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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还交给小姐一个匣子,说是洞房之夜要用……”
“你说、那个?”司檀回忆起,脸颊嫣红嫣红的,可还是尽力平复扑通扑通乱撞的下心脏,踟躇犹疑良久,才支支吾吾道:“是有。可嬷嬷摆弄着教的那些,我、我都没用上。”
三人闻此言,瞠目不已,打量司檀时,就像是遇上怪物。司檀本就觉羞于直言,被这样看着,更显无措。
确实没用上。她记得那天嬷嬷们围作一圈,一会让她躺,一会儿让她趴,这样那样各种摆弄的她心烦。她敷衍到不愿敷衍,嬷嬷说她不可教也,还因此赐了好几木尺。
想想就觉得又挨在自己身上,可疼了。
“夫人莫不是……与侯爷还没圆房吧?”顾嬷嬷忽地因自己的这一猜测讶然张开嘴巴,又震惊又觉难以置信。
司檀冷颤一下,回神疑问:“圆房又是什么?是嬷嬷教的那个吗?”
顾嬷嬷被她问得无言以对。想想侯爷与夫人的感情,院中仆役凡是见过的,哪个不赞一句“好”。可他们成婚近一年,夫人竟连何谓圆房都不知。哪有这样做夫妻的?
顾嬷嬷:“教习嬷嬷教过的,夫人一点点都没用上?嫁妆画、陶瓷小人儿,一个都没吗?”
司檀迷蒙抖抖脑袋,是为否认。可忽然脑中蹦过书房里突然被人换过的画,以及……庆和殿外那一幕。她似乎,又有点儿明白嬷嬷口中的“圆房”是为何意。
是要像那样的吗?
可母亲给的匣子一直在库中放着,嬷嬷教的那些……也没机会用上啊?
好容易平静下来,顾嬷嬷这下是真切确认:夫人目前还是一脸懵懂无知,定然是不会假了。
木缘似疑非疑、似惊非惊道:“可是,夫人与侯爷已经……”她不知如何描述,茫然扫一眼司檀肿胀的嘴巴,蹦出几个字说:“已经、那样了。”
百思不得解,卓焉蹙着眉头,半开玩笑地说道:“我看,咱们还是别奇怪了。侯爷定是觉得我家小姐太小,左右都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不好下手——”
说道这不好下手,她故意拖长尾音,如一个坑蒙拐骗的假先生与人掐字算命。
她说自己小!
司檀生气,也不觉害羞了,怒冲冲地瞪了卓焉一眼,厉声道:“我才不小!”
“还不小?”卓焉神经兮兮地打量着司檀,又上下啧啧嘴,“小姐,不是我说您。您的脸长得本就稚气,又像个孩子一样,吃甜食、看话本、听故事,那一处像个大人?别说是侯爷不忍,就连奴婢都狠不下心,怕一不小心将您碰坏了!”
司檀被卓焉气得红眼,气呼呼含着口气,将脸蛋撑的紧绷绷的。汪汪水汽聚集在眼眶中,蓄势待迸。
她正要回驳,反过来想想,又觉她说得极对。她就是爱吃甜食,就是爱看话本,又爱听故事。她当做宝贝一样的东西,都是属于孩童的。
她根本无言反驳。
她是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嬷嬷说,闻亦还没与她圆房。他,是不是也当她是个孩子?
心头憋得一团,堵的嗓子都不舒服。司檀失落的耷拉着两只耳朵,茫然无措地盯向案上笑颜不减的童子。
“我真的,很小吗?”她转眸看了看三人,问得小心翼翼。
她的难过全印在脸上,带着水意的两只眼睛望过来,叫人心都跟着碎了。顾嬷嬷不忍她这样,对着卓焉道:“都还没嫁过人的,你自己哪里懂?”
转脸轻声笑着安慰司檀:“夫人不小,只是没长大而已。待过了今夜生辰宴,夫人就十六岁,就长大了。”
木缘扯了一把卓焉,附和说:“嬷嬷说的对,夫人长大就不小了。”
卓焉也觉自己失言,慌忙道:“对对对,再长长就不小。”
她们的意思,还是在说自己小。
司檀因那一句犹自黯然,完全听不进去她们的安慰。她原想极力依赖着闻亦,想他将自己当孩子一样,一直对她好。可现在,她们这样说,她一点儿也不想了。
她心里更是在恐惧,怕闻亦真的嫌她长不大,再不喜欢她,不对她像之前那样好了。
闻亦会不会已经嫌弃,已经不喜欢了?越想越慌,慌的她更想哭了。
她也嫌弃过闻亦,不过是觉得他怀,就一点点。
可闻亦就算再坏,也是她最好的闻亦。他只是……偶尔坏。偶尔坏的人,都不算太坏。她不想闻亦也像她三人那样,以为她小,更不想他不喜欢自己……
☆、遗落明珠
难过说来就来; 可要走的时候,也快。至酉时,顾嬷嬷一番哄骗; 总算是将司檀的情绪稳住。
要说如何哄骗安抚的?其实再容易不过。
司檀突然水雾溢眸、欲哭强忍; 不过受卓焉那一句“小到不忍下手”打击。要将她神思拉回,不再自怨自伤; 以此处恰当切入,既不伤她面子; 又可引她寻回自信。
顾嬷嬷浅想片刻; 说:“夫人看起稚嫩; 许是衣着太过清素的缘故。夫人换身精致的衣裳,再略施粉黛好好妆扮一番,由外在映衬; 加之夫人容色本就秀丽,就不会显小了。”
卓焉与木缘,为求她快速高兴起来,莫不与之相合。将信将疑之下; 司檀勉强应允。收了眼中蔓延的迷雾,乖乖地任她三人捯饬。
大梁不论男女,除却婴幼孩童; 年岁未过五十者,均无庆寿一说。论起缘由,其一也就视为不吉。缘何不吉?年少贺寿,旧俗称是:寿不过年; 年岁不长,长不达远。
司檀而今满十六,此乃婚后头次生辰,大庆拜贺不可行,却也不能糊弄。简单设宴同饮,既不冲旧俗,又当是纪念。
宴厅设别院偏东的卿湘园,原先顾嬷嬷便提起过,距此处极近。戌时前两刻,司檀左右等不到闻亦回来,以为他还未忙完手头事,便与卓焉、木缘一道,同往宴厅。
可出了阁楼,刚步上木桥,正巧见闻亦行色匆匆往回赶。
司檀一眼望见另一头那个熟悉的身影,小脸立刻轻绽开如花笑靥。她提了提裙角,欲跑上前相迎,想拽着他,或者抱抱他。
可想到嬷嬷说,要脱离稚嫩,首先要体态娴静,举步沉稳,不可再如先前那般乱动乱跳。
好难过,不能再孩子气,就什么也不能了。司檀努努唇瓣,心内暗暗计量片刻,想着比起眼下所失,还是端出一副好样子重要。她弯起唇角,温笑盈然。行于木阶上,如袅娜雏鹊,步履轻而缓。
闻亦阔步渐近,面上司檀含笑抬眸时,不由为之一怔……
只见眼前人身着一袭轻罗紫绡翠纹裙,外罩碧琼海棠薄衫。腰裹银丝玲珑束带,束带两侧各坠连珠流苏。纤细娇小的身姿,玲珑有致。迎风缓行而来,裙裾袅袅,似乎踩出的每一步,都宛若细羽。
还是那副圆润软腻的如玉小脸,弯叶细眉下,一双潋滟清眸澈亮见底,黑漆漆的瞳孔,似疑似喜,似忧似惊。映着身畔摇曳的昏黄,略施粉黛后的她,粉雕玉琢,恍若遗落明珠,暗自隐在灰幕下,濯濯清清,莹亮摄目。
尤其那双眼睛,蕴笑微弯,平白生出几分魅惑。直教他呼吸渐滞,无声不前。
引路婢子退于两侧,司檀止步,莞尔一笑,道:“你回来了?”
点了嫣红唇脂的双唇,恰似红樱成熟待摘的模样,一开一合,将轻灵的嗓音补几重糖分,甜而软,犹如沾了蜜的滴露灌在心间。除这柔嫩不谈,唇畔携缕缕笑意,梨涡初绽,温婉而嫣然。
闻亦凝视着面前初露魅色的小人,恍惚间,不知作何应答。
他的七七,已有了大人的模样。褪去童稚的外壳,就算心智纯然如初,可今夜过后满了十六岁,就长大了。
这样快,她就要长大……
自她尚在襁褓至今,无声无息、不知不觉间,他已陪伴她十六年。
十六年,此生她还有多少的十六年?他,又还能再陪她几个十六年?
急于从闻亦面上觅得惊喜,司檀眨也不眨地仰望着他。可是很遗憾,她完全看不到。连同方才他唇角的笑意,也在一闪而过之后,寻不到踪迹。
司檀抿了抿唇瓣,犹疑片刻,再往前挪上一步。仍捕捉不住一丝预想中的喜色,她绵绵耷拉下眼皮,道:“你不高兴吗?”
但凡有失落与不安,她的睫毛都会一颤一颤,就好比她脆弱的内心,起伏不定。
闻亦慌忙回神,温然笑着,捏一把她润白如凝脂的脸蛋,“你哪里看得出我不高兴?”
若是高兴,他就不会是这样子。司檀动动袖中的手,想要探过去,可又不能,无法,只得紧攥着。
嬷嬷说,长大,就不能随便哭。
可是她现在好想哭。忍又忍不住,眼前不由自己地就迷上一层雾气,遮了她的视线。她要忍着,不能哭。轻声吸了吸鼻子,她硬将眸中的水气压下,道:“时辰不早,走吧。”
如水的嗓音,夹着哭腔,极是惹人心疼。闻亦知她多想,便揽过她小小的身子,软言安慰:“今日生辰,需开心一点,莫再多想。”
司檀点点头,默声与他同往。
卿湘园里外遍植花木,夜间更是浸人心脾。园中亭台四面被藤条缠绕,背靠青灰山石,南林清池碧水,百草萋萋,老木葱郁,将其掩于茫茫绿毯下,趁着烁烁星光,与斑驳月华,清幽而显神秘。
司檀一路无言,直至落座,方草草环视四方。可她心中存气,不声不响,不喜不惊,更是无心赏评四方景致如何。
说是生辰,可别院唯他夫妻二人,这宴,自然就只二人享用。
因她喜爱故事,前几日开始,便着院中管事特意请来城中独一的皮影戏,来此演于她看。
若以往常,恐错过一丝一毫,司檀定是睁大了眼睛。可今夜,她并不。
闻亦心知司檀情绪不高,可思来想去,也不知今日到底发生何事,她又为何郁郁寡欢?
他一如往常,为她布菜,皆选合她口味的几样,依依夹在她碟中。
食几上也摆了酒,正是年前袁夫人赠的杨梅酒。来别院当日,匆忙之下落在府内,司檀上元节前后念叨过几次,也是几月前才着人去取的。可这些日子,她一直醉心剪纸,根本记不起还有这个。
待稍用膳食填腹,闻亦为她舀上半樽,泠泠水声落下,弯月斜映入内,遇轻风,微漾起褶皱。
他道:“袁夫人酿的酒,凡尝过莫不称赞。你不是一直念叨,今可破例,允你多饮两口。”
“好。”司檀勾勾唇,应了一声,不待闻亦举樽,仰头将其饮尽。
闻亦转眸轻斥一句:“允你多饮,但不得豪饮。”
司檀卷舌回舔,无视闻亦所言,道:“还要。”说罢,就要自己动手。
闻亦目光若水,温柔看着她含怨蹙眉的样子,无奈搁下酒爵,又为她添上。
“慢点儿。”
司檀低垂着两只耳朵,摇摇头,不作停歇。
如此接二连三,司檀均是一口饮完。愈喝愈盛,半樽不够,要一樽,一樽之后,还想再要。
闻亦恐她再醉了,强制从她手中夺去酒爵,并顺带着将她拽进自己怀里。“这样好的时辰,又是这样醉人的夜色,你是打算当个醉鬼,好与之相趁吗?”
司檀挣扎着想要退出来,可任她怎么抓挠,闻亦紧紧裹着,就是不松。
“就会欺负我,我再也不要理你……”她低声嘟哝着,懊恼地止了挥舞的两手。
闻亦笑着挑挑眉梢,道:“谁欺负你?”
司檀红着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