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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过年的时候,王韶当然不会无事前来,但用心不在古渭,而在秦州。古渭升军的风声他已经暗地里放出去了,很快就会传入李师中耳中。他当然得到古渭寨走一遭,以便取信于李师中。
官场相争,争功诿过是少不了的。在如今的情况下,王韶有李师中居中掣肘,河湟开边始终未有开张。功是没得争的,但过却必须要诿。大言诳君,让天子苦候不得,这个罪名,王韶不肯担在身上,也不能担在身上。韩冈给王韶出的计策,便是让皇帝赵顼明白,究竟是谁在给河湟开边的战略捣乱。
上弹章攻击李师中没有任何意义,经略使说话的分量总比机宜文字要重上许多。所以让李师中自己蹦出来给赵顼看,才是最佳的策略。从古渭建军,退到屯田市易,再退到屯田或者市易,只要李师中一步不让的姿态做到了天子眼前,谁还能再责怪王韶一年以来毫无动静?如果李师中在其中退上任何一步,却又遂了王韶的心思。
说实在的,能想出这样让对手进退两难的计策,王韶觉得韩冈比他还要像一个宦海沉浮多年的老官油子。
不过为了让李师中上钩,必须让他深信秦凤经略司机宜文字是真心的想在古渭设军。现在都快要到送灶王的日子了,再过六七天便要过年。这时候还往古渭跑,李师中再精明,疑心再重,也肯定不会怀疑王韶的真实用意。
‘也到了该摊牌的时候。’走在刘昌祚的身边,王韶下定了决心。
……………………
狂风吹得门窗哗哗作响,雪花被狂风卷着,从门缝中钻进屋内,屋中火盆里的火苗被风压得只在木炭表面跳动,半点暖意也散发不出来。
原本王韶预定着在古渭住上两天,就赶回秦州。可以赶在除夕之前,回到家中。可一场暴风雪突如其来,打断了他回程的计划,不得不暂留在古渭寨里。
王厚拥在火盆旁,双手几乎要伸进火盆中央,南方人怕冷,王厚尤甚。他在关西的几年,最怕的就是冬天。他的两只眼珠随着在屋中来回踱步的韩冈左右晃动,最令他气结的是韩冈踱步的时候,手上还拿着一卷不知何时带来的诗经在默读。
“看起来要在这里过年了。玉昆,你也别晃了,看着眼晕!”
韩冈笑道:“闲来无事,只有读书消磨时间了。”他看看蜷在火盆边的王厚,又道:“处道你还是起来走一走的好,坐着反而会更冷。”
王厚站起来,学着韩冈的样在屋中来回走动,走了几步,又没话找话的抱怨起来:“这刘昌祚真真是讨人嫌,玉昆你好心要去帮他救治伤病,他倒好,哼哼哈哈的就是不肯答应。不然,倒有些事做。”
“他也是怕向宝,等到告身下来再说吧!到时我便名正言顺的能做点事了。”王韶在里屋休息,刘昌祚又提防着自己,韩冈没事可做,也只能读书。
过年时要敬天,要祭祖。但被暴风雪堵在军营中,这些礼节也便没人去搭理。没有爆竹,没有烟花,在狂风骤雪声中,熙宁二年即将宣告结束,熙宁三年很快姗姗而来。
听着外面军营中的喧闹,韩冈放下手中的书卷,推开了屋门。一阵寒风卷入屋内,让王厚冻得一声惨叫。王厚在别人面前,一贯谨严守礼,性格郑重严肃。只不过与韩冈惯熟了,才会露出了真性情。
韩冈微微一笑,走到了屋外院中。不知何时,已是云收雪散,繁星重新闪耀于天际。韩冈站在院中,仰头向天,深邃的天穹有着无尽的神秘。仰望天际,慨然兴怀。再过几个时辰,就是新的一年,这是他在这个时代度过的第一个新年。不知数百里外,父母和云娘是不是也在仰看同一片天空,也不知道,留在另一个世界的亲人,是否也能看到同样的星空。
王韶出来的时候,正看着韩冈独立在院中,一种遗世独立的疏离感笼罩在身周,神情有些落寞,不知因何而伤感。韩冈献计献策,手腕老辣,步步算计人心。虽然是帮着自己,王韶却暗中有了几分顾忌。只是现在看着韩冈望天伤怀的样儿,王韶的心情不由得一松,心想他也许是想家了缘故,
‘毕竟还是少年人……’
ps:刘昌祚出场了,在西军中,他是能力屈指可数的大将之才。只可惜没有上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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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营中纷纷难止休(上)
军营中的新年枯燥乏味。没有哪家商人会到古渭附近卖爆竹,就是竹竿都少见【注1】,半点也没有过节的气氛。也就驿馆外面的军营里,吆五喝六的赌博声最为响亮。
到了元旦那一日的午后,刘昌祚领着一群偏裨校佐过来拜贺,请着王韶和韩冈一行吃了一顿酒席,也便散了。
古渭寨平日里提供的酒菜着实提不上筷子,用的盐质量又不好,吃到嘴里泛着苦味。这里常用的井盐远不比上秦州通用的池盐——解州盐池和青白盐池所出产的食盐,放在大宋全境都是上等口感。
咸中发苦的菜肴,习惯清淡口味的韩冈根本吃不下去,王韶父子浅尝即止,赵隆和亲卫们也都是叫苦不迭。王舜臣不住的抱怨:“就仗着这鸟地方产盐,一斤一斤往菜里添,想把俺们做腌肉不成?”唯独李信一人,默不作声的吃了个干干净净。
刘昌祚待客虽然都是一板一眼按着礼节来的,可这一番款待却是不冷不热。王韶看起来全然不介意的样子,但对王韶性格已经有所了解的韩冈知道,他的举主恐怕心中早已狠狠地记了一笔。
韩冈心中也不痛快,他知刘昌祚忌惮向宝,心中便转着念头,想着用什么办法让刘昌祚恶了向宝,不得不投过来。
不过韩冈还是颇受古渭寨下层官兵的尊敬,见到他,点头哈腰的为数不少。服侍韩冈起居的士兵,也是嘘寒问暖,甚为殷勤。
韩冈在甘谷城的一番作为,几乎传遍了秦凤路的各处寨堡。数万秦州将士都知道,很快就要有个孙思邈孙真人的徒弟来管勾秦凤路伤病事宜——尽管孙思邈弟子身份的误会,韩冈绝不会在明面上承认,反而竭力澄清;但谣言传播的速度和广度,却不出他意料,正中他下怀。
吃着兵粮,守着边疆,谁也不能拍着胸脯说自己一辈子都安安稳稳地不受一点伤。刘昌祚顾忌着向宝这位顶头上司,但普通的士兵可不管那么多。高高在上的都钤辖连眼角都不会往自家身上瞟一下,何苦为他得罪日后可能成为救自己一命的恩公?
韩冈房中取暖的火盆,就算是到了后半夜也从来没熄过。而他晨起活动过筋骨后,便立刻有人送来大桶的热水请他沐浴更衣。骑乘的坐骑,被刷洗得油光水亮,喂得也是最上等的豆粨。吃得盐苦了,韩冈提了一句后,也好了不少,据说是改用了净水漂去了粗盐中苦味,经过第二次熬煮成的精盐。
这等待遇,连王韶都靠他沾光。王厚也看得眼热,私下里避过他老子,笑着对韩冈道:“玉昆你日后在秦凤估计都可以横着走了,真没人敢得罪你。”
韩冈笑而不语,这话他不好回。
以待人殷勤论,刘昌祚待王韶、韩冈一行的态度要倒着数,而古渭寨低层将校们的表现,则让韩冈想把刘昌祚揪过来,让他好好学一学。至于古渭附近的蕃部对刘昌祚的态度,则是略逊于后者,而远超前者。
最为亲附大宋的纳芝临占部早早的在年前就送来了几十只羊充当节礼,还特意给刘昌祚选了匹好马——一匹高大雄峻的枣红色河西马。到了正月初二,部族中的首酋们又在族长的带领下过来拜贺,在古渭州中,无一家能比他们更恭顺。
纳芝临占部本是古渭州最大的吐蕃部族,一度拥有附近的九条谷地,数万人丁。但如今势力大减,仅保住了其中的三条——这还是靠着他们二十年前第一个归附大宋所结下的善缘方才得以保住。
而取代他们成为古渭最强蕃部的,就是刚刚走进官厅的一群蕃人所代表的部族。
王厚、韩冈闲来无事,守在官厅外,看着一众蕃人鱼贯而入——主要还是韩冈拉着王厚,他希望能籍此对认识古渭的蕃部了解更多一点。在官厅外不过一个时辰,他对西北蕃部,已经有了更为直观的了解,掌握了第一手资料。这比坐在秦州官厅中,翻着故纸堆有用得多。
王韶人在厅中。他提举秦凤蕃部大小事务,既然他人在寨内,而蕃部又来了人,刘昌祚即便不愿意,也不得不让王韶坐进他的官厅。
“是青唐部的人……”
王厚附在韩冈耳边说着。这几年王厚跟着王韶在陕西缘边地区跑了许多地方,对各地的大蕃部都有基本的认识,不同蕃部拥有的旗号和装束都有细微的差别,韩冈看不出来,但王韶和王厚一眼就能分辨。
古渭的青唐部与吐蕃赞普唃厮罗和董毡所据有的青唐王城两不相干,只是恰巧重名而已。说起重名,韩冈前世曾经来过古渭,不过那时名号已是甘肃陇西,还逛过县城附近的首阳山,就是传说中不食周粟的伯夷叔齐饿死的地方。
但不仅陇西县,河北、河南、山西的很多地方都有个首阳山,皆自称是伯夷叔齐最后隐居之所。只是如今韩冈‘旧地重游’,却没听说古渭这里有什么首阳山,想必也是后人臆测生造出来的。
青唐部在古渭附近是人丁最多,据地最广,也是最为富庶的一个部族,甚至连带着古渭寨合在一起被世人称作青渭。其所据有的盐井,据说每天能给青唐部带来八匹马的利润。这可是个惊人的数字。
北宋马贵,一匹最普通的驽马也要十贯往上,而战马都是三十贯起头,往百贯上跑。即便以价格最廉的驽马计算,八匹马就是一百贯,而一年便能净入三万五千余贯!
王厚当日提起青唐盐井,曾经叹着气,若这三万五千贯年入归属古渭寨,不用下面的臣子提,官家自己都会要求古渭建军。
“青唐部不是没有归顺吗?他们怎么也来了?难道俞龙珂打算向朝廷要个官做?”韩冈有些想不通。他这些日子,也多方搜集蕃部的资料,虽不如王厚的见多识广,但还是知道青唐部的族酋究竟是何人。
青唐部并未归顺大宋,没有接受朝廷官职,更没有献土。按照大宋对蕃人的分类,他们属于生户,而投效了大宋的纳芝临占部则是熟户。一个生蕃部落跑来拜年,是惯例?还是特例?
“能关起门来称大王,俞龙珂当然不会愿意成为大宋臣子。但这不代表青唐部不愿与朝廷交好。平日结个善缘,也省得日后麻烦,许多蕃部也都是这么做的。何况青唐部除了盐和马,也不产其他东西,都要靠着来古渭的商队……”
“青唐部不是号称帐下超过十二万口?”王舜臣一贯的把蕃人当贼看,从来都是往坏里想他们,“俞龙珂那鸟货说不定想做个李元昊,前面磕着头,背后捅刀子,囫囵个儿的占了古渭州!”
“十二万口?”王厚不屑的冷笑一声:“的确是有!把羊算上去还少一点,加上狗那就多一点。再添个马,说不定能上十三万!”
韩冈也摇头失笑,这样的传言都是不能信的,秦州是西北重镇,汉人也才不过十余万丁口【注2】,一个蕃部怎么可能有与秦州相当的人力:“帐下十二万口当然是个笑话。古渭就这么点大,能容得下多少帐?
大小部族加起来,说不定的确能有十二万。单一个青唐部,能有个三万丁口,编组两三个装备齐全的千人队就不错了。董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