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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最后的路不过百米,蒋谦却恨它怎么这样的长。
他耐心用尽,几乎打算开始狂奔,眼前终于出现了一个岩洞。
地上刻着巨大的五行八卦图,用来给镇物助气,最外沿摆着各种奇形怪状的法器。
顶上有几个孔洞,月光细细的从洞中洒下,照着千年/玄冰中封印的人。
那人一袭沉郁的黑衣,盘腿而坐,阖眼垂首,手腕脚腕都锢着厚重的镣铐。
百年离索,催生白发。
历尽千辛万苦,他终于找到了他。
只存在于黑夜中的轮廓终于清晰在了眼前。
蒋谦将梦鳞安置在一旁,心乱如麻的奔上前去,看着那结结实实的大冰块傻了眼。
千年/玄冰。
他不至于没见识到拿刀剑去试。
蒋谦抱起手臂,焦虑的挠挠额角,绝望的看向毫无意识的将妄。
当年自己被捆成粽子就洋洋自得,看看人家鬼王的待遇,这可怎么弄。
他又回过头求救般的看向三花猫,三花猫只摇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近在咫尺到没有办法了?
蒋谦双眼微朦,似有一泓秋水泛过,就那样痴痴的望着他。
还是那张轮廓如雕刻般的俊朗面孔,透过寒冰能清晰的看见他低垂的眼睫。
蒋谦情不自禁的伸手去抚,却在触及的刹那浑身一震。
一阵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体内的魂魄仿佛被无数人用力拉扯,生生撕碎。
如果说十指连心最疼,那他就是连人带魂整个在受酷刑。
神志恍惚间,他觉得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玄冰自他指间开始出现裂痕,隐隐几下崩裂声响,如蜘蛛网般迅速扩展开,最后哗的一声,轰然破碎。
冰里的人食指微动,缓缓抬眸,整个眼眶被漆黑的瞳孔占据,无比妖异。
五行八卦图开始碎裂,龟裂纹自他身下迅速爬满整个岩洞。
四处贴着的符咒化作一滩滩黑水,沿着洞壁滑落在地,像一条条黑蛇蜿蜒。
阴冷的气流翻涌搅动着,大大小小的镇物接连碎成粉末。
完整了的他,又有谁能奈何。
“沉玉。。。”
声音近在咫尺,蒋谦却没法应他,脸皱成一团痛苦的蜷起身子,刚想怒骂一声实在太疼了,却嗅到了那陌生又熟悉的幽香。
将妄微凉的手指轻抚过他眉心,疼痛顿时消减了几分。
抬起头,四目相对,各自怀揣千言万语,却无从说起。
将妄猛然将他拽进怀里,死死环住,一遍一遍念着他的名字,如同拥着失而复得的至宝,怎么都不肯放手。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今宵剩把银红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哪怕如今真的站在了面前,依旧担心只是一场大梦。
就这样静静的抱了很久很久,久到梦鳞舔舔爪子,喵了一声表示不耐烦。
蒋谦绷着的神经终于一松,彻底虚脱了。
将妄一托他的腿弯将他打横抱起,看向喵喵直叫生怕被落下的三花猫,疑惑道,“恩?还带宠物?”
蒋谦嗤笑,朝梦鳞招招手,梦鳞也不客气,一个大跳跃进蒋谦怀里。
说起来蒋谦并不算瘦弱,光那一把骨头也有些斤两,可是将妄慵懒散漫的好像只是捧了根葱。
大步流星的走出山洞,久别于世的将妄亦有些出神。
两百年不曾看过这个世界,两百年不曾见过怀里的人,独自在这彻骨的寒冰里日复一日的守着他的懊悔。
也不是没有担心过,如果他还像前世那般柔弱,自己可得一个人在这呆到什么时候。
将妄唔了一声,挑眉望向远处的几乎冲天的大火,扬起嘴角似笑非笑,“还放火烧山?”
蒋谦尴尬一笑,“意外。”
将妄但笑不语,穿进树林足下步履生风,所过之处惊得各路妖魔四散而逃。
梦鳞探头张望,讶异的合不拢嘴,一度怀疑这和他们上来时不是一条道。
很快又看到了人面蛇那七零八碎的尸体,将妄咂舌,“也是你们俩干的?”
梦鳞摇摇猫脑袋,爪子一挥按向蒋谦的脸,那意思分明是,“没有我,他自己。”
低头注视着怀里的人,见他脸上横横竖竖的都是伤口,衣衫还在渗血,将妄的神色有些微妙的变化,好半晌才道,“以后都有我。”
自此以后,天涯为期,所有的风雨我都替你挡。
蒋谦点点头,一只手揪着他的衣襟,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含糊着念了一句。
“我终于找到你了。”
梦鳞仰头看着将妄,觉得他跟想象中不太一样。
也就一个鼻子两只眼睛,好看是挺好看的,漆黑的瞳孔也恢复了正常,可是一和那双眼睛对上目光,就是莫名的从头凉到脚底。
这哥夫也就那么回事么。。。梦鳞蹲在蒋谦身上,不屑的揉揉脸。
直到再次来到了怪树前,三花猫才又目瞪口呆,喵喵直叫,表示这太他妈不公平了——那些怪树自动给他们让了道,确切的说,是给将妄让了道。
人比人,气死人。
蒋谦醒来时,已经回到了青虚宗的卧房,梦鳞猫正窝在他身边,一身软毛洗的白白净净,睡到踹都踹不醒。
将妄却没在。
蒋谦猛然清醒了过来,一瘸一拐的奔下床去找,生怕昨夜又只是他的一场梦境。
他刚推开门,便有一名小童迎了过来,说要带他去沐浴更衣。
蒋谦低头看看自己,这才意识到不是梦,他是真的瘸了,也是真的像个要饭的。
回想起昨夜的那场重逢,简直狼狈到想死,和想象中的旷世之恋一点都不一样。
蒋谦一捂脸,心里有些崩溃。
待他一身清爽的被引到书房,将妄正托着腮在陪弘青下棋,修长的手指夹了颗黑子,稳稳落下。
萧淳侍立一旁,看见蒋谦粲然一笑,高声喊道,“ 师娘!”
蒋谦一记眼刀,成功的误伤了侧目的将妄。
将妄眉眼含笑的招招手,“过来。”
弘青欸的一声,耍赖般把棋盘一掀,“不下了不下了,走!”他一指萧淳,“你,陪老头子溜溜去。”
正文 26。花朝月夕 一
蒋谦依稀有印象将妄这人挺没谱的,毕竟也没全记起来,前前后后又听了那么多他大杀四方的传闻,总还觉得他挺冷酷。
可是没谱的人骨子里就是没谱,成鬼成王成仙他都是没谱。
养好那一身伤花了一个多月,腿上的疤大概是再也好不了了,之后蒋谦依旧每日跟着弘青修习剑道,很晚才会回房。
一回来就看见将妄板着张大臭脸盘坐榻上,脸上三道猫爪印。
蒋谦唏嘘道,“。。。怎么回事?”
将妄微微一眯眼,目露凶光,“梦鳞抓的。”
“他好好抓你干嘛?”
梦鳞委委屈屈的缩在斜对面的椅子上,似乎刚被海扁了一顿,闻言大吼,“他不知道从哪搞了个铃铛!非得栓我脖子上!”
蒋谦一愣,想起跟猴子吵的人仰马翻的萧淳,终于明白了他那副倒霉样子是随了谁。
将妄被放出来后非但没有引起任何祸患,反倒是夜晚再次属于了人们,两百年的百鬼乱世终于到此为止。
他还一本正经的抱怨,说三大宗门连这点事都处理不好,自己居然是被这些人给关起来的,丢人。
他抱怨的十分投入,完全没在意脸色铁青要拿鞋底子抽他的弘青宗主。
将妄回来的那天晚上温延泽就走了,师徒俩甚至都没打个照面,蒋谦好奇的去问萧淳,萧淳支支吾吾的说是以前和师父闹掰了,也没说是为什么。
蒋谦心里一丝疑惑,转念又想,这样的师父也没点为人师表的样子,八成是被嫌弃了。
最聒噪的陆杨成也成天不见人影,起早贪黑的跟他强抢来的弘霖学习道法入门,反正比沉迷于儿女情长的蒋谦要勤快。
有一天陆杨成听见将妄嫌哥夫叫着难听,于是讥笑着说,“那喊你什么?大嫂?”
自那以后他天天晚上被鬼敲门,缠到印堂发黑,哭咧咧的去认怂。
成天无所事事的将妄又琢磨着开始遛猫,白天抓着梦鳞去看蒋谦练剑,晚上赖在蒋谦房里死活不肯出来,到头来也没一次赖成功过,不停感慨着蒋谦真不如前世好摆弄。
蒋谦突然意识到这些年都在四处找这个没谱货,搞得自己一点情趣都没有,上一世还会吟诗弹琴,这一世只知道拔剑打架。
于是弘霖每天教导完陆杨成之后,还要来教蒋谦弹琴,教就教吧,还怎么都教不会,难听到辣耳朵,难听就难听吧,还要忍受将妄盯贼一样的诡异目光。
温柔耐心如弘霖,最后忍不住劝他说算了吧,拿剑的手,可能真的只适合拿剑。
转眼,他们在青虚宗混吃混喝住了小半年。
青虚宗占山而建,和千秋鬼域一样多的就是地方,弘青自然乐得有一群小辈闹哄哄的,可是小辈也不可能永远窝在深山老林里陪老头子。
天色已晚,屋内的灯盏幽幽发着暖光,偶尔几声灯芯爆蕊。
香炉里轻烟成缕,幽香淡雅。
蒋谦坐在灯下看书,将妄绕到他背后,俯下身子双手环住他,长发从肩头滑落至他身前,可怜兮兮道,“我晚上可不可以不走?”
蒋谦刚侧过头,脸颊就被吧嗒亲了一口,一抬手无情的推开他的脸,“不行。”
将妄略垂了眼,长睫将眸中印着的跳动火光遮了一半。
“以前又不是没睡过。。。”
“。。。。。。”
将妄见他无动于衷,孜孜不倦的又绕到他前面,突然身子微晃,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蹲在地上捂着太阳穴,似乎很痛苦。
蒋谦吓了一跳,放下书就去看他。
谁知那人贼兮兮的睁了只眼睛偷瞄,趁势一把捞过蒋谦的脑袋,瞅准嘴唇狠狠的亲了下去。
温润微凉的触感,带着一丝奇妙的甜蜜,呼吸交错,面红耳赤。
他想推开,却又迟迟舍不得动手。
四周一片寂静,能听到屋外树叶簌簌和蒋谦噗通噗通的心跳声。
半柱香都燃尽了才亲了个够本,满意的撒开手,一张脸上尽是笑意。
蒋谦好悬没让他一口气憋死,怒道,“你幼稚!”
将妄义正言辞,“我两百年没见你了,一个人被关在山沟里,你连亲都不让亲一口!”
“。。。。。。”蒋谦无奈的呼了口气。“行吧行吧。。。”
“我晚上可以不走了?”
“……”
流氓如将妄,这软磨硬泡来之不易的夜晚又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入夜微凉,芙蓉帐暖。
月光从窗外斜斜的照了进来,柔若轻纱的泄下清辉,映着床榻上纠缠的人影。
蒋谦一宿都没怎么合眼,前世的记忆再鲜明,这也是他第一次尝巫山云雨的滋味。
睁着眼睛窝在将妄怀里出神,却听到了他呢喃的梦话。
“。。。沉玉…对不起…这一世我绝不会再放开你。”
蒋谦轻轻摸了摸将妄微抿的唇角,冷傲孤俊的薄唇似乎带了一丝柔软的倔强。
他微微蹙起眉心,斜斜透在眸中的清浅月光漾开一圈波浪。
那人口中喊的,一声声都是自己。
对于他们的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