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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哎哎,不抢不抢!小心小心!烟头!祖宗!别烫着了!”
连鸣慌张移开手,两人在宽阔的大床上扭打起来。苏穆煜揪着连鸣不放,后者唯有躲避的份儿。你追我躲,整得好不狼狈。
毯子被蹬到地上,枕头也歪歪斜斜。床身摇晃起来,画面很是香艳——苏穆煜就差一条腿跨坐在连鸣身上,而连鸣的手,已经环上了苏美人的腰肢。
就这么嬉笑蹭弄,大腿与大腿摩擦,肌肤与肌肤间连绵烧起一片火海。
两人忽然停下了。
苏穆煜脸色几变,突然放下连鸣的衣襟。他往旁边退去,偏过脸,不自然地咳嗽一声。
就在刚才,两人同时感受到了对方的那处柔软,变得坚硬起来。
连鸣僵住,怀中一阵空落,引得他有几分惆然。接着连少很快恢复,他抽了最后一口烟,把烟蒂戳在烟灰缸里。
“苏老板,困不困。”
苏穆煜从床下捡起被子,脸颊绯红一片。他伸手关掉灯,房间再次陷入黑暗。
“困了,睡觉。”
两人各自理好枕头,躺下。骤然静谧,对方起伏的呼吸声清晰无比。
苏穆煜侧着身子,闭上眼睛。心里乱糟糟的,一开始由“想起了是谁”这件事而引起的焦虑,非但没下去,反倒更严重一些。
大约过了片刻,就在苏穆煜逐渐松懈下来时,连鸣遽然转身,从后面连着被子,一把抱住了苏老板。
苏穆煜一怔,立刻扭动起来,想从连鸣炽热的怀中钻出去:“放开!连少,你别犯浑!”
“我没有。”
连鸣将脸埋在苏穆煜的后颈处,两人过于亲昵的姿势令苏穆煜格外忐忑。
“你干什么!放开!”
叫嚣的话语中,竟透出一丝丝羞怯和颤抖。
“阿……苏老板,刚才的事,还没真正想通吧。”
连鸣用尽全力把苏穆煜抱住,高低不一的喘息互相交织。
苏穆煜一愣。
连鸣继续说:“为什么‘想起那个人’,你会如此不安?不对,令你不安的,并不是想起那个人。而是,你想起了‘想起’这件事的本身吧?”
苏穆煜彻底不挣扎了,要不是连鸣是个正常人,他简直要怀疑连少是不是有读心术。
没错,让苏穆煜不安的,除开那两个人,还有“想起这件事”本身。
来到民国前,展世一给他传来了大量人物背景资料,他明明熬了一个通宵去熟悉,去背,去记忆。熟练到一闭上眼,就能将那几张脸在脑海中勾画。
可是为什么,到了这里。时间一长,他反而开始记不住“主要人物”的长相?
今晚小车上的人,苏穆煜认识,这个毫无疑问。可他原本应该看一眼就知道是谁,为什么还会花那么长的时间去回忆,去思索这个人到底“是谁”。
苏穆煜心惊,痛苦到失眠睡不着——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记忆变得如此脆弱。
他脑海中的记忆宫殿,如危房坍塌,一砖一瓦如坠深渊。
连鸣见苏穆煜不说话,明白这个推论狠狠扎入了他的肺腑。换作仍何人——怀疑自己——总归是很难做到的。
“别想了,”连鸣伸手环住苏穆煜的腰,“再想又该失眠了。”
窗外天边泛起鱼白,大街上隐隐约约有车轮声喧嚣起来。
又是一夜无眠。
苏穆煜低声呢喃:“不该啊……我怎么会忘呢。”
连鸣没有再去刺激他,而是换了个话题:“过两天丹桂园有冷佩玖登台,我已经让酒店找人去买票了。”
“嗯?”苏穆煜果然回头,“什么时候?”
“今晚回来,你在洗澡,我打的电话。”
连鸣放缓了声音,哄苏老板睡觉。
“所以你早点睡,别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不是我们能干涉的问题,想那么多只能徒增烦恼。”
苏穆煜撇撇嘴,两人靠得太近,连鸣身上淡淡的烟草香,真是助眠神器。他的眼皮开始沉重,最后侧过身,将就窝在连鸣怀里。
“……你到底要抱我到什么时候。”
苏美人瓮声瓮气地嘟囔。
连鸣低声笑道:“你睡着了也爱抱我,抱着我可能你更容易入睡。就这么睡着吧,等你睡着了,我再放开你。”
苏穆煜把脸埋进被子里,咬了咬唇:“你别乱动。”
“我不动。”
“不准乱摸。”
“是是是。”
“我睡了。”
“嗯,你睡吧。”
苏穆煜沉入梦乡前,细声叮嘱说:“睡着了就放开我。”
连鸣轻笑,抱得更紧。
睡着了你还知道什么呀。
就是不放开。
咬我啊。
作者有话要说: ①《脏话文化史》,2008年出版。韦津利 著,颜韵 译。比较有意思的一本书,语言很诙谐幽默,有空可以去读读。
第32章 红拂传
冷佩玖颤颤兢兢要与贺琛商量的事,也不过是回家收拾几件贴身衣裳和首饰。虽说明个儿贺军长允诺带他去购置新衣,但身上穿的这件衣物,不仅在地上跪过,在香烟与鸦片中,混着酒味儿浸泡过,若是让他再穿,是个人也穿不下去了。
贺琛没有拒绝,撇开时不时暴躁上头的脾气来讲,军长对人多是通情达理的。
吉普车等在冷宅外,冷佩玖如小雀儿似的开了车门蹦跶进去。贺琛没有跟着下车,他盯着那人俏丽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嘟囔一句:“小兔子年轻,年轻挺好,精神足。”
贺宇通过后视镜瞥了一眼,说:“军长正而立,以后是要彪炳千古的人。感叹什么年不年轻。”
“你小子,”贺琛难得展露笑意,“打仗不行,拍马屁倒是一套套的。”
“哎,您的屁股我可不敢拍。”
“嘿!”
贺琛咂摸两圈儿,这小子换着法儿来编排他!贺军长伸出手对着贺宇狠狠点了两下,没有追究。
贺宇这孩子,是自己的部下,也是亲弟弟一样的存在。这些年,贺琛看着他步步成长,其中的满足与欣慰,亦兄亦父。
两人闲扯间,冷佩玖提了箱子出来。时间将将过去十分钟,看来收拾的东西不多。
冷老板自己开了门上车,把箱子放在脚边。不如进门时有活力,小脑瓜靠在车窗上,眼皮直往下坠,蔫蔫的,困极了。
贺琛把冷佩玖揽进怀里,大手慢慢揉捏着冷佩玖的肩,一边叫贺宇早点开回贺公馆。
“累了?”贺琛低头问。
冷佩玖身上有凉意,出去那么一会儿,就好似困得不成样子。
他往贺琛怀里钻了钻,说:“佩玖往日哪里这样熬过夜,我们唱戏的讲究个作息准。以往啊,佩玖五点起床,跟师父到皇城根下喊嗓,接着再回家吊嗓子,练身段,学唱腔。”
“到了上海,佩玖也是不曾偷懒片刻。但这都整整两日了,不仅晚起,还未练功。回头佩玖准得在祖师爷面前好好跪着去!”
贺琛听了个七七八八,明白无论是手艺人还是干其他什么行当,“三天不练手生”这个道理,均为适用。
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三天不练全世界知道。你一开嗓,一作势,熟不熟,生不生,都能给你看个清清楚楚!
贺琛侧过脸,在冷佩玖柔软的发丝上蹭了一下。白天闹了整日,晚上又通宵打牌,精力耗得差不多。
他说:“贺宇,你瞧瞧。这冷老板,是开始责怪我不识好歹了。”
这哪里有副官插话的份儿,冷佩玖深怕贺琛误会什么,赶紧解释:“军长,您又埋汰我!”
他眼里的慌张与胆怯泻露无遗,不仅不会掩饰,还真真是个直率坦诚又容易看透的人儿。
贺琛失笑,同时又不禁皱眉——是不是自己这两天给的下马威太厉害,真把人给吓出个戒心来了。
实则贺同志反省不到位,压根不知自己的臭脾气会给两人之间带来多深的隔阂。
而冷佩玖算是明白了,对贺琛就得顺着毛捋。这人是头狮子,浑身上下充满了无法驯服的野性。
两人的心思各有顾虑,就这么回了贺公馆,一阵洗漱后匆匆睡下。
这一夜,他们没有再同床共枕。冷佩玖乖乖入住客房,贺琛睡在主卧,像是忘了还有个可以暖被窝的人。
一觉拉通,过了中午。
冷佩玖再起床时,阳光穿过白纱窗帘,洒进了室内。他睁开眼,静静看着四柱床上的银钩挂着蕾丝床幔。昨晚太困,没来得及打量这个“新居”。此时认认真真瞧一遍,到底是富贵人家,处处透着雅致。
冷佩玖不再赖床,在套房的洗漱间里整理完毕,又从箱子里拿出整套白色西装。他站在镜子前,未施脂粉的冷老板很有少年郎的俊逸。裁剪适宜、样式新潮的衣服衬得他细腰长腿,精致可人。
收拾完毕,就该下楼去。也不知贺琛是否起床,在干什么。
令冷佩玖意外的是,贺琛早已在客厅等候多时。他面前放置一堆文件,手上还拿着钢笔,这样子是工作有一会儿了。
冷佩玖一露面,所有人的眼光朝他送来。冷老板自诩见过世面,还是头一遭这般不自在。他红了脸,磨磨蹭蹭。
贺琛沉声说:“快点,吃完饭下午出去买衣服。”
冷佩玖不敢抗命,当即加快了脚步。风卷云残般吃过饭,才发觉贺琛收好了文件,正坐在沙发上,一手夹烟,认认真真看着他。
冷佩玖饿得有些狠,也没注意吃相,军长投来目光,他才尴尬地坐立不安。
没想到贺琛只是噗嗤一笑,眯了眯狭长锐利的眼:“你这小雀儿,吃饭的模样倒是可爱。”
冷佩玖有些呆,一时间没听清任何话语。贺琛第一次对他笑,这时他才明白,原来再冷血无情的男人,也有温柔一面。
贺琛微翘的嘴角,舒展的眉峰,淡淡烟雾中稍显迷离的眼睛。冷佩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如锣鼓开场。
冷佩玖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他伸手半捂住嘴,似要上场表演的伶人。一颦一笑,皆能入画。
贺琛定定看着冷佩玖,温柔的阳光从这孩子身后闯进,金辉万丈。贺琛不得不想起多年前,异乡留学的他,只在教堂里看过同样景象。
教父吟诵,他说这是神的降临。
神临于世,是来救赎的。
贺琛眼角有点湿,他眨了眨眼,深深记下这个在光辉中笑得纯洁无邪的少年。
直到多年后,贺琛才明白——冷佩玖不是神,也不是仙。他全凭一副有血有肉的平凡之躯,从尸山血海中,为贺琛凿开了一抹生命?之光。
这个小插曲过去,张叔叫来司机,送他们出门。
今天贺宇不在,冷佩玖见司机换了人,竟有些不习惯。他在车上正襟危坐,贺琛也没管他是否别扭,就这么一直到了定制衣服的地方。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上海,南京路商圈可谓是时尚地标般的存在。这里各大西服定制店林立两旁,摩登公子,时尚小姐穿梭其间。在这里,有一群人对西装有着别样的执着与推崇。
用老话来说——看你这身三件套碎片,就知出自哪家名店之手。
凡高等洋服店出品,你的名字会用丝线手绣中英二文,缝在内襟左胸袋上沿。什么手巾、衬衫,也都有特制绣名。
当时那些少爷老爷,很是喜欢这一套。高级面料,新颖造型,做工精致,价格自然也高。标榜他们的身份品味,与众不同。
什么“七工师傅”“五工师傅”“红帮裁缝”,都是专为上等人服务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