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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兄。”
忽然有客到访，曲笙箫将平板放到枕下，从仰面的姿势换成慵懒的横卧，看向两名来访者。
那是一双丰神俊秀的年轻男子。
一个眉目温文，君子如玉，一袭长衫，腰悬笔墨，既有读书人的儒雅，又兼具江湖人的倜傥。
另一个一袭粉衣，媚视烟行，举动妖娆，眼波流转间尽是柔情蜜意，若将曲笙箫的艳比作是一只五彩斑斓的毒蝶，这粉衣人便是一只自艳情画本中走出来的狐妖。
儒雅男人名叫苏流，乃文人间颇负盛名的书斋雅舍——集贤居的主人。
粉衣男子名唤陆眉，曾是京城最大的南风馆千香楼名冠天下的花魁。
这二人和魔教教主曲笙箫一样，都是莫伤的后攻成员。
不过杀手的世界也和堕天一样，在故事完结，灭世神的刻印出现之后，逐渐脱离了正文的影响，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起来。
之所以用一双形容二人，实则因为苏流和陆眉两人是手挽着手，甜甜蜜蜜的相携而至。
三人相识已久，熟不拘礼，曲笙箫未起身相迎，两人也不怪他失礼，自己找地方坐了，不一会儿，便有婢子送上香茗糕点。
苏流四下看了一遍，向曲笙箫笑道：“听说小莫来找你玩了，怎么不见人？”
目前这个世界，只有他和莫伤察觉到了世界的违和，继而能够驱使灭世刻印。对于尚未察觉异样的人，曲笙箫不想操之过急，绝口不提造物主的存在，只说：“小莫的性子你还不了解，来我这晃悠了一圈，早不知又跑到哪里野去了。”
“你俩来做什么？”回答过苏流的问题，曲笙箫问。
苏流和陆眉相视一笑，苏流从袖中取出两张大红烫金的请柬，甩手丢向曲笙箫。
曲笙箫抄手接住，定睛一看，发现是婚礼请柬，愣了一愣，继而放声大笑。
有趣，实在有趣。按照创世神的编排，他们这些人，本该心里眼里只有莫伤一人存在，为他生为他死，为他抛弃一切原则，包容一切不能容之事。
曲笙箫并不讨厌莫伤，甚至在本身意志醒觉之后，仍是很喜欢这个桀骜不驯的弟弟般的青年。
但也就仅此而已。
创世神原本的编排，未免太过恶趣味。莫伤的确讨人喜欢，但这绝不可能成为大家甘愿共侍一人的理由。
曲笙箫现在很开心，打从心眼里感到开心。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跟楼翼分享原属于莫伤的两个男人，即将共偕连理的喜讯。
“恭喜，恭喜恭喜。”曲笙箫拿着请柬，坐直了身子，向二人拱手道贺。
陆眉横眸凝睇，轻倩的笑道：“小莫的请柬就拜托你转交了，婚礼当日若是少了谁，回头我和阿流可是要打上门的。”
两人还要去往别处送请柬，略坐了一坐，便告辞相携离去。
曲笙箫倒头躺在床上，两张喜气洋洋的大红请柬举在眼前，他看一眼笑一阵，笑得满床打滚，差点滚到地板上去。
终于笑够了，他摸出平板，正打算给楼翼发布喜讯，还没点开企鹅，手上的动作便停住了。
对于苏流和陆眉的结合，创世神会怎么想？
那两个人自我意志尚在觉醒阶段，还未完全形成，创世神只需要稍加干涉，便能轻易将他们重新变回从前的牵线木偶。
楼翼虽然对他们这些已经拥有了自我意志的角色十分放任自流，但对这种尚未能挣脱束缚，且非主角的角色，会采取什么行动就无法预知了。
保险起见，这件事还是不要让楼翼知道比较好。
这样想着，曲笙箫打消了看创世神热闹的念头，想了一想，唇边勾起狡黠的弧度，打开平板中的码字软件，把平板搁在枕头上，自己抱着被子翻了个身，从枕头底下摸了块巧克力撕开包装叼在嘴里，趴着面对触屏，一指禅在键盘上慢慢戳。
第8章 第008章
曲笙箫在戳平板的同时，神大人的书房，楼翼把一个U盘插入笔记本，打开了标题为《堕天成圣》（已完结）的文件夹。
全文四十万字一百来章，在楼翼记忆中的最后一章底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二十多章没有章节标题的新文档。
不码字的时候，创世神大人还是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的。楼翼身子往左歪，左手手掌托着下巴，右手握着鼠标，依次点开新章节浏览。
他一目十行看得飞快，几分钟后就读完了最后一章，关闭页面之后，左手的姿势从托下巴变成了扶额。
他刚刚看完了风漠然说的姬予道出事的前因后果。
虽然是自己从头到脚一手创造的孩子，他还是想说——妈的智障！
其实就算他什么都不做，这个世界也不会让身为支柱的主角轻易狗带，姬予道也并非真心寻死，更多的是存了让风漠然怜惜的心思，最多虚弱一段时间就好了。
不过……
点开最后一章，把一对师徒的心理活动从头看了一次，楼翼隐藏在反光镜片后面的双眼目光柔和下来，甚至心情很好的勾了勾嘴角。
自我意识诞生之后，翻脸不认CP的主角他就见多了。这俩这样，明明双方都已经觉醒，却仍然保持双箭头的，还真是绝无仅有。
就冲他们这么给原设定面子，楼翼也乐意帮他们一把。
在最末的章节下面新建空白文档，楼翼蹲回椅子上，闭上眼睛定神静心，几分钟之后，开始在键盘上敲打起来。
浓郁的黑暗里，莫伤如一只随时准备发动攻击的豹子，弓着腰，一手将短匕横在胸前，警惕的边张望边缓慢移动。
周围黑暗的环境并不是因为没有光线，倒更像是置身于一处四面全部用黑色涂装的房间，不过，虽然视野清晰，目光所及的范围内，除了单调的黑色，他能看见的也就只有自己。
纯黑的空间令距离的概念和方向感都变得模糊，更加无法判断时间。警戒了一会儿，莫伤判断这就是一个单纯的面壁思过小黑屋，放下心来，依旧把匕首拿在手里，不过行动姿态随意且轻快了许多。
小黑屋就小黑屋吧，好歹也是神的小黑屋，被自己的造物主关禁闭的待遇，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话说这小黑屋里会不会有点什么？
他可是主角，虽说离开了自己的世界，好歹戴了那么久的主角光环，这会儿应该还有点效果吧，要求一点小奇遇，不过分吧？
这么想着，莫伤随便选了个方向，在小黑屋里转悠起来。
漫无目的的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他脚步一顿，冲着右前方歪了歪头，说：“哦哟？”
匕首在指间打了个转举到身前，刃口调转方向，钝而平的脊部冲着前方，缓慢而慎重的挥舞出去。
咔哒
匕首撞上了什么，发出沉闷的轻响。
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异物，从手感来看十分坚硬，被触碰之后纹丝不动，是活物的可能性很低。
把匕首收回眼前看看，完整光滑没有伤痕，推测障碍物不具备攻击性和腐蚀性。
“创世神这么有情调，小黑屋里摆黑色家具？”莫伤摸摸下巴吐了个槽，保险起见，还是把皮革手套可拆分的五指部分戴上，才伸手去触碰障碍物。
很快，他确定面前隐藏在黑暗中的，是一个类似中药店里储存草药的，那种由无数小抽屉组成的柜子。
柜子没有上锁，莫伤轻而易举的拉开一个小抽屉，探头一瞧，发现里面摆放的是一卷手写的书稿。
书稿是用墨字写在裁好的宣纸上，其后用棉线装订起来的。字和纸都充满古意，散发着独属于本来年代的韵味，虽然保存的很好，看起来像是新品，却是拥有足够上交国家资格的珍贵文物。
莫伤伸出手，以不会碰伤古老纸张的力度小心的试着拿起书稿，手触碰到纸张的瞬间，忽然无数画面涌入脑海。
仿佛只过去了一瞬，又仿佛是好几个世纪，画面自莫伤的脑海中淡去，他清醒却又混乱，镇定又茫然若失，宛如刚自一场真实又虚幻的迷梦中苏醒。
“这……什么……”
手垂在书稿边，莫伤凝视着书稿思考着，一段时间后，轻轻关上这个抽屉，又拉开了另外一个。
新打开的抽屉里，摆放的是一卷竹简。莫伤同样试探着把手放上去，果然，又陷入另一个异样世界中。
如同被恶劣的剪辑师剪得前言不搭后语的胶片，涌入脑中的画面支离破碎，并不连贯，不过仔细看去，仍可以推敲出其中的逻辑，明白这些都是发生在同一个世界。
如此这般，一连探索了十来个抽屉，莫伤大胆的猜测，这个柜子里存放的，是创世神曾经创造过的世界。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世界失去了完整性，变成了只能被回味，永远不会再往前发展的残骸。
是那位叫做楼翼的创世神亲手毁灭了他创造过的世界？
又或者，仅仅是在时间的洪流中，过往的世界的生命力自然消耗殆尽。
世界也是有寿命的吗？
莫伤静静的站立着，思考着，视线无意识的划过右手，目光忽地一凝。
创世神、灭世神，被创造世界，被毁灭世界……
曲笙箫说过，他是在得到灭世神的刻印之后，才开始意识到来自比世界更高一层的束缚，而本来无知无觉经历的一切，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脱离原本的轨迹。
灭世神为何被称作灭世之神，他赐予被创造物刻印，让他们觉醒自我意志，让他们意识到更高层的存在，甚至和造物主直接接触，这一系列对被造物而言无异于真正的仁慈的举动，为什么在楼翼口中，就成了用心险恶？
如果这个刻印真的是为了毁灭世界而存在，如果灭世神的目的真的是毁灭世界……
这岂不是意味着，被造物产生自我意志，才是世界分崩离析的罪魁祸首？
想要维持世界的平稳运转，最好的方法，就是永远乖乖当创世神的提线木偶？
冷汗从莫伤眼角滑下，他脸色苍白的笑了笑，自言自语着否定脑中的猜测：“怎么可能，不会有这么狗血的事……”
莫伤把脑中盘旋的猜测甩出脑海，定下神来，发现自己无意识中又拉开了一个抽屉。
现在已经没有了继续观看这些世界残骸的闲心，莫伤正要关上抽屉，忽然发现里面装的不是书册竹卷，而是一粒水滴形状，只有一寸大小的透明水晶。
怎么看也不像是世界残骸，莫伤犹豫片刻，向水晶伸出手。
水晶如一滴清澈的水滴，躺在手套的皮革表面，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充满绝望的叹息随着光芒溢出，清晰的传进莫伤的耳中。
“失败了……又失败了……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只有我无法创造出真正的世界……哪里不对，到底是哪里不对……我不想消失……帮帮我……谁来……帮帮我、救救我……秦……”
语气虽然和听到过的截然不同，但莫伤可以肯定，这就是楼翼的声音。
这段话是什么意思，无法创造出真正世界的……创世神？
第9章 第009章
不等莫伤慢慢思考，突然一阵天旋地转，水晶自他手上落回柜子里，抽屉砰的关上。
他像被卷入洪流的浮沫，身不由主的旋转着，等到视线回复清明，看见的就是乱糟糟的平平无奇的卧室，和楼翼紧绷的脸。
再也不写N批万人迷了，楼翼心想。
关个紧闭都能让他看见些不该看的，光环开太强，连在这里都能受到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