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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赵颢心里咋想,这可是大好事儿。自打西夏建国之后,和大宋连年征战,最好的年景也就是让西夏名义上低个头,实际上还是该干啥干啥。
看来这次是真被打疼了,国书写的情真意切,认错态度极其端正,使节老大岁数了哭得那叫一个凄惨。说是西平府、顺州、怀州加上兴庆府,只要是靠着黄河边的城市就能看到河里飘着的人头。
大白天的就阴风惨惨,到了晚上全是哀嚎,那些士兵死不瞑目,化作了厉鬼久久不愿离去。各城的寺庙全都连轴转在河边做法事,黄河水都没人敢喝了。
此等人间悲剧有伤天和,西夏朝廷愿意化干戈为玉帛向大宋投降,所有条件都可以谈,只恳求天朝上国赶紧把新军撤走,别再肆意屠杀西夏军民了。
撤还是不撤,这事儿又在朝堂里吵成了一锅粥。一部分朝臣认为打胜仗是好事儿,但屠城太残暴,应该下诏申斥。可是兵不能撤,至少在两国谈完之前不能撤。西夏向来反复无常,不是君子,就不能以君子待之。
一部分朝臣觉得不管人家是不是君子,咱不能丢了圣人教化。兵必须撤,凉王和齐王必须严惩,此例不能开。
还有一部分朝臣认为不光不能撤兵,还得让永兴军路一起出兵夹击,趁它病要他命。大宋不缺这么一个首鼠两端的属国,但却怕多一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三拨人各持己见谁也说服不了谁,这时候皇帝就是最后的砝码了,他支持哪方意见哪方就是最终决定。
赵颢的血压就又上去了,撤兵他是真想,但不敢。放这么一群虎狼之兵回来还有命当皇帝吗?这次总不能再让王诜就地解除兵权了吧,就算豁出去不要脸这么做了,王诜和赵佣会听话吗?
他们为啥没马上班师回朝找自己算账目前还不清楚,但绝不会糊涂到啥都没意识的程度。这种事儿就算让个厢役里混得最不咋地指挥使碰上也能咂摸出几分味道来,就算齐王没经验,那不是还有凉王呢。
不撤兵吧,也不合适。以凉王的练兵速度,这仗要是再打下去,用不了多久就不是一万新军了,想一想就头晕。
而且不撤兵吧,西夏人很可能倒向辽国。虽说现在辽国国内也乱的很,可也不得不防,平白多了一个帮手对大宋也很不利。
朝堂上拿不定主意,私下里也有些人惶惶不可终日。蔡京怕啊,生怕不撤兵让凉王和齐王打进兴庆府抓到西夏官员,就得把自己私下倒卖兵甲、输送工匠的事儿倒腾出来。
那个冒充商人的远房表亲已经处理了,可有些事儿禁不住查。一旦追到大名府监使头上,自己就在劫难逃了。早知道这份钱这么烫手,就不该拿啊。
第784章 朱四桢
“官人,朱掌柜来了……”正在愁苦中,门外传来了官家的低语。
“杀才!拿了人家多少好处,不知道本官晚饭后不见客吗!”
一想起那个大光头蔡京就是一肚子气,要不是他让自己尝到了有钱的好处、把自己喂大了胃口,谁会想着拿朝廷的军械去卖给敌国。
“……回来,请朱掌柜正堂看茶……不,去书房!”还没过三秒钟蔡京又改主意了,事到如今再怪别人有意义吗?不光不能怪,还得客客气气请进来。
那位朱掌柜能量大得很,也不光和自己有交情,还和朝中不少人家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扯,就连皇后家也在他的产业里有股份。
更要命的是他手下有人,狠人!干的都是不黑不白的差事。这一点早在成都府路时就看明白了,有些事光官面上疏通了没用,到了下面还得凭本事摆平。
“蔡相安好,小人这次把前半年的红利送来了,路上遇到大队禁军经过耽搁了半日,没误了您的事儿吧?”从四川来,姓朱,还是个大光头,有极大可能是朱八斤。
确实是朱八斤,不过他现在改名了,叫朱四桢。这名字也是洪涛给起的,桢者,支柱也;四者,四川也。鼓励朱八斤在四川好好干,撑起一片天空之意。
朱八斤同志没愧对这个名字,也对得起组织的信任,他不光在四川撑起了一片天空,还抽空把手伸到了外面。借着供销社的方便,打算把黑涩会发展成全国性的地下势力。
他这次来开封不是专程给蔡京送分红的,那种小事儿完全可以由开封的顺风邮局代劳,没必要亲自登门。他是跟着苗魁的补给车队出川,顺路来开封打探朝中动向的。
凉王和齐王齐聚应理城按兵不动,除了等待弹药补给、训练新兵之外,也是在琢磨朝廷这边的动静。可是隔着那么远看不清,必须近距离观察才靠谱。
怎么近距离观察呢?这个任务就落到了朱八斤身上。他本来就是开封人士,不管在湟州还是大名府都没完全暴露身份,现在王安石也死了,估计没谁会想起他。
借口更好找,有那么多官宦人家入股了四川的产业,随便找个借口登门拜访也不会被赶出来。这第一家就是蔡府,当朝宰相,还有谁能比他更了解朝政呢。
“四桢来的正好,钱款之事先放一放,陪本官饮两杯……”蔡京还真不是个官架子特别大的人,待人挺和蔼说话也客客气气。
“大人若是有事尽管说来听听,等大人事了再吃酒不迟,否则这酒也吃不出味道。”
朱八斤也不是低三下四、点头哈腰的做派,还是当年在瓦市里当祖师爷的劲儿,直言快语,满身满脸都刻着两个字,仗义!
在这方面他还是挺有心得的,越是高官越看不起骨头太软的人,这种层面的交往已经不是谁求谁了,说白了就是互通有无。
必要的尊重可以,姿态太低反而会坏事。谁也不愿意自己的白手套是个没担当、没主意、没义气的纯小人,那样用着都不放心嘛。
“唉……有件事儿让本官束手无策,讲来与四桢听听也无妨。”蔡京的愁容都不用装,确实是愁,只需本色出演即可。
“大人请将,朱某人洗耳恭听!”朱八斤也不清楚蔡京要说什么,但有的说总比没得说强,有求于己就比君子之交好,当下也不推辞,大马金刀的坐在了下首。
这顿酒喝的时辰不短,酉时三刻入府戌时过了才出门,而且出的是蔡府的旁门,蔡京穿着便装亲自送出来的。
刚关上驸马车的门,朱八斤一脸的微醺就全没了,长长眉毛下的眼睛和鹰一样犀利,从座位下的抽屉中拿出纸笔,又打开一瓶牛奶,奋笔疾书。
“小九九,待拐过前面的街角你就下车去风雪楼,把这份东西递进去。这家伙到底要干啥我也摸不准,还得听听十姑娘的意思。明日一早还要启程去大名府,有信儿了马上去那边寻我!”
写完之后吹干、卷好,交给了对面坐着的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年轻人什么都没问,接过纸卷塞进了旁边立着的一根竹竿中。
这玩意叫打狗棍,可以当扁担挑书箱包袱,也可当武器驱赶恶狗,是赶远路求学的读书人居家旅行必备神器。北方人喜欢用白蜡杆,南方来的则就地取材,就是一截竹竿。
“事情急的话怕是来不及,十姐交待过事急从权,三日内定有结果。朱掌柜先走一步,三日后大名府见!”
把竹竿中间的活节接好,年轻人才张嘴说话,声音很低,还很飘,就像是深秋夜间的细雨,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
话音未落,他的人已经从打开的车门缝里钻了出去。此时马车刚好拐过街角,擦着两个挑担子的小贩身边驶过。年轻人就轻飘飘的落在了他们身后,轻的小贩都没觉察,就好像他们三个一直走在一起。
“都是怪物!”朱八斤摸了一把光头,没有冷汗,但和出冷汗的感觉差不多。这个年轻人就是开封的督查员首领,叫王九十九,王十的得力助手。
虽然和这些人接触了这么多年,可朱八斤还是很不习惯。王十好点,毕竟是从小看大的,可她手下这些人一个比一个冷酷无情。
可看不惯也得看,这倒不是被谁逼的,而是形势所迫。在做事效率上,儿童团出身的孩子无人能出其左右,她们无论男女都有不同于常人的想法和能力,还特别能装。平日里以各种面目示人,不说外人根本看不出来。
是什么急事儿让朱八斤拿不定主意,还得借助山川督查院的情报系统呢?
说真的,朱八斤也不清楚。蔡京拜托他去帮忙杀一个人,不是普通人,是位朝廷官员,大名府路坑冶铸钱司监使高德君。
为什么要刺杀朝廷命官蔡京没说,也不会说,只是交待越快越好。让朱八斤起疑的倒不是杀人,当官的背地里干的缺德事儿多了,也包括杀人。
可这个人是管理大名府工坊的,那地方自己太熟了,高翠峰就是总监使,这件事儿会不会和高翠峰有关呢?杀人的事情已经应承下来了,但能不能杀、怎么杀还得交给山川督查院斟酌。
大名府路邯郸县城西,原本这里是片荒地,可自打西边山里建了工坊之后,县城里来的客商越来越多,房子马上就不够用了,有城墙限制,城内无法随便扩张,干脆就把客栈、酒肆、茶楼盖到了城外。
城西这块地方正好守着进山的道路,最为抢手,反正那些客商也不是冲着邯郸县城来的,只要有地方吃住,进不进邯郸县城根本无所谓。
在城西的这片建筑中,有座挺大的宅院坐北朝南,黑漆漆的大门上挂着描金的匾额,两个字,高府!
高德君,大名府路坑冶铸钱司监使,整个大名府工坊都在他的掌管之下,这座宅子就是他上任之后盖的,原本是三家福建商人的仓库,占地面积挺大,位置也好。
高德君看上之后,不光没花钱,还从三家商人那里赚了一笔盖院子的花销。怎么赚的,这对一位掌握着生杀大权的官员来讲算个事儿吗?
别看这三个商人是邯郸县里最大的生铁收购户,那还不是说有罪就有罪,不托人使钱打点,分分钟客死他乡,这就叫本事!
但今天高德君碰上了不怕事儿的,半夜里突然被人弄醒,一睁眼,两个蒙面大汉正往自己腿上捆绳子呢,刚想张嘴叫,一团布塞进来嘴也给堵住了。
再往旁边看,得,全身都软了,一股热流顺着胯下奔淌。得宠的小妾脸上捂着一块布,脖子被划开了一扎长的大口子,献血喷了半边床。
第785章 临阵磨枪
八月十五中秋节,应理城里一点过节的气氛都没有,一万五千新军和五千禁军正在拔营起寨,沿着宽阔的驿道向东进发。
城里还留了五百新军和三千民兵,由王五十六统领。按说这么一座远离西夏中枢地区,中间还隔着新军的城市没必要再留重兵驻扎。
可王五十六的任务挺重,不光要守住这座城池、保护好城内的弹药补给品,还的防备来自身后的危险,目标直指禁军。
齐王带了四千禁军从兰州抵达了应理城,虽然说给兰州守将下了死命令,可命令抵不过圣旨,他在军中又没有嫡系,想保住兰州希望太渺茫。
兰州在不在手里以前挺重要,现在有了应理城它就没啥用了。只要湟州、马尾城、乌鞘岭、凉州在手,新军的补给就能源源不断送抵应理城。
这里就是洪涛扫平西夏的第一个支点,前方战事顺利,补给品可以从此再向前运,前方战事不利,退回来也有地方可待。
说起来还得感谢小梁太后,这座城就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