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呕心沥血了两年多好不容易做出来的成品,结果就落得个当锤子用的评语。黄怀安非常不甘心,又从怀里掏出个扁平细长的铜匣,用拇指一推,挤出来一根和手指长短粗细差不多的圆棍。
“嚯,还有定装纸壳米尼弹啦!这是……弹匣?哈哈哈哈哈……”圆棍是啥洪涛特别眼熟,和自己给黄怀安画的图一模一样,没啥新鲜的。但这个小铜匣有点意思,它的模样和后世的弹匣完全一致,只是尺寸大了不少。
估计黄怀安想破脑袋也无法理解如何能让弹匣里的子弹一颗接一颗的发射出去,但图上明明画了不用又不合适,干脆就给整成了携带纸壳弹的容器。
殊不知洪涛画的那些枪械图纸都不成套,有些是滑膛枪的、有些是燧发枪的、还有一些干脆就是后世半自动和自动枪械上的,千万不能放在一起看。
“老黄啊,不得不说你的手艺是越来越精细了,如此看来车床和镗床也都弄成功啦?”
看到黄怀安一脸窘状,洪涛收起笑容,开始仔细观察手中这把手枪。不对,应该叫短枪,它少说也有一尺多长,小手指都能捅到枪管里去,离手枪的概念相去甚远。
后装遂发!装弹的机构挺巧妙,利用枪机护套当做枪栓的联动装置,枪栓不是与枪管平行的,而是垂直的,很像楔形炮栓。
向下板动护套,枪栓会垂直下落露出枪膛,把定装纸壳弹塞进去之后上提护套,枪栓也随之上行封闭枪膛。更巧妙的是枪栓上提时还会把纸壳弹后部切开,露出里面的发射药和枪栓中部的点火孔对齐。
遂发装置位于枪身侧面,结构基本和洪涛画的差不多,加上弹簧钢片之后松紧度能用螺丝调整,以对应不同材质的燧石。
只需稍稍摸索几遍,不用黄怀安指点,洪涛就能独立完成拉栓、上弹、推栓、锁闭、板起遂发装置、向药池里倒入少许发射药的环节。
“天天来院子里拉屎,看本官今天就超度了你们……咣……”然后四下看了看,没找到合适的靶子。
一抬头……有了!房上落着几只乌鸦,其中一只正落在燕尾脊上。它们没少往自己晒的衣服上拉屎,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左眼闭右眼眯,干净利落的扣动了扳机。
“哗啦……孙贼!有本事别跑,老子崩死你全家!”乌鸦体格再强壮,掉在屋顶上也不会是这个声音。所以嘛,洪涛没打中乌鸦,倒是把自家的燕尾脊给打碎了一块。
什么叫恼羞成怒?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冲着乌鸦远去背影跳着脚骂的洪涛就是。本来想在孩子们面前展示一下她们还不曾知晓的神器威力,再让自己的形象高大一些,没承想玩现了。
“王爷息怒,全怪小人手艺不精,理应责罚……”
黄怀安比洪涛还盼着那只乌鸦死,见到它飞走了,各种失望一起涌上心头,两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为了弄这把枪这两年可没少花钱,结果还是不太成功。
“老黄啊,过分谦虚就是骄傲,难道非要本官也跪下谢谢你不成?赶紧起来,它又不是用来打鸟的,打人足矣。”就算给洪涛一把现代手枪,想在四五十米的距离一枪命中乌鸦也是很不靠谱的事儿。
其实这把短枪已经很准了,再往上多三寸乌鸦就得命丧黄泉。对于乌鸦而言三寸是个很大的距离,但对于人来讲,弹球一边大的铅弹打中左胸或者右胸根本没区别,差半尺都算及格。
“艺不厌精,老汉我也做了把手枪,还请大人再试一次……”俗话讲不怕没好事儿就怕没好人,黄怀安刚从地上爬起来,从码头方向走来了一老一少。
少的也就十六七岁,生得虎头虎脑,双手捧着一个长方形的匣子。老的六十多岁的样子,比朱八斤的光头还亮还大。
他的走路姿势有点怪,右手一直揣在上衣兜里。王大头和他的小孙子来了,人未到声先到,一句话把黄怀安的伤心事又勾了起来。
“您这是要打擂台啊!”都不用看匣子里的枪,光看盒子就知道是彭家的力作,比长公主装首饰的小箱子一点不次,看来王大头对这把枪很有信心。
“既然大人把这门手艺传了下来,自是要分出优劣,合格产品才能拿出去用,不合格的只能回炉!”都说文人相轻,其实手艺人更喜欢争斗,同行是冤家嘛。
王大头和黄怀安在研究车床的时候是搭档,前者精通金属加工,后者擅长机械结构设计,谁也离不开谁。
但只要碰上同样的产品就必须分出个高下,哪怕事后教对方如何改进,之前也得有个明确的说法。
“此时说长道短还为时过早……”黄怀安也像只碰到了同类的公蛐蛐,一扫之前的沮丧神色,昂首挺胸上前一步,打算看看王大头盒子里装的是啥货色。
“嘶……还是大头爷爷这把好看!”洪涛和黄怀安都没看到头一眼,王大并不知道枪械是什么玩意,在这方面洪涛的口风非常紧,连负责具体协助工作的王十也仅仅知道个名字和大概用途,细节一概不知。
但这并不影响王大对武器的喜爱,乌鸦是没打到,可一下能把砖瓦垒砌的燕尾脊打碎,威力肯定超过了滑轮弩。听说还有一把,立马就从王大头的小孙子王鑫手中抢过木盒,刚打开就来了个满堂彩。
盒子里与其说是把枪,不如说是件工艺品。枪身和枪柄都由象牙制成,有大量浮雕,连枪管上都錾刻着花纹,还是祥云,就差再来个多子多福了。
“华而不实!”黄怀安在这方面真比不上王大头,他也不是金银匠出身,如果没有机械帮助估计连手工打制枪管的工作都完不成。但他并不打算认输,枪是用来杀人的,光好看没用。
“它的口径好像要小一些?”说实话,如果不追求产量和成本,谁都喜欢精美的产品,包括洪涛。不过当他拿起盒子里附带的子弹时,眉头有点皱。
“重三斤五两整,枪管内径三分一厘,弹径三分。别看它要细一些,小人试过了,威力不减,请大人试射!”王大头很留意驸马的表情,发现这个微小的变化之后马上做出了解释。
刨去材质和纹饰,两把枪在外形上其实很像,王大头的纤细中透着一股阴冷,像个刺客;黄怀安的粗壮而暴烈,仿佛猎人。
但一装弹就会发现两把枪的枪膛和枪栓部分完全不同,王大头这把枪采用的装弹方式非常特别。
枪膛里有个和纸壳弹差不多长度的钢管是可以立起来的,底部有刀片,用来割破纸壳弹的底部,稍微旋转一下就能让发射药堵住引火孔。
这根钢管的前部是圆锥形设计,有四道密封环,装完弹把钢管放平旋转四十度,密封环就和枪管后部凹槽里的密封环锁闭在一起,有效的防止了漏气。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王大头的短枪尽管口径小、装药量也略少,但射程和精度还要略高于黄怀安的短枪。
第663章 火炮
当然了,这里也有工艺误差的关系。王大头这把枪已经精密到无以复加的程度,除了机械加工之外,打磨工艺也是大匠级别的。
有些地方洪涛都无法分辨出来到底是不是用后世数控机床加工的,简直到了严丝合缝的程度,必须是八级钳工的水平。
以洪涛的胳膊和手腕强度,两把短枪轮流发射五次就再也端不稳了,剩下的试射工作全由跃跃欲试的王大她们代劳。
一时间制置使衙门的前院里就像在过年,爆竹声噼里啪啦,东屋上的两个燕尾脊算是倒了霉,被打得千疮百孔、七零八落。
“好了,先去吃午饭,孰优孰劣答案在饭后给出!”眼看再打下去房顶就要完蛋,洪涛赶紧制止了这群疯狂的暴力女。
这两把枪说起来并不是黄怀安和王大头的原创,充其量算是三手仿造,二手的自然是洪涛本人了。它们真正的发明者一个是美国人一个是挪威人,前者叫夏普斯步枪,后者叫卡曼尔莱德步枪。
夏普斯步枪设计生产于美国南北战争时期,是南军的装备。它的气密性装置与楔形炮闩类似,结构简单、装弹方便,射速也不错。
有效射程达到了四五百米,最大射程近千米,在当时已经算很好的步枪了,常被南军用于远程狙击。
卡曼尔莱德步枪比夏普斯步枪出现的还要早十几年,是挪威军方出于自身要求从丹麦一种步枪上改进而来的。
它不追求射速,更倾向于射程和精准度,所以在枪栓气密性上下了更大功夫,有效射程在五百米以上,且准确性很高。
上上辈子穿越到南宋时洪涛还不知道有这两种枪,回到现代之后才重新搜集资料,一方面是为了印证当时自己的选择还有多少改进余地,另一方面也是充实脑子里的记忆,为有可能的下一次穿越打基础,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但记忆再清晰也需要有人能实践出来,洪涛自己肯定没这个手艺,毕竟是后装枪线膛枪,对枪膛和枪栓的密闭效果要求很高,依赖当年甘凉路的工业基础也很难做出来。
但这并不妨碍他把脑子里的东西全画下来交给黄怀安和王大头,让他们自己去琢磨,可是结果有点出乎意料的好。
这两个人由于脾气秉性的差异,在枪支的结构设计上各持己见还不愿意融合,正好又赶上疏散行动,最终愣是一人造出一把。
虽然是短枪,其实和长枪没有太多区别,现在最麻烦的不是枪管,而是枪膛和枪栓。以这两把枪的金属加工精度,一眼就能看出来不再是纯手工打造,有了初级机床协助,长一些的步枪枪管也不是问题。
“平心而论,大头的短枪性能更优越一些……老黄,别灰心,听本官把话讲完。”
酒足饭饱,洪涛一张嘴就让黄怀安忐忑不安的心坠入冰窖,同时也让王大头的光头更亮了。可是话锋一转,局势重新变得不太确定。
“这把枪就算采用同样的材料,工艺也过于精密,造价和工时肯定会高,不利于大批量生产。老黄这把虽然在重量、口径、射程和精准度上都稍逊一筹,但它的零件相对少,加工难度低,维护起来也相对简单。”
“这个道理其实在生产滑轮弩时就考虑到了,三万新军只换装了二万,不是本官不想给剩余的一万新军换装新式滑轮弩,而是成本太高、维护太复杂。要是装备几十万军队,不等敌人来打我们自己就会把国库拖垮、把工匠们累死。”
等这席话说完,王大头的脸也垮了。好东西不一定就好用的道理他在湟州工坊时就懂了,可惜大半辈子养成的习惯始终占了上风,光想着如何把一件东西造到极致,忘了考虑成本。
“但是……嘿嘿嘿……要说我两位工程师的枪都是好东西,咱们能不能这样。老黄致力于长枪的研发,大头则专注短枪。长枪有长枪的用武之地,短枪也有短枪的发挥空间。先不急于打造太多成品,一边小批量生产一边继续改进。这两把枪本王就全留下了,它们会改变全天下,本王在此谢过二位!”
挑了一大堆毛病,洪涛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别人还拿着弓弩大刀呢,您都玩上后装线膛燧发枪了,还这么多叽叽歪歪干嘛。
枪的图纸是自己带来的,可后边的工作都是王黄二位、以及在他们身后的一大批工匠不懈努力的结果。看一看王大头残疾的右手,再看看黄怀安未老先衰的面容,这个大礼只能算利息。
“万万使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