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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便跟着带路的警卫员一起走到了后花园里,远远的就看到葱郁的树木和姹紫嫣红的花海中,年轻的总统正悠闲地坐在一口井边,钓鱼。
全民皆知,他们年轻的总统热爱钓鱼,热爱的程度已经到了网民们时常在网上调侃“这是一位被总统职位耽误的渔夫”的地步。但他是公务繁忙的总统阁下,既然坐上这个位置就只能牺牲自己的一些爱好,不过他向来知道怎么忙里偷闲苦中作乐——比如在自己的花园里凿一口深深的连接下面大水库的井,每天坐在井边,假装自己是在海边,愉快地静坐半小时,有时候运气好真能钓起一些小鱼小虾,但大多时候是什么都钓不到的。
今天也是什么都没有钓到的一天,有公务了,他只能被警卫员推着离开井边,不过还是照例将鱼竿固定在这里,等忙完回来一收鱼线,搞不好就钓到鱼了。
这口井非常深,如果将一个镜头放下去,就能看到随着镜头的往下,渡过水面下去五米,碰到一道牢固的网状铁栅栏,镜头从铁栅栏菱形的洞口穿过,再深入两三米,便什么也看不清了。打开夜视功能,才能发现视野一下子放大了好几倍,仿佛一下子从一口井进入了深海里一样,四周只有静静的水流,和一具静静地漂浮在水中的身影。
这时,那具身影突然睁开了闭着的双眼。
李今念发现自己沉在水里,下意识地便觉得自己要溺水了,一下子挣扎了好几下,然后才发现自己居然能在水里呼吸。她怔住,紧接着想起了什么,猛地看向自己的双腿,发现还是长长的蛇尾,差点儿又吓得晕过去。
她努力告诉自己镇定,就算是蛇尾,那也是自己的蛇尾,没什么好怕的,它也不会缠到自己的脖子上,也不会冒出一只大蛇头来吞了自己。心里建设还是很有用的,至少很快她就放轻松了不少。
她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仿佛在一个水库里,可能是被连接着水库的河带进来的,她正要找出口,发现上面隐隐有光透过来,于是向上游了去。她低头去看自己的蛇尾,发现它摇晃得如此流畅曼妙,白色的泛着淡淡金色的鳞片在黑暗中仿佛散发着淡淡的朦胧的光芒,居然有几分美感,没有她之前觉得的那么可怕了。
她向上游着,光线越来越明亮,她看到了水面,但上不去了,因为有一道栅栏拦着。
这是哪?
她试着用力推栅栏,但栅栏安装得非常稳固,纹丝不动的,她看到边缘处有锁,伸手去抓,扯不掉。
好一会儿后,她放弃从这里出去了,转身想要去找别的出口,却听到后面似乎传来一声落水声,转头看回去,看到一个人影在栅栏的另一边挣扎,他显然不会游泳,很快就沉了下来。
只有冷血的人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条生命在眼前死去而毫无感觉,正常人其实都有救人的本能,李今念见有人溺水,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但他就在眼前挣扎,她心里便有些着急,想救他,但这道栅栏太牢固了,她怎么推都推不开,又出不了声让他别挣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往下沉下来。
他似乎已经快要淹死了,沉到栅栏上的时候已经不再挣扎,李今念把手从菱形的空隙中伸过去,将他的身体翻转过来,入目的面孔让她蓦地愣了一下。她看他一头长发,本以为是个女人的,没想到是个这么好看的男人,不过现在可没有时间欣赏,她捧着他的脑袋往下压,双唇从缝隙中与他嘴巴贴在一起,往他嘴里渡气。
渡了两口气,他便醒了过来,睁开的双眼对上她的,又垂下来看看两人贴在一起的嘴唇,李今念甚至能看到他的眼睫毛像扇子一样垂下来,紧接着一下子又掀上去,漂亮的眼里充满了惊疑。
李今念放开他,双手还捧着他的脑袋,嘴里吐出泡泡,用眼神示意他跟着做,他迟疑了一小会儿,嘴里的气缓缓地吐出来,吐完后,李今念又把他的脑袋压下来,又渡给他一口氧气。他的眼睛眨了好几下,看着她近在咫尺的面孔,和下面隐隐散发着朦胧光芒的蛇尾。
这样在水中“呼吸”了几分钟,上面有光束照了下来,还有急促的人声,李今念猜测是有人找来了,于是渡给他最后一口气后,双手用力,将他往上推去,先是头,然后是腰,腿,脚,这个人就被她用力推上了水面。
“总统阁下!”
“快!”
年轻的总统很快被救了上去,可是他忍不住低头往下看,却只看到荡漾的水波。
楼明玉不是第一次遭到刺杀了,总统之位看似光辉荣耀,但也承载着无数的风险,百分之九十的选票不意味着所有人都对他心服口服,不过倒是第一次遭遇这种堂而皇之潜入总统府,把他敲晕后将他往井里扔的,虽说是因为无法携带任何金属物件才不得不空手而来,不得不说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这办法看似又累赘又笨,成功率却非常高,毕竟他确实差点儿淹死了。
嫌疑人已经抓住,刺杀总统的理由无非就是老生常谈的那几个,楼明玉虽然早就已经懒得听了,但今晚却尤其不耐。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触樱花般的唇瓣,对那口他一时兴起挖出来的井心心念念。
第39章 天梯(五)
漆黑的井下的大水库内; 李今念却是怎么也找不到出口,有几条不知道连接着什么地方的管道; 但太小了,钻进去不好钻出来; 李今念不太敢钻; 万一是通往自来水加工厂这类的就不好的; 她不想被各种消毒杀菌。唯一一个看起来比较安全的出口就是那道铁栅栏那里了,可惜她弄不开那个栅栏。
她到底是被河水冲到哪里来了?
李今念一边在安静的水库中游荡; 一边心想; 她心里其实隐隐有猜测,但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可尽管再不可思议; 似乎又好像只有这个答案了——这里是净化区。
有人,有人造水库,蚁巢人最不需要做的事就是蓄水。她好像是被河水冲到净化区,还冲进这个水库里了。
人的遭遇有时候真是妙不可言; 她被推下火车; 落在满地大型侵入者的蚁巢废弃三区,狂奔乱跑; 本以为是到不了净化区了; 没想到最后还是到了。
……
夜色已深,繁华的城市已经熄灭了霓虹; 大街小巷渐渐寂静萧条; 整个净化区都陷入了沉眠之中。
楼明玉躺在自己的床上; 辗转反侧,只是以往的每次刺杀称不上愉快不愉快,惊惧不惊惧,过了就过了,就像只是饮了一杯白水一样,可是昨夜那次的刺杀事件却变得如此特殊,如梦似幻,让他挂念了一夜。他心心念念着他的那口井,唇上的触感仿佛怎么也抹不掉。但是他是一国总统,他很擅长克制自己,不会轻易被别人影响,因此他不能失态,没有深更半夜地跑到花园去。
他分析她应该是一名外来者。“侵入者”指的是对他们的这个世界有害的、会威胁到他们本土人的生命安全的异世来客,无论是长得像人类还是就是一副怪物的模样。可是她救了溺水的陌生人,而且她的眼神一看便也可知,她应该是“外来者”,而不是“侵入者”。
他的井连接的是下方的全区水库,水库是预防天气干旱雨水缺少的时候可以有备用水源供给全国使用而建造的,位于郝兰大坝上,水库每星期定期开闸门换水,昨天中午刚好是开闸换水的日子,他想她是在水库开闸后直接被河水冲进水库的。
因此她理应是还在的。
她救了自己,是一个善良的外来者,他自然应该感激她,最好的报答方式就是明天一早就让水库开闸,放她出去,让她恢复自由……
他这样告诉自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月光从窗外洒进来,落在他的身上,仿佛连月亮都特别偏爱他一样,将精华都倾洒在了他的身上,那张面孔的轮廓完美得让人窒息。
然而,当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即将过去,他睁开了眼睛,那双美丽的悲悯的眼眸清明得很,仿佛他根本一直没有睡着。他从床上坐起来,如玉般的手指擦过唇瓣,他无奈的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眼眸深处却有什么黑暗的东西在翻涌。
最终还是……忍不住了。
……
李今念刚刚睡着,正飘在寂静的水中一动不动,她的白色的渐变成金的鳞片在黑暗中散发着淡淡的光芒,让她像一颗沉在深海中的夜明珠一样,水库里的小鱼小虾都朝着她游了过去,聚集在了她的身边。
然而很快,它们猛然烟花炸开一样飞快散开,躲开了那个大大的由上至下地喷过来的渔网,渔网立刻将李今念包住了。
李今念惊醒过来,发现自己被渔网绑住了,大惊,她奋力挣扎起来,蛇尾用力甩动,却仍然被越绑越紧,被往透下光来的井口方向缓缓地拉了去。李今念惊恐万分,脑子里瞬间浮现各种生物研究实验的可怕画面,顿时越发挣扎得厉害,双手撕扯着网,想要扯个洞逃脱。
却不想这时一支针筒射了下来,扎进了她的背上,专门为侵入者准备的麻醉剂很快让她失去了力气,最终毫无抵抗之力的软软地被拉扯了上去。
那扇带锁的铁栅栏已经被打开了,李今念被缓缓地拉过去,再往上,最终脱离了水面,被拉出了水井。
“小心一点,别撞到她。”
李今念身体被麻醉了,眼皮都重得无法睁开,但她的意识还没有完全失去,在昏昏沉沉中,她恍惚听到有一道温和的男声这样说。然后搬运着她的人动作似乎放轻松了很多,很快,她的身体又浸入了冰凉的水里,然后这些水轻轻的震荡摇晃起来,她……是被放进鱼缸里了吗?
应该是被放进鱼缸里了吧,接下来是什么?送到实验室吗?抽血?切片?
在震荡和摇晃中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水面渐渐平静了下来,李今念果然开始感觉到自己被捞了起来,有什么东西贴到了自己身上,好一会儿才被放回水里。然后她听到一道有些刺耳油腻的男人的声音兴奋地说:“总统阁下,它很健康,很有活力,我认为它会让我们的研究取得重大突破……”
男人兴奋的声音在楼明玉朝他看过去的瞬间卡在了咽喉,喜上眉梢的表情也僵得像是化作了石像一般,脊背瞬间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楼明玉的一头黑色长发此时已经全都捋到脑后,露出了整张美丽的面庞和光洁饱满的额头。那双美丽的眼睛天生就有一股悲天悯人的味道,当他看着一个人的时候,被看的那个人就觉得自己被理解了,被怜爱了,有着仿佛就算是十恶不赦的杀人犯也会跪下来忏悔痛哭的魔力。即便当他的嘴角微动,扯出一丝嘲讽的笑来的时候,这眼神给人的悲悯感觉也是不变的,仍然像是博爱的上帝坐在他的王位上——只是这个上帝眼神悲悯,唇含嘲讽,似乎只会看世人沉浮,不会伸出援手。
男人一直以来都颇受楼明玉的礼遇,从来没有被他用这种表情面对过,当下有一瞬间觉得看到的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温和智慧又英明果决,值得被全民爱戴的总统阁下,反而像是看到了一个戴着诡异的悲悯面具的恶魔,猛地被吓住了。
但这仿佛是他的错觉,因为眼前的男人还是以往的那副模样,他温和地说:“怪我,我没有说清楚,她是我私人的东西,我只是带她来检查身体的,她不是研究材料。”
“啊……是、是我不、不好,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