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悻悻的走出唐寅的小院子,吴大忠有些唉声叹气的,毛脚女婿让他当这个家,给了他一千多两银子不错,可这么花,也似乎不怎么顶用,这还不算日后钱无病的应酬什么的,他打定主意,这种伤脑筋的事情,一旦等到自己女儿和钱无病完婚,就一股脑的丢给自己的女儿就好,自己太太平平的享享福就行了,这看着银子哗啦啦的从手里流出去的感觉,真的不好受啊。
“老爷,外面有客人来访!”门房王老头凑了过来,自从新来的吴老爷透露了想用他做管家的意思,屋里屋外,算是他最是用心了。
“又有客人?”吴大忠紧张起来,昨儿里有客人,结果来了唐寅这样一尊菩萨,花钱供养着还给主家脸子看的,这样的奇葩,再来一个,吴大忠可觉得有些受不了了。
“是魏国公府上的人,说是想要拜见大少爷!”
“魏国公府上的?国公府上的?你确定没听错?”吴大忠呆了一呆,做了一辈子小旗,国公什么的,距离他似乎太遥远了,他居然第一反应,就是昨日自己在牙行里有些招摇了,以至于招来了骗子。
“是的,是魏国公府上的三管事!”王老头腆得脸说道,“三管事那可是贵人啊,连他都来拜见咱们家大少爷,这大少爷可真有面子!”
带着一肚子的疑惑,吴大忠来到前堂,王老头口中的三管事,正在堂前正襟危坐,在他身后,还有两个年轻的从人,看起来,倒还真是有几分富贵气象,不怎么像骗子。
“这位是吴老爷吧!”见到吴大忠走过来,三管事站了起来,笑呵呵的开口道,能在国公府上做管事的,哪一个不是八面玲珑的角色,哪怕是等了这么一阵子,也不见他有什么不耐的神色。
“您这是。。?”吴大忠问道。
“鄙人姓章,立早章,也就是国公府上一个跑腿的,钱百户今日不在家么?”
“那你可来的不凑巧了!”吴大忠有些惋惜的摇摇头:“我家无病下午就出去了,这晚上未必会回来,章管家要是有事,不妨改天再来!”
“哦!”章管事看起来有些失望,将一份礼单递了过来,“其实也没什么事情,这是鄙上的一点小小心意,算是恭贺钱百户高升吧!”
吴大忠接过礼单,微微扫了一眼,礼物不是很贵重,但是也不是随处可见的大路货色,用来恭贺一个百户,倒是刚刚好,可见这国公府里的人做事情,还是很有分寸的。
“我家无病,和你们家主人有交情?”他放下礼单,试探的问道,既然人家是送礼来的,他自然不好收下礼物就撵人走不是,就算不是国公府来人,就是普通人家来送人情,也不带这么对人家的,这和对方聊几句,表示亲近,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个,我可就不大清楚了,我只是奉我们家少爷的命,将礼物送到,吴老爷若是想问这个,等钱百户回来了,直接问他就成了!”章管事也不谁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反正就是一问三不知。
又聊了几句天气,风土人情的闲话,这章管事和吴大忠之间的气氛,逐渐融洽了起来,对于刚刚等待半天的怠慢,似乎他也是有意无意的提了起来:“刚刚听管家说,吴老爷是在后堂陪着你们家的先生,这钱百户好像还没成婚吧,这先生可请的有些早了?”
钱无病是武人,自然没请先生来读书识字的道理,章管事这个话,似乎是调侃,又似乎是埋怨吴大忠有些不知道轻重缓急,国公府上的管事和自家的先生,谁轻谁重,这个你还分不出来?
听的这话,吴大忠肯定是要解释一下,要不然,人家来送礼的,结果记恨了回去了,那就没意思了。。
“是我家无病义妹的先生,暂时借居在这里,章管事啊,你不知道,这读书人啊,脾气又大有古怪,把他们当菩萨一样的供着,他们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得亏我那两个儿子没去读书,要不然,成了这个模样,非把我气死不可!”
“这脾气大的,自然是有本事的,这要没本事的,脾气大,谁理他啊,吴老爷你说是不是,听起来,这位先生是很有本事的那种?”章管事笑呵呵的说道。
“不清楚,倒是好像有些名气,对了,章管事你是本地人吧,唐寅这名字,你听说过吗,我家无病把他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我看也就一个鼻子两个眼睛,没啥奇怪的!”
“我一个跑腿的,哪里知道读书人的事情,吴老爷你这是太高看我了!”打了个哈哈,章管事看了看天色:“好了,我就不久坐了,钱百户回来,吴老爷转告一下我曾经来过就成了,告辞了!”
“一定一定,章管事好走,老王,替我送送章管事!”
。。
半个时辰之后,这章管事的身影,出现在了国公府的书房外面,低头垂脸的对着书房里的两人说道:“老爷,少爷,小的打听清楚了,那姑苏唐寅,如今的确是在钱无病的家中!”
屋子里沉默了一阵,片刻后,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出来:“知道了,你下去吧!”
第54章推波助澜另有其人
“我曾经告诉过你,这天下的事情,都是人做的,没有了人,自然也就没有了事情,所以,要看一件事情的话,最根本的,就是看人,看清楚了人,这事情的解决之道,自然也就出来了!”
书房里,徐俌低沉的声音在回荡着,在他的面前,徐鹏举端端正正的坐着,听从着自己爷爷的教诲。
“这个事情,你觉得是那刘瑾折腾出来的敛财的法子之一,也是,这一年多,这个老家伙为了敛财,却是是花样百出,但是,这市肆门摊税,内阁也是通过了的,你莫不以为,内阁的三位大学士,都是摆设?”
“焦芳可是依附刘瑾才进的内阁,若是刘瑾的意思,他不会唱反调的!”徐鹏举对于朝堂大势,也不是一塌糊涂,至少,他知道焦芳是刘瑾的人。
“那王鏊呢,李东阳呢?”徐俌摇摇头:“若是无关痛痒的小事,李东阳那个老狐狸,捏着鼻子也就认了,这可天下的市肆门摊都大肆征税,这种事情,算是小事情么,往好了说,这税银子能充盈国库,陛下有了一个充盈的国库,就是胡闹一点,咱大明也是安生的,往坏了说,这税一征,税吏们上下其手,百姓苦不堪言,这是动摇国本的大事,李东阳为朝廷筹谋了一辈子,他会连这点都看不出来?”
“那不是刘瑾的意思?”徐鹏举反问道。
“就算是,也决计不会是刘瑾提出来的,嗯,提这建议的,叫栾玉平,如今的应天府同知,刘瑾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这事情啊,刘瑾即使是想插手,全盘接过去,怕是内阁也不会答应,也不知道,他们之间有没有什么私下的交易!”
徐俌背着手,缓缓的说道。
“那爷爷您的意思,这税平安伯家要交,凡是街面上有着买卖的,都得交了?”
“交,当然得交,重要的不是这个,重要的是这银子交给谁,最后又到了哪里?”徐俌摇摇头:“若是到了刘瑾的私库,这银子不交就不交了,难道朝廷为了这个,还能将咱们南京城这么多的公爷侯爷都削爵了不成!”
“那我去告诉平安伯,叫他不要拖延了,为了这脸面的事情,坏了朝廷的大事,那就不值当了,朝廷或许不会将所有的人都削爵,但是杀只鸡骇骇猴,倒不是不可能,平安伯和咱们府上一直走的很近,就算当鸡,也不能是他去当。”
“这个不着急!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徐俌摆摆手,“收税的居然是锦衣卫,这栾玉平倒是脸面大的很,这税银到了哪里,最后又解往哪里,这个你要弄清楚,南直隶用钱的地方也是多的很,你得盯着点!”
“这个孙儿明白,自然不会有一两银子往北走!”徐鹏举明白自己爷爷的意思,南京城里收的银子,送到北京去,那肯定不行的。
“对了,给我说说那个锦衣卫百户和这唐寅,你怎么派人去打探这个去了?”
“爷爷你还记得弘治十二年的科考案么?”徐鹏举笑了笑,见到徐俌点点头,“爷爷当然记得,当年李东阳可是主考来着,这科考案的主角之一,便是这唐寅了!”
“哦!”徐俌哦了一声,却并不在意,唐寅的些许名声,尽在民间,以魏国公的眼界,这唐寅不过是一个舞弊之后终身不得科考的举子而已。
“当时的科考案子,这唐寅舞弊没舞弊,这个不清楚,不过,这唐寅在民间,倒是有些名声的,才艺过人,诗画双绝,听说,连咱们南京新来的这位王公公都想招揽他做个请客幕僚什么的!”
“那就是,他的确还是有几分真才实学了!”徐俌找了个椅子,舒舒服服坐了下来,听听自己的孙儿怎么做事情的,对现在的他来说,也是一种享受。
“而这唐寅,现在居然就住在那锦衣卫百户家里,而在这之前,这两人根本就没什么交情!唯一有相同的地方,就是这唐寅之前是从王公公的镇守太监府里出来的,而这个叫钱无病的锦衣卫出入镇守太监府如出入自己的门。”
“你的意思是,这唐寅实际上是受了王岳的招揽,而是王岳派到那锦衣卫身边的?”
“不仅仅如此,前日里,徐铮和平安伯的儿子,去那锦衣卫百户所里,被人用朝廷大义给赶了出来,在这之前的事情爷爷你也知道了,锦衣卫和平安伯家的人,大打了那么一场,都吃了点小亏!”
“这也没什么,锦衣卫一直不怎么讲究,不过这一次,知道拿朝廷大义来压人,算是有长进了!”徐俌不以为然,在他的眼里,的确没有什么锦衣卫的。
“但是,这锦衣卫的百户是钱无病啊!”徐鹏举有些意味深长。
“等等!”徐俌将徐鹏举说的这一条条线索,迅速的脑子里连接起来,脸上流露出有些不大相信的神色:“你的意思是说,这事情里,有王岳的影子?”
“孙儿不觉得,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又没有吃熊心豹子胆,胆子会大到这个地步!”徐鹏举含笑看着自己的爷爷,自己终于看到爷爷也忽略的地方了。
“那唐寅,便是如今给那锦衣卫百户出谋划策之人?”
“想来就是这样了!”
徐俌摇摇头:“没道理啊,这一点道理都没有,王岳是自请来南京镇守的,摆明了是想从朝廷的这滩浑水里把自己摘出来,没道理在这等事情搞风搞雨啊,难道是知道刘瑾的用意,故意在这事情上和刘瑾别别苗头?两人素来不和,搅黄刘瑾的事情这种事情,倒是他做的出来!”
“爷爷还记得徐铮当街折辱他那义女的事情么?”徐铮提醒一下:“或者这事情,让王岳王公公感到脸面受损,给咱们一个难堪也说不一定!”
“糊涂,王岳是何等人物,岂会为这么一点小事情大动干戈!”徐俌训斥了一句,用小孩子的心气去揣度天下英雄,这不是孩子气么,他不知道,自己的孙子这一个猜测,已经是无限接近真相了,真正怀恨在心搞风搞雨的,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而王公公只不过是一个背了黑锅的人,当然,黑锅王公公背的兴高采烈也说不一定。
“这事情先放放,你派人盯着银子,不要让人有上下其手的机会,朝廷缺银子,咱们南直隶一样缺银子,这税法弄得好了,倒是一好百好的事情,一本好的经文不能让歪嘴和尚给念歪了,过几天,我去拜会一下王岳,顺便讨讨他的口风,若是真是他的意思,你爷爷这张老脸贴出去,他总得要给几分面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