵达警备线的时候,第一连指挥立刻迎上来,向王敬忠禀报道:“敌情不明,似乎是前者逃,后者追,前者看起来有一百多到二百人的样子,队列看起来是散了,但多半是以小队形式奔逃,后面追的已经发现有过千人,视线受限,不能确定敌人人数。”
王敬忠看了一眼连指挥手中的单筒望远镜,这东西已经普及到中队长一级,甚至军情司的小队级别就拥有望远镜了,在眼前的这种一望无际的地形上,望远镜可以观察的距离很远。
“三排队列,轮流打放,打放后直接白刃冲击。”
王敬忠决心打一个漂亮仗,他的脸色有一些发白,如果自己不是屈从部下的意思,而是继续行军的话,对面的逃亡的队伍就不会这么狼狈……
……
林南星终于保持不住自己的军人风采,刚刚被箭射中了头部,帽子掉了,头发的发髻也散开了,披头散发,十分狼狈。
要是徐震没事的话,估计会被这个战友笑死。
他回了下头,看到被绑在马上,生死不知的战友。
刚刚终于被察哈尔人追了上来,部队打光了最后的子药,也只是短暂的遏制住了对方疯狂的进攻,等这边子药用光,火铳发挥不了威力时,北虏的骑射本领也是终于彻底爆发了出来,最少有三十多名蒙古人和商团军的将士被射落下马,然后被奔马践踏而死,或是被飞驰的察哈尔骑兵用骑矛刺死。
每看到一名将士惨死,林南星都是心如刀绞。
这些骑兵,每一个都是转战数千里的铁人,每一个都在极端困难的环境里奋战和长征,他们任何一个在将来都会是优秀的骑兵军官的种子,每死一个都是商团军的莫大损失。
然而前方看不到任何转变的迹象,这里也距离大明的边境太远了。
察哈尔人一直死咬不放,原因也很简单,就是现在还被小队保护着的炒花,这个老台吉绝对是这四十年来大明和蒙古两边的风云人物,是不折不扣的能影响到大局的蒙古贵族中的高层。
可惜也是因为太出名了,在路过察哈尔控制区域时被人认了出来,不然的话,这一小队二百来人的队伍未必会引起察哈尔人疯狂的追杀。
风声呼啸,身后传来察哈尔人的喊杀声,林南星和很多军官都精通蒙语,听的出来是喊杀叫骂声,也有一些叫他们停住投降的声音,这几天已经有多次劝降,追兵的统帅保证林南星等商团军的生命安全,只要他们交出炒花即可保住性命,这种要求当然被断然拒绝,以商团军的军纪,哪怕是战斗到最后一人也不可能把炒花这种特殊人物给交出去的。
就算以后军法司考虑到实际情况而不予追究,林南星等人也绝对不会原谅自己。
没有别的原因,就是纯粹的军人的自尊心和身为商团军骑兵军官的荣誉感在作祟。
“中队长……”一个老兵,也是中队级军士长叫喊道:“这样下去就完了,我带着兄弟们用马刀反冲一波去了。”
林南星回头叫道:“没有用,我们人数太少,白刃突击的威胁大大减低,北虏不会退却的。”
是的,北虏很害怕和商团骑兵进行白刃做战,但眼下的骑兵人数实在太少,而且状态太差了,很多士兵的战甲在多次战斗后破损了,或是丢失了,缺乏战甲的骑兵已经多至四成,马刀破损,火铳缺乏子药,这样的话反击也无用。
“中队长!”老兵严肃地叫道:“请考虑我的建议,这样跑下去无尊严的被北虏杀死,不如反冲击,可能会收到奇效。”
林南星紧张的思索着,他是一个很聪明的骑兵军官,平时出过很多主意,文化课考试分数很高,但在这种时候,他不可避免的紧张起来。
“马武会怎么做……徐大狗熊会怎么决断……”
“我明白了……”
“狭路相逢勇者胜!”
“纵然不能赢,也要在反击和奋战中死去好了。”
林南星回转过头,对传令兵令道:“吹号,全军用马刀反突击!”
老兵两眼通红,怒吼道:“全部有了,调转马头,平举马刀,反突击!”
“平举马刀,反突击!”
“扔掉火铳!”
“把刀举稳,老子不管你是不是发烧,这个时候就是打摆子也给老子把刀平举!”
军官们和军士们都在怒吼着,一支在绝境中的军队很好的展现了绝境之中的强军该是如何的反应。
一股又酸又涩的感觉涌上了林南星的心头,看一眼重伤垂死的徐震,林南星拔出自己的军刀,用尽全身力气喊道:“杀!”
“杀!”
已经不到二百人的骑兵队伍,义无反顾的冲向前方。
炒花被一个小队的商团骑兵簇拥着继续向前,这也是林南星等军官的交代,不论如何,要带着炒花和其余的蒙古人继续逃走。
所有蒙古人都是目瞪口呆!
炒花昏花的两眼也变得明亮起来,有些驼下去的背又复挺直。
他对着骑兵小队的队官道:“若是三十年前的大明官兵有你们一半的精锐,我们蒙古人早就没有任何机会了!”
“我们不是大明边军。”队官两眼含泪,郑重的道:“我们是和裕升的商团兵!”
第847章 副署
当脑毛大发觉商团骑兵重新集结,挥舞着雪亮的马刀反冲锋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何等悲壮的景像,二百骑不到的骑兵向着三千人决死反冲!
“杀死他们。”回过神来的脑毛大怒叫道:“叫他们知道侮辱察哈尔人的下场是什么,叫他们全身流血而死!”
蒙古人骂人的词汇十分匮乏,两个牧人吵架,最厉害的词语就是:叫你全身流血而死。
另一人说:你简直不配当个蒙古人。
话说到此,便是一场拳拳到肉的搏击。
脑毛大此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他当然不会因为商团骑兵的回身一击而感动,这个北虏向来自诩是最尊贵的成吉思汗的后裔,台吉这词是大明一边对“太子”的谐音,早前一般是指有黄金家族血统的蒙古贵族,但现在很多部落的首领都被称为台吉,不管其有没有成吉思汗的血脉。察哈尔部的大汗和台吉们才是真正的尊贵血脉的后人,这一支血脉在清季被彻底消灭,后人认为残元被灭还不算蒙古的消亡,察哈尔完蛋才是铁木真所建立的草原帝国的彻底消亡。
一个向来自大的草原贵族,现在感受到的就是被彻底的冒犯了,愤怒使脑毛大根本不考虑其余的事情,只想迅速的把这些异常顽固和大胆的敌人全部杀光。
察哈尔骑兵们也发出了骇人的叫喊声,三千多骑兵摆出了硬碰硬的阵势,宽大阵面的骑阵跑成了半圆形,这是标准的突击阵形,这个时候蒙古人不考虑他们那些小花样了,分散队列,拉长纵深,侧翼切击射箭式的进攻法,这些都被抛弃了,他们也只想以硬碰硬,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在最后的时刻,马蹄声和军号声响了起来。
晦暗的天空之下,黑云般的骑队似乎是地狱里的恶鬼,猛然一下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脑毛大张口结舌,感觉舌头粘在了上鄂上头,他嘴干舌燥,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是好,更不要提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了。
“回撤,回撤!”
几乎不等脑毛大下令,所有的小台吉和察哈尔的将领们都不约而同的下起令来。
这个时候没有人再想着去车臣汗的部落歇一歇脚,好好休整和补充一下补给了,眼前这些恶魔般的军队是和此前追击的二百多商团军的骑兵是完全一模一样,而此时足有过千人之多,胸甲的亮光联成一片,和雪地的白色交相辉映,几乎要亮瞎人的双眼。
这样的军容之下还有成片的如林的火铳,铳口都是指向这边。
列阵整齐,三排的骑兵阵列排的老长,是一条相当长的横阵,正好指向了蒙古人的半圆阵。
这样的情形下,察哈尔人心胆俱裂,根本没有打一仗的勇气和打算。
骑队混乱了,有人的马速很快,惯性带着惊惶的牧民继续向前,有人则拨马向后,冲撞到了继续前冲的人马,无数人撞在一起,人和马都倒在雪地上,溅起了大片的雪花。
枪声响了。
由于突然袭击,大半的察哈尔蒙古人没有办法立刻转向,在接近六十步的时候两边都用远程武器开始攻击对方,一边是弓箭,一边是火铳。
飘忽的弓箭对穿着胸甲的骑兵杀伤力十分有限,长长的商团骑兵横队只有少数人被射落下马,也有一些骑兵的战马被射中了,连人带马翻滚在雪地上。
地面上很快有了一些战死的士兵和马匹,鲜血象一朵朵盛开的花朵。
更多倒下的是牧人,成片结队的牧人或是他们的战马被火铳打翻了。
火铳的有效射距和蒙古人的骑弓差不多,但威力要大出一些,距离越近,蒙古人吃的亏就越大,成片的牧人被轰落下马来。
到处是被打的血肉模糊的牧民,倒在地上的咴咴叫的战马,受伤的牧人在雪地上翻滚着,拼命向后方爬动,但他们很快就被拼命往后逃的同伴的战马给踩踏而死。
到处是哭嚎声,求饶声,粗鲁的叫嚷声,呻吟声,还有弓弦震动声,火铳的击发声。
三轮骑铳打完之后,所有的骑兵抽出了马刀!
而林南星等人早就如锋锐的长刀一般,切入了混乱的蒙古骑队之中!
长刀所向,敌人望风披靡!
一千多人紧随而上,把对面的骑队阵列如豆腐一般切开。
无数的牧民崩溃了,四散奔逃,首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