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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功大师这样与我说,我反而承受不起,道:“其实是他自己成全自己,我当初其实过分,胡言乱语,斤斤计较。”
无功大师笑笑,我便对他道:“其实我最敬佩你。”当着别人的面这样说像是奉承之语,虽然我真心如此想。
无功大师也不接话,只道:“施主走吧,前路漫漫。”
“前路是漫漫,”我重复一遍,又笑道,“好在我并非一个人。”
好在,有一人还愿与我相伴相随。只要有一个人就够了,只要有一个人还愿意陪着我走下去其他人如何我也可以不去计较了。
北辰终于等着我跟无功大师说完话,问我说了些什么,我不理他,只笑着道:“以后啊……”再没有后面的话,只是一味地笑着。北辰也了然地笑起来。
以后,该无论如何都是好的。
北辰带我到一个山谷里,山谷里种了一大片一大片的蘅芜,像往日的巫嵬一样。我顿时舒爽了许多。
北辰笑道:“这是不错的,只是我不会做木屋。”
“做竹屋,”我立马接道,我颇中意景翳医师那竹屋。北辰倒也好说话,立马便同意:“好,就做竹屋。”
于是北辰独自出去,回来时,满天的冰蝶背着许多的竹子,场面滑稽可笑。
我站在一旁,时不时地插句话,告诉北辰“这根竹子得这边去一点”,“哎呀,这个样子窗户进不了光,得往那边移才可以”。开始北辰还仔细听着我的意见,后来就恼了:“再说,你就自己来弄!”我便只好住了嘴。
用法术果然是事半功倍,竹屋不几日便做好了,也连带着做了竹屋竹凳摆着,仿着景翳医师的屋子布置,最后我倒也颇为满意。
我和北辰便就此住下。我们在屋旁留了一块地,北辰买了菜种种了各色时蔬,平时北辰也会上山打猎赚钱。也是他自己不要夜来给我们送钱,说会打扰我们的生活。他说不要就不要吧,反正最后哭的累的是他自己,我是不会做那些麻烦事的。能麻烦别人,干嘛要麻烦自己呢?
北辰最开始当然也不愿意,让我好歹也做些什么,我便笑道:“每天晚上都是你享受,白天该是我享受了!”北辰顿时红了脸咬牙切齿着,最后也不再提了。
当然,有时我兴致来了也是会帮北辰干些轻松活儿的,就像有时北辰心情好也会让我在上面一样。像今日,我便带着钱去集市买米,面。
集市里的东西多得令人眼花缭乱我又许久没出来,自然忍不住多买了些东西,买完便没钱买米,面了。其实也不能怪我,是我带的钱不够,我也不过买了几枚指环几卷书画几盒甜点一把好看的匕首而已。
可还有什么办法,只能回家让北辰下次再出来买米面了,我总舍不得退掉我的宝贝的。
☆、流水落花春去也(十)
正是黄昏时候,醉晕染过天际,让人觉得悠然无比,我于是懒洋洋地踱步往回走,反正我不急,我早已吃各色茶点吃饱了,现在正好散步消食。
正走着,突然一个人往我身上一撞。是个头发斑白稀疏的老头儿,穿着半旧长衫,手里拿一个算命幡,上面写着神算子三个大字。
那老头儿向我连声致歉:“抱歉抱歉,老朽眼盲,冲撞了公子。”
认出我是男的,还衣着不凡,所以才会称公子。我摸摸荷包,还在,只是里面依旧还是没钱的。不知道他是不是发现没钱所以懒得偷了。
我心底好笑,绕开他想走,他却又追了上来:“公子,老朽与公子也算有缘,不如老朽帮公子算上一卦?”
“老先生,我知道你没瞎,你也应该已经知道我没钱了吧。既如此,我们就别互相浪费时间了吧!”我挑明了说。
那老头愣了一愣,才恍然大悟,露出震惊的神色:“你以为我要偷你的钱才故意撞你的!?”
“意思是你是故意撞我了啰?”我反问他。
他半天吐出一个字:“是!”
我看他实在可怜的样子,不忍再为难他,便好意告诉他:“我不信神佛,你别缠着我了。我告诉你,你找那些老人或年轻公子小姐给他们算命。老人就说几句福寿绵延的好话,公子就说仕途平坦,桃花运来,小姐就说将逢良人,一生携手之类的鬼话,肯定能赚到钱的。”
说完,我便要走。他却依旧缠着我不放,乃至抓住我的衣袖,直接给我算起了命:“你小时候命途坎坷,所有亲人都背弃你,唯一遇到一个对你好的人,你只能亲眼看着他死。你没得选,只能修了魔,一步错至于步步错。后来,你总算遇见良人,却也害了他,现在总算等得云散日出,一切都挺好的样子了――你的病也好了,正魔两道也好了,你也携着那人归隐了。”
我回头看着他,他微眯着眼,道:“还要我继续说吗?”我恨不得一拳打在他的脸上,但我依旧冷静下来,对他道:“即使你真的会算命,也与我无关。我不关心我的命如何,如果我的命注定那样,就不会因为提前知道而有什么改变。能改变一个人的命的,从来不是知晓,而是能力。”
“你是不在乎你自己,可别人呢?”他接着道,“你现在有得选,你不该走错。你不该拿他们冒险。”
他接着抓起我的手,我没有挣扎,任他在我的手中画了个什么东西,然后他又伸出食指在我额前划了几下。
晚上,我回到竹屋,北辰气道:“你简直不能出去!你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又看到我提的一手的东西:“你这是买的什么呀?你就喜欢买这些!米和面呢?你别告诉我你都没买,我还等着吃呢!?”
我讨好地笑笑:“没事,有点心呢?还有酒!喏,这一瓶你的,这一瓶是我的。”
北辰无可奈何地撇撇嘴,接过酒,打开一盒子点心,拈着吃了起来。我也陪着他吃了几块。边吃边喝着酒,北辰问:“你这是什么酒啊,味道这么奇怪!”
“我也不知道,”我笑道,“就是普通的花酒。”
又哈哈笑起来:“他们说是什么花酿的,我不记得了。”
吃完点心,喝完酒,我便拉着北辰坐到屋外。天上一轮圆月,星星却又没有几颗,仅有的几颗却璀璨明亮得很。我仰着头靠在北辰身上:“你对我太好啦!”
北辰笑:“你喝醉了。”
我说:“你才喝醉了!你信不信,你才喝醉了!”我笑着大叫。
北辰不接话。过了一会儿,我脸上的笑渐渐凝固了,我起身,北辰躺在竹制的躺椅上,一晃一晃的。我轻声笑了一笑。
“可以了。”我说道。
从夜色里便走出来一个人,穿着柳絮灰纱白底长袍,将头发散披着,只最外面一层头发系在一起。脸侧的两缕头发短些扎不到后面,便垂在脸两侧。
我对他道:“司墨,麻烦你了,将他送回去。还有一事,其他人果真不会记得我吗?”
“是,那墨熹微不是已经不记得你了吗?其他人与你没什么深情,你走后他们就会忘掉你来过。”司墨语气冷冰冰的,“当然,如果他们还记得你,我自会即使解决好的。这你不用担心。”
我点头,又笑了笑:“司墨,我总不相信你,总觉得你不是这样的。”
司墨没有回答。
我说:“你走吧。”又问,“你不会要看着我死才放心吧?你刚才也看到了,北辰已经喝了忘川水,我也已经喝了离魂散。忘川水忘情绝缘,离魂散离魂散骨,你总不会以为我还能耍什么手脚吧?”
“不会,那我走了。”司墨说着便搀着北辰离开了。
我回到屋子里,躺在床上,床上有北辰的味道,这屋子是我和北辰一起住的屋子。我一抬手,施法点燃了竹屋。火起,浓烟扑来,我闭上眼睛,屏住呼吸,我又只有一个人了……
我想起北辰说:“其实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张脸,却想不起来。”
当然见过啊,只是你忘了,我也忘了而已。记忆忘了,但直觉不会骗人,所以我们还能找到彼此啊。我们之间是缘分,可是有的缘分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一步错,步步错。
曾经我以为我可以改变些什么,也以为我真的改变了什么,现在我才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得按他们设想中的样子进行,即使他们的设想是错的,而例外是不允许的。
我又想起司墨很久之前问我:“你后悔吗?”我当然不后悔,现在知道得多了些就更不后悔了。其实我觉得,根本谈不上后悔不后悔。我从来没觉得我做错了,没做错,用不着后悔。
浓烟呛得我咳了几声,我想我该是要死了。身死只是其一,其二则是魂灭,不入轮回,非人非魔非仙,只游离于离恨天外,从此更是被世人忘却,不会再有人记得我。
熹微不会记得我,言奕不会记得我,宋彧也不会记得我,连北辰,也不会记得我……只是我在想,那天界的那些仙者呢,他们会不会还可以记得我?帝君不是记挂我到现在还派司墨下来收拾我吗?我在心底苦笑了一下,帝君一向小心眼儿,还输不起,以前跟他下棋时他便总耍赖,现在也还是这样。
只是司墨,我看不明白的人只有司墨,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是真的心如止水,毫无波澜吗?我总记得那些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九重天上,他的府邸里,他在书案前执笔写着无穷无尽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我在旁边的躺椅上躺着,脸上盖一本书眯着眼看着他。透过窗户,阳光洒在桌案上,他执笔的手上染上了暖黄的柔光,我偶尔会突发奇想叫他一声:“司墨……”他疑惑地微微皱着眉抬头,我便躲在时候暗暗一笑,不再说话,他也就继续埋头写东西了。
有一次我对司墨说:“司墨,在你的身边我总会觉着很舒服。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司墨好像没什么反应,继续写着他的东西,头都没抬一下:“尊君说笑了,尊君在哪里都是好的。”
我没再理他。他太冷淡了。我想起其他仙者说他:“司墨,就是帝君尽职尽忠的一条狗。”也有人意开玩笑的方式跟我说:“蘅芜尊君你这样没规矩的人还跟他走那么近,迟早有一天他到帝君那儿告你的黑状!”我笑着把这话告诉司墨,司墨一本正经地说:“他们说的是对的,尊君以后若是犯了错,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后来他也真的没手下留情。
咳咳……我,却还是,不相信司墨。总……觉得,他不是,那样的。
我感觉到火烧的感觉,很疼……不过也就一会了……现在,已经好了……好了……
现在这世上太混乱,太纷杂我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不该相信什么。于是,我相信我相信的,也就是直觉。或许很幼稚,但你又怎么知道,我不觉得你幼稚呢?相信表面的东西,相信实际的东西,相信眼见为实的你又有什么值得骄傲得呢?
万一,我是对的呢?
其实即使不对,又有何妨呢?我总归没有为真相所扰啊!
☆、司墨(一)
九重天上有许多神仙,神仙们之间也就像人间官场一样,等级森严,党派分明。最尊贵的自然是独一无二的帝君,其次便是四位尊君,再次便是像我这样普通仙君了。
仙君普通,我却不普通,我备受人鄙夷,因为我是司墨仙君。司墨司墨,就是做一些烦碎的笔杆子活儿,写写人界魔界仙界的事给帝君看。于是他们都认为我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