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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的泉涧经过零姬的手后，立刻从温和乖顺变得刺骨寒冷。
卫瑾休双目紧闭倚在水中的石壁上，脸色苍白。搭在外沿的手臂光滑无暇。沾了莹莹水珠，在朦胧的雾光下折射闪动着诱人光泽，看起来十分秀色可餐。
“圣水的本质纯净至极，可以洗净人身上的一切污秽垢物，泡的时候痛楚越大，说明身体里的污浊越多。”
零姬的话又回响在耳边，卫瑾休幽幽睁开漆黑的眸子。艰涩地活动了下。顺滑秀美的青丝霎时像朵泼散的墨莲晕染开来。
因忍受着抽筋脱骨的剧痛，轻蹙的眉间仿佛拢着让人心疼的愁绪，雪白的面色映照在凉意森森的水面。如画的冷毅脸庞显得多了一丝烟火人气，整个人宛如脆弱的水妖，流动着皎月华光。
他一向能忍，可是圣水净化力量钻进骨子里后。就像是自己在清醒时刻被别人活生生扒皮抽筋的那种滋味，极致的疼痛。在之后淌入另一股澄澈和煦的气流。修复起支离残破的经脉，过了便是再一次的水深火热。
苏折歆的蛊王，果然不容小觑啊……
好在这种不讨喜的感觉在持续半个时辰就开始减退，卫瑾休感受到水质重新变得温润平和。直至稳定。
“结束了吗……”他轻声呢喃，竟是隐隐松了口气。
运气流通全身，惊喜地发现不仅没有任何异样。居然连心境也突破了一重！
按理来说，他练成华穹九重已然达到一个巅峰状态。再要晋升是几乎不可能的事了，现今看来，圣水当真是个好东西。
卫大人微微眯起眼，开始暗暗盘算起如何再威逼利诱一回，让零姬来给他家沈笑离也洗那么一下。
可一想到那圣水浸泡之时宛同刀锋划过的钻心绞痛，又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自己怎么能捧在手心里呵护长大的宝贝来受这种罪，阿离突破慢一些也无妨，放眼天下，横竖都没人敢动她。
他愉悦地翘起嘴角，套上洁白明朗的外袍，森寒幽冷的视线远远落在了夜尧国都的方向。
夜尧，
夜尧啊……
清禹山，思过崖。
“姓沈的，要不要我去跟长老申请让你搬在这里来得了？”赫连尘把吃食重重地搁在餐布上，“真想用药把你放倒再拖回去！下雨也不知道躲，这下病了你痛快了。”
他嘴上不留情的骂着，手上却动作不停歇地架起炉子捡出晒干的草药。
沈笑离趴在大石头上没精打采地翻了个身，把背上的被子裹了裹，委屈地吸了吸鼻子虚弱道：“儿子，口渴。”
“活该！”赫连尘冷哼，又忙活着去倒水，俯身小心地喂给她，眼尾下的泪痣心疼闪烁：“嘴唇都裂开了，我才一天没来你就出状况，真是欠了你们两师徒的。”
大的软硬皆施要他看好小的，小的一天到晚折腾不安分，他怎么这么命苦。
沈笑离不乐意地别过脸来瞅着他，哑着嗓子皱眉道：“你说我就说我，关师父什么事。”
赫连尘听她指责控诉的语气，登时就炸毛了，倏地蹦起来跳脚嚷嚷：“诶诶，现在是我在这儿掏心掏肺地服侍您老人家，卫掌门早就到了千里之外，还等你眼巴巴在这里盼星星盼月亮等出关？！”
懒散松懈的目光蓦地一凝，沈笑离死死定住赫连尘僵硬的脸，撑着手肘轻轻一笑，“你刚才，说什么？”
什么叫早就到了千里之外？
说漏嘴的赫连尘反应过来闯祸了，还没想好怎么把这事儿圆过去，沈笑离就拖着病殃殃的身体朝碧云峰飞去。
赫连尘思维一瞬空白，只余下两个血淋淋的大字。
——完了！
他急得上蹿下跳，怎么办，卫掌门会不会一掌劈死他？怎么办啊啊啊～
追又追不上，拦也拦不住，这货还生着病呢。
告诉长老铁定又是一顿罚，赫连尘背起背篓，只能先去通往碧云峰的正道找到沈笑离再做打算。
沈笑离站在石门外，心跳如擂。
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染了风寒的缘故，脑袋昏昏沉沉的。她缓了缓，想按下机关打开洞口，手却猛的顿在石机上，满脸犹豫之色。
如果不是她想的那样，师父还在里面，那自己冒失地冲进去打断了他的冥想，不就酿成大错了。
后果不是她能承担的，她不能冒险。
抿唇静默片时，沈笑离把耳朵贴到了门上。
里面静悄悄的，能清晰听到水滴落在石岩上溅开后发出的滴答声。
但她感应不到师父的吐纳也不奇怪，连清禹的两位长老也不一定能发觉，更何况她。
好想打开……
深吸一口气，沈笑离倚着门发了会呆，然后回去找赫连尘问个明白。
ps：我是不是要完结了……好像快了吧，还有几万＠（￣…￣）＠
☆、第一百四十九章 错开
没了去时的慌张，她用丝帕擤着鼻涕慢吞吞地踩着石梯往回走。山间的冷呼啸而过风钻进沈笑离衣领，没忍住猛地打了个喷嚏。
她自习武后就极少生病，这回病来如山倒，小时候只要病了就能赖着师父讲故事，还不用扎马步。有几次为了偷懒故意洗凉水，然后人好好的还学会了游泳，倒没想到淋下雨就焉了。
真是病来如山倒。
这不，她走起路来四周的景色都好像在打转……
“沈笑离！沈笑离，你不能下山——！”赫连尘气喘吁吁地拦在她面前，身后跟着一袭紫衣的祁羽。“卫掌门跟我说过他很快就会回来，你千万别任性！”
“离师姐脸色好差，她怎么了？”
在确认了卫瑾休果然不在清禹后，沈笑离很想爆粗口，可惜意识消弭的那刻，耳畔只听到祁羽焦急的一声惊呼。
沈笑离被一路狂奔扛回了小院，赫连尘忙着给沈笑离扎针，也没顾得上把硬待在这儿的祁羽撵走。
等情况稳定，他才闲下来坐在板凳上发了会儿愣，偶然瞥见欲言又止的紫衣少年，立马拉下脸色冷声道：“还不离开，是在等我送你噢。”
……这孩子嘴巴一向很毒，好在祁羽已经对他的冷言热讽已经习惯了。
“师姐这是怎么了？”
他不痛不痒地避开话题，视线放到了秦珞身上，目光担忧。
惺惺作态，伪君子。
“关你屁事。”赫连尘憋着一肚子的怨气正没地儿撒，看他没有要走的迹象，嘴上更是不留情。
祁羽也没真指望他告诉自己。可还是忍不住问。每每遭到赫连尘的厌恶情绪，他从一开始的愤怒，到后来的淡然，如今虽不想继续讨嫌，但是他却把沈笑离看得比自己更重要。
“赫连小神医是遇到麻烦了？可否告诉祁羽，多一个人想办法，总好过一个人束手无策。”祁羽换了种方式。打定主意不弄清楚情况就不走了。
意想中的谩骂并没出现。赫连反而尘低垂着头，神情沮丧，沉默了良久。终于开口：“卫掌门对沈笑离说闭关，实则去七煞门找段门主去了，对方似乎有圣水，他需要圣水来洗净污浊之气。沈笑离被下了蛊，一日不除。他们便不能在一起。”
他停了停，萎靡道：“卫掌门要一人处理好这事儿，临走时叮嘱我看好沈笑离。他的徒弟，跟个猴子一样。我哪里看得住。”赫连尘讲了半天，祁羽也没个回应，登时又回到横眉竖眼的状态。恶声道：“我说了这么多，你倒是给点动静啊！”
“呵。你果然是早就知情。”沈笑离阴测测的声音低柔飘来，赫连尘唰地站直绷紧神经，诧异道：“你醒了？这么快？”
“被你们吵得睡不着。”她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我再眯会儿，你们先出去吧。”
沈笑离说完这句话，就再无反应了，安静的有些异常。
嘶～不是应该掐着他的脸质问真相吗？画风不对啊……
“沈笑离，你还好吧？其实卫掌门不是……”
“不是因为师父，我有点困，你先出去吧。”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她打断赫连尘的辩解，却也没心情再解释别的。
“不行，你肯定是生气了，要不我再给你把把脉，贴服药。”他积极地提议，试图进一步查探她的状况。
沈笑离烦了，掀开一个被角，别过脑袋直接冲祁羽道：“祁师弟，赶紧把他弄出去。”
！！！
师姐叫我了！
祁羽立马跟打了鸡血似的，浑身充满能量，二话不说干脆利落，扛起喋喋不休的赫连尘朝门外走去。“喂喂喂，放我下来！我要用毒了啊！我说真的……”
歇斯底里的怒吼渐渐远去，沈笑离闭上略微酸涩的眼睑，忽的伸手从脖子里掏出一条编织的细绳，凝视着那块通体剔透的上乘玉佩，神情眷念哀伤。
苏折凛，夜尧太子。
“哥哥……”
沈笑离无助地低声呢喃，泛红的眼眶在喊出那两个字时霎时模糊，她睁大眼看着屋顶，感受到滚烫的液体顺着眼角落到枕上，一阵茫然。
如果自己是夜尧公主的话，
——那夜尧皇宫中的苏折歆又是谁？
直到天空墨色渐浓，夜色蔓延，沈笑离的房屋依旧静悄悄的。
没有点灯，没有人拉开房门，没有一丝响动。
赫连尘在院子外等了许久，待他想通时，第一反应就是那丫头铁定脚下生风，追赶卫掌门的步伐去了。
祁羽知情后与虚空子商量，主动请命去把人追回来。
万一掌门师叔回来师姐又不在，岂不是闹了一个大乌龙。
“那你小心些，带点防身的药粉在身上，还有几贴治伤寒的药，沈笑离还病着，你快些去把她拎回来。”赫连尘这次谈话是少有的和颜悦色，一边飞快收拾东西塞给祁羽，一面催促他赶紧行动。
后者也不敢耽误，辨认完他给的药品后，急急忙忙就上了路。
其实吧，他们大可不必那么慌，沈笑离这时候还没走。她拖着病歪歪的身子去了碧云峰，果断地打开了石门。
看吧，什么都没有。
沈笑离走进洞窟，听着水滴落入潭中的清晰声音，走过石凳还有坐台，墙上是卫瑾休很多时候悟出来的心法套路，断断续续。
她心情复杂地顺着看完，猛的一顿，而后倒回仔细地再次端详内容，指尖微颤的抚上墙凹处的阿离两个字。
……
每次到了不能突破或者心乱的时候，卫瑾休是念着她的名字静心的。
沈笑离闭眼，深深吸了口气，觉得自己有必要相信师父的决定。
等就等，没什么大不了的嘛，以师父的能力，她完全不用担心～
所以，等精神头好点后，她又活蹦乱跳地回去了。
——
赫连尘小朋友见到沈笑离后，整个人都是懵逼的，然后眉开眼笑道，“祁羽这小子效率不错啊，这么快就把你揪回来了。”
沈笑离：“我没看到他啊，刚去如了个厕，拉的比较久而已。”
赫连尘：！！！
☆、第一百五十章 启程夜尧
ps。
沈笑离和他大眼瞪小眼对峙半晌，最终还是赫连尘率先忐忑的小声问：“祁羽他一个人……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你说呢？”
段云欢，零姬，勤王，万一再碰上商烬戈的人，噢，还有个终极反派苏折歆。
不是她看不起他的智商，那些人没有谁是简单货色，他哪一个应付得过来？
大概是沈笑离的眼神太过直白，赫连尘愈加坐立不安，“那怎么办，飞鸽传书？额，不行，我又不知道他到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