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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马王诜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他也有所耳闻,刚开始谈不上喜欢和反感,但自打这位驸马到了湟州之后,就越来越碍眼了。
先是一口气杀了几十名禁军军官,那里面不乏自己的旧部。接着又废除了禁军屯田和回易的权利,还放出狂言,说是不要朝廷一分钱军费就能养兵,甚至还要向朝廷交税。
要说打狗没看主人面子这有情可原,毕竟驸马是头一次领兵,不太懂这里的规矩。可是后面干的这些事就超出了规矩问题,这是要绝了大家的活路啊。
熙河路、秦凤路、永兴军路这片区域常年都在征战,光靠朝廷给的军俸养兵仅仅也就是够吃,想让士兵卖命杀敌,光吃饱能成吗?
谁都知道军队仗着便利垄断一些生意不太像话,可是手下人要吃要喝要赏钱,否则他们打仗就不出力。朝廷又拿不出这么多钱粮,麾下作战不利朝廷会怪罪,最终倒霉的还是统兵将领。
至于说那些文官,他们被降职无所谓,谁不是家大业大,就算不富裕也会有一帮门生旧故,说不定哪天又复职了。
但像自己这样的宦官和武将则没那么幸运,屎盆子最终全都扣脑袋上还没人管擦洗,唯一的出路就是保持军队战斗力,争取能多打几场胜仗。这对朝廷也没什么害处,朝廷对此事也是心知肚明,只是谁都不说穿而已。
要是任由驸马王诜这么搞下去,一旦成功了,皇帝陛下自然要以此为例。目前最流行啥?两个字,改革!新政在改革、军制在改革、官制在改革,甚至连祖宗宗法也要改。
而这位驸马就是皇帝改革的急先锋,他不仅影响了旧党的利益,还触动了西北这片军事家族的利益,哪怕是主张改革的新党目前也对他颇有微词。
何以见得?童贯就是很好的佐证。他是王中正的幕僚,王中正呢,又是宦官里支持新政的一派,可以说与新党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既然王中正派童贯跑这么老远来告之溪罗撒的底细,里面的含义不言而喻啊。
自己是没什么新旧倾向,唯一效忠的就是皇帝陛下,可总不能因为一个驸马而得罪了大多数朝臣,况且里面还都是重量级的人物。
驸马有长公主护着就算啥官职都没有,也依旧可以享受皇家待遇,自己若是成了众矢之的,结局必然是死无葬身之地。
那该如何应对此种局面呢?其实不难,作为一名常年征战在边关的统帅而言根本不算难事儿。凉州城是西夏必救的要地,自己只需稍稍放慢进攻步伐,拖上十天半个月,西夏军队就会替大宋朝解决掉这个人嫌狗不待见的驸马。
就算他福大命大造化大侥幸逃脱没有死,凉州城得而复失,又损失了湟州几千兵将的罪责肯定也逃不掉。最主要的是他还扰乱了整个战局,一旦五路伐夏的战事不利,这个大屎盆子也就有人接着了。
此时就能看出这位驸马有多招人恨,原本给兰州运送粮草的押粮官突然患了重病,接替他的是位姓梁的厢军指挥使。
结果这位指挥使偏偏选择了走水路,不巧遇上了狂风暴雨,粮船十不存一,大多数都沉了,还死伤了上百厢役。
没有粮草,就算皇帝来了也没用,大军无法远征。重新集结粮草可以,但需要时间。难道说老天爷理解自己的苦衷,专门下了这么一场及时雨?
如果李宪这么想,他就不配当一路的经略使。很快答案就浮出了水面,新换的运粮官姓梁没错,但他有个外甥姓钱,曾在湟州禁军中任职,后来被驸马王诜给砍了,尸体还挂在城外的木杆子上,至今都风干成骷髅架子了仍未允许下葬。
显而易见,是西北边军里有人要出手对付这位驸马了,而且招数很高明,不光合理合法,还合情。
至于说后面有没有朝廷新旧两党的授意和协助,这就很难说了。毕竟任命一位如此重要的官职,并不是地方官员的权利,还需枢密院批复。怎么就那么巧,偏偏选中了这位姓梁的呢?
但事情并未到此结束,要说驸马王诜也真不是白给的,他居然在第一时间就把信使派到了各路各州,长江以北的地方都快跑遍了。
攻占西夏重镇凉州固然可喜,要是再加上陪都的地位那就更不得了。哪怕是那些心怀不满,一心想至驸马于死地的人,面对这个已经被公开的战报,也不得不做出欣喜若狂的姿态。
此时不光不能扯后腿,还得叫唤的比谁都声大,玩了命的上奏朝廷,必须火速支援凉州。
皇帝一开始也有点蒙圈,自己这个不靠谱的妹夫啥时候成了一位帅才啊,出手还如此犀利。不玩是不玩,一玩就直接掀底牌,一杆子捅到西夏陪都去了。
看一眼地图,只要不是傻子就会清楚,凉州一旦被宋军把控西夏就得丢掉半条命啊。可是皇帝心里也清楚,这位妹夫人缘已经差到了极点,指望目前的边军将领去援助好像真不太靠谱。
但王诜这一切又都是为皇家出力造成的,自己还指望他能继续当搅屎棍帮自己转移视线呢,再加上妹妹的情谊,舍还真不能舍。
看了看身边,能征惯战且最有可能出力去救驸马的好像也没几个人,总不能从河北诸路调兵遣将,远水也解不了近渴啊。
这时王韶提出了一位人选,谁呢?他儿子王厚。如果说谁更了解西北边况,王韶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王厚几乎就是王韶的翻版,他从十多岁起就跟着父亲在马背上东征西讨,二十多岁就独领一军协助父亲作战了,且战绩一直都不错。
于是王厚连第二天开封的太阳都见不到了,急急忙忙带着三个家人连夜就踏上了奔赴兰州的官道。到了地方之后接替了原来的秦凤路都总管,准备带着秦凤路的禁军驰援凉州。
没有军粮咋办?王厚直接解散了兰州的六万厢役和民夫,把他们的粮食一律收缴作为军粮使用。同时拿着圣旨找到了李宪,说明自己的侧翼需要掩护。
李宪一看,得,再拖时间就属于和皇帝对着干了,不光不能拖还得积极主动,表现出一副不到凉州誓不为人的架势。
李宪善攻,王厚善守。于是李宪以挟制各路的名义,由他自己代替了王厚北进。而王厚则负责压制卓啰和南军司,不让他们有机会腾出手来回援。
王厚这个名字确实挺贴切,厚道啊。他到此时也没明白皇帝特意让自己千里迢迢的跑来兰州是个啥意思,既然主帅都要带兵出征了,打个掩护啥的很应该啊。
就这样,李宪带着熙河、秦凤两路总计一万骑兵马不停蹄的奔向了凉州。
这次他可是真着急了,之前该配合的全做到了,成不成功这是天意,不管新旧两党谁也怪不到自己身上。
第368章 最独特的驸马
现在就该把注意力重新转回作战上了,假如自己真的能把驸马救下、凉州拿下,这场由自己策划并成功实施的大战役不光会取得成功,还是空前绝后的成功。
由此一来,宋夏两国的战略态势就会完全改变,大宋成了占主导的一方,西夏成了疲于应付的。这是啥功劳?李宪每次想起来都会笑醒。
两天之后前锋李忠来报,济桑城不费吹灰之力就被占据,原因更简单,那里已经没啥守军了。守军都跑哪儿去了呢?都跑到五里外扎营去了。
为啥有城不守非去狂野里扎营呢,难道说这些夏人住不惯房子,非得躺在帐篷里才能睡着?真不是,济桑守军跑出来只有一个目的,躲避瘟疫。
瘟疫!这个词儿让李宪浑身一哆嗦。夏人怕瘟疫宋军照样也怕,可是李忠后面说的话又让他觉得浑身一松。
济桑城不是闹瘟疫了,而是被尸体给围了。这些尸体都是从古浪河上游漂下来的,到底有多少数不清,反正济桑城靠近古浪河的地方是个回水湾,码头就建在这里。
但从十天前开始上游就不断飘下来尸体,被水流一冲正好淤积在回水湾里。除了对岸附近还有十几米宽的水面没被堵死之外,整个河道几乎都被塞满了。
在这个季节,这么多尸体泡在水里,那个味道两里之外都能闻见。城里真是没法住人了,所以守将才不得不放弃城池,带着人跑到了野外居住。
河里的尸体是什么人呢?这才是李宪最关心的。古浪河上游离凉州城很近,如果都是宋军的尸体,那就说明凉州城已经被西夏军队夺回去了,驸马王诜也是凶多吉少,自己此行的目的就得改一改。
但李忠说了,他亲自去河边看过,真是几里外就能把人熏晕。人模样肯定是分不出来了,但甲胄什么的必须可以分清,基本全是西夏军队。
这一点也得到了济桑城守将的证实,他当然也查验过,而且还知道这是那支西夏军队的。穿土黄色衣裤的是甘肃军司,穿白色麻布衣裤的是白马强镇军司。
这位守将可能是被一眼望不到边的尸体给吓坏了,有点疑神疑鬼,非说是天兵天将下凡才把这两个以作战彪悍著称的军司杀得血流漂杵。
还说北面几十里的乌鞘岭上就驻扎着天兵天将,他派去打探消息的好几拨士卒只回来了一个,还被吓傻了,整天只会说一句话,天火!天火下来啦!
至此为止李宪才算放心,乌鞘岭关隘还在宋军手中,凉州城有很大可能无碍。
至于天火是啥玩意他好像听童贯说过,驸马带的湟州新军惯使一种用火药发射的火箭,还有能让刀剑也烧软的火油弹,想必神神叨叨的济桑城士兵就是被那些玩意吓到了。
说起这位驸马的事迹李宪还是挺佩服的,大宋朝开国快百年了,将门入朝做驸马的不少,青年才俊娶了公主的也不少,但像王诜这么极端的真没有。
这位原本是位风流才子,画的一笔好丹青,其放荡不羁的做派也算是独门绝技。有关他在驸马府里干的荒唐事儿流传很广,在朝中结交也算广泛,名声嘛,有好有坏。
当时自己就比较讨厌这位驸马,因为他对长公主不仅不好还很不敬。做出一名宦官李宪在宫里见过蜀国长公主,也不讨厌这位对谁都很温和的皇妹,对她嫁了这么一位夫婿觉得很不值。
可自打几年前王诜酒后坠马伤了脑袋,由此得了失心疯之后,情况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他对长公主突然好了起来,不像是装的,两个人并骑在开封街上游逛的情景已经不算罕见,据说还专门为长公主建了一座飞鹰社。
现在这项运动已经在朝野上下流行了起来,就连边军将官的家属也有托人从开封买来飞鹰具戏耍的。要是这还不算对媳妇好,李宪就想不出啥才叫好,反正他也没媳妇,只能是凭借想象。
飞鹰社不仅仅是个游戏,它早就成了一门很赚钱的生意。哪怕所有大宋城市里都有匠人仿造飞鹰具,可是产自开封飞鹰社的飞鹰具依旧是皇家专供。
哪怕你手艺再好,缺了这块皇家的牌子也只能在价格上低人一等,由此带来的后果就是官宦、富贵人家不管是否真能玩好飞鹰这项游戏,也得备上一套飞鹰具显示身份。
如果说飞鹰社是王诜无心插柳柳成荫,误打误撞成就了一门生意,那他随后干的每件事儿目的性就都非常强了,还都非常成功。
宝绘堂印字机,几乎已经包揽了开封的寺庙经书业务,哪家不用宝绘堂刊印哪家庙宇的档次就会被信众看低。
这玩意还真不是以讹传讹,更没有皇家的推波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