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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见恩师和王家的矛盾已经激化到何等程度。
这个王世贞当年的性格真的有问题。
周楠是衙役出身,身为杂流官,每到一处都要受人排挤。也因为好酒探花,名声实在不怎么样。
自从做了行人,又立志要以科举混清流,周楠如今对自己的名声极是看重。
到京城之后,谨言慎行,青楼楚馆一概不沾。
因为没有进士功名,老周在官场是见到同仁的时候不觉气短。
这话算是点中他死穴了。
既然你王锡爵不给面子,就别怪我和你撕破脸了。周楠反问:“王元驭,你说我是个浊物,如何看来,你却是清流君子了。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君子但出直中取,莫向曲中求。王朋友这次来京,相必是为了明年的春闱。如今偏生要来道录司做官,可是怕明年名落孙山,坏了你大才子的名头?果然是豪富之家出身,只稍做运筹,就得了正六品官职。不像周某,出身寒微。一旦朝廷派差,都是战战兢兢小心谨慎,生怕做错了事,坏了这得之不易的前程。”
王锡爵将手中酒杯朝地上一扔,正要发作。
六根见二人要吵起来,忙分开他们,笑道:“二位大人都是当今士林年轻一悲中的杰出之士,将来还有一个官署办公,为朝廷效力,如何能够闹生分了。今日咱们广福观的人可算是聚在一起了。来来,贫道敬两位大人一杯。”
王锡爵骂道:“你这牛鼻子,道家不是茹素的吗,怎么吃起酒来?”
“这是素酒,吃了也不犯戒。”
“还有这种说法,你这是牵强附会。”王锡爵一愣“不犯戒,不犯戒。道长原来也看《西游记》啊?那书如此诽谤道家,你也读得下去。”
原来,这个年代的酒分为素酒和熟酒两种。
素酒仍然是酒,只不过发酵时间短一些,酒精含量低一些。“自春至秋,酝成即鬻”,叫“素酒”;“腊酿蒸鬻,候夏而出”,叫“熟酒”素酒又叫小酒,熟酒又叫大酒,两种酒的区别只在发酵和熟化的时间长短,都不经过蒸馏。
“读过。”六根道:“一个宗门是好是坏可不是一个人一本书就说了算的,我道家也不在乎别人说。爱信信,不信滚。”
王锡爵抚掌哈哈大笑:“道长倒是豁达,佩服,佩服!”
他潇洒地坐下,端起六根递过来的酒,一饮而尽,面色缓和下来。
他借着这个话头和六根说起道家的戒律同佛家戒律的分别,探讨起戒律对于修行人的意义。从头到尾连看得不看周楠一眼,神色带着不屑,权当周大人是隐形。
周楠是何等哗众取宠特立独行之人,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冷落。再加上心中还愤恨王锡爵对自己的责骂,就道:“王朋友乃是苏州一等一的名士,说起来,在下也是系出苏州王氏一门,有个学问上的事想要请教王朋友。”
王锡爵:“王世贞没有教过你吗?”
当着一个学生的面直呼其老师的名讳,不但周楠面色大变,就连六根也担忧地看了周大人一眼。
周楠淡淡道:“周某乃是杂流出身,立科举,欲要参加今年顺天府秋闱。前番恩师他老人家出了个题目‘生财有大道’,不知道这题该如何解,还请教王朋友。”
这已经大路得不再大路的句子,这天底下任何一个读书人都背得滚瓜乱熟。生财有大道,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则财恒足矣,是则平”的意思是:生财有方法、规律可循。这就是干活的要多,吃饭的要少,生产效率要高点,消费速度要慢点,那么财富就永远充裕了。
王锡爵这样的大才子自然不屑回答,只讥讽地看着周楠,想看他嘴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周楠:“这句圣人之言告诉我们的是,富贵是人人都喜欢的东西,获取富贵当符合道义。大成至圣先师就曾经说过:富贵而可求也,虽然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
他接着道:“听人说,王朋友家乃是苏州大盐商,这次来京赴考为博进士功名。好好的大道不走,怎么想着到道录司走捷径?对了,想必是为了两淮盐司的盐引,自甘堕落吧?”
周楠说到激奋处,拍案而起:“王朋友为了一己之私,曲意讨好朝中权贵,由杂流入仕,刚才还有什么脸训斥周某面带酒色财气四蠹,乃是浊物一个?”
“大成至先师有云: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也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
“你看看你,身为苏州名士,不安贫乐道,却婉言取富,还有什么脸骂我?”
“奉劝你一句,以你之才,别说进士,即便翰林院庶吉士也是可以争取一下的。休要因为芥子般的蝇头小利,为了别有用心之人坏了自己前程。”
看着正义凛然的周楠,王锡爵感觉自己面对的是一位严厉的师长。
是的,对于家族安排自己讨好王府,进道录司获取皇帝恩宠,进而替高拱进位首辅一职,他心中还是非常不满的。
就他的个人履历来说,四岁发蒙,一路县试、府试、院试、乡试,现在已经走到了会试这一步,中进士当不在话下。然后点翰林,做六部主事,进而侍郎、部堂。简直就是一个标准的君子入仕的模版。
可这个时候若再去道录司做左正,品级是上去了,将来升迁也快得多。可终究是杂流,是他档案上的一大污点。
将来若有人提起这一点,怎么抬得起头来?
也因为这样,王锡爵一直不肯去道录司上任,拖延到现在。
周楠这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顿时,王锡爵气得满面铁青。他猛地站起身来,喝道:“周子木,我知道你今天为何而来,不就是想争进宫面圣这事吗?你如此辱没于我,不就是想使激将法?放心好了,我可不是你这种小人,这个左司正,王某誓死不从,你也不要再使小人手段。告辞,后会无期。”
待到王锡爵忿忿而出,六根朝周楠竖起了大拇指:“佩服!”
周楠哈哈笑道:“还是道长使得好计,其实,我这也是在帮王元驭,他若是做了杂流官,将来前程有限,却是可惜了。”
六根点点头:“确实如此,蓝仙长才京的时候曾经见过王锡爵一面,说‘吾观此子面相贵不可言,将来必为极人臣。’他不做这个官也是好事。今日虽然恼周司正,将来回想起来,必然念你的好。”
第三百四十七章 没有钱万万不能
闻言,周楠心中骇然。
作为一个穿越者,自然知道王锡爵在真实的历史上将来会做到内阁首辅一职。这个蓝道行仅仅见过王元驭几面,就敢笃定此人将来会位极人臣。难道说,相面这种事是真的?
周楠本是个绝对的唯物主义者,对于和尚道士这些宗教界人士大多不以为然,对鬼神之说也是嗤之以鼻。可既然连穿越这种事情自己都遇到了,如今信仰却有些不坚定了。
其实,周大人并不知道,蓝道行身为一个老道士,又一向走上层路线。和他接触的人不是公卿大夫,就是学界名士。这种人本身就贵可不言,在阶级固化严重的明朝,天生就是要做官的。
逢人就说几句“我看好你哟”对道士们来说也没什么损失,好话谁都爱听。
感慨了几句,六根又笑道:“王锡爵毕竟年轻气盛,吃你这一通埋汰,只怕也没脸再来道录司,周司正高明。”
周楠心情大好:“还是道长你这个激将法高明。”
二人抚掌哈哈大笑,一通酒吃到黄昏,才醉熏熏散了。
果然,如六根所预料的那样。接下来几日,那道人又过来串门,说他下来之后又去王锡爵那里请过一次。王锡爵情绪很不高,问了半天,才知道王举人向王府那边请辞,说自己意欲在科场上搏杀功名,怎肯自污去做杂流官。
为此,还和王府的人大吵大闹了一通。
士林中人听到此事,都赞王锡爵不畏强权,铁骨铮铮,倒搞得王府很是狼狈。
周楠听到这事心中大喜,既然议论已经起来了,看来朝廷短时间也不可能再安排新人过来做左正,整个道录司自己算是一手遮天。
毕竟,左正的位置王府有意置喙,吏部若是安排其他人过来,那不是和王爷和李春芳、张居正等君子对着干吗,你还考不考虑政治后果?
接下来就是享受生活和等待皇帝的封建迷信活动开搞吧!
在这几日里,周楠除了读书练习八股文章就是个京城各大道观的牛鼻子们搅在一起。
明朝明太祖整合道教,敕曰:“道凡二等,曰全真,曰正一”,宣告其它小派都需融入这两大宗才可以获得朝廷的合法保护,明代道教出现了北全真南正一的区域特点。神乐观位于江南正一道范围,主事道官大部分来自于龙虎山、茅山、武当山以及江苏、安徽等与正一道关系密切之地。
当初邵元节邵神仙就出自正一,而蓝道行也是这一派的代表人物。
有了这层关系,周楠和他们的关系极好,被当成自己人,管理起司正事务也是井井有条。
这一日,周楠正琢磨着自己和正一关系密切,可自上任以来却没有接触过全真诸子,是不是去白云观走走。两日后皇帝打醮,是不是请全真那边也出几个人。
全真、正一,大家一起联手把这个斋醮给办妥当了。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书办来报:“司正,外间有个姓史的秀才求见,说是你在安东老家的故人。”
周楠问:“姓史的老乡,他报上名字没有?”
书办:“说是姓史名文江。”
周楠抓了抓脑袋:“还真没听说过,请他进来。”他想了想,自己在安东干过大半年吏员,县里有功名的秀才中好象没有这个人。
如果没有猜错,此人应该是来打秋风的。
打秋风,又叫打抽风。
古代的读书人游学天下的时候,若是手头紧,听说当地的官员是自己的同乡,便会上门拜访,谈诗论道,蹭吃蹭喝。
天下士子都是一家,又是同乡,作为一个官员,自然有接待的义务。接待完了,还得送上一笔盘缠礼送。
明朝中后期,不少读书人都以此游历天下,不但不花一文钱,等到回家的时候还能小赚一笔。
看到其中之利,那些落魄的秀才们便群相效仿,搞得士林风气乌烟瘴气,搞得那些在清水衙门任职的官员很是郁闷。
既然老家的读书人找上门来,周楠自然要客气接待。这些书生掌握着社会舆论,就算将来帮不你什么忙,给你捣乱,坏你名声却够你喝一壶的。
史文江没有什么名气,周楠自然没有什么心情和他诗酒唱和。等下准备和他聊上几句老家的天气、庄稼,然后送上几两银子心意了事。
果然如他预想的那样,史文江身上的衣衫显得破烂,满面尘土,看起来甚是潦倒。
不过,人却长得儒雅,模样是个典型的知识分子。
史文江大约二十一二岁模样,显得很是狂傲,见了周楠只微微一拱手:“见过周大人,久仰,久仰了。小生也是访了许久,才访到你。”
这口音不是淮西方言,周楠心中疑惑,不会是冒充的吧?
表面上他还是温和地回了一礼,又叫人上了茶。
问:“不知史朋友今日来寻本官,所为何事?”
史文江翘着二郎腿,一副吊儿郎当模样。他一边用盖子轻轻刮着茶水汤面上浮沫,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