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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真还是觉着此事不妥,赖在房中嗫嚅着不肯离去,明渊有些不耐烦起来,脸色也沉了下去,喝道:“聒噪!别在这里婆婆妈妈地碍眼,老实去给我帮慕白调理灵力!”
元真被他的气势骇了一跳,他第一次见明渊时,觉着这人是个傲慢的厉害修士,一顿饭下来又觉得他为人风趣,倒也有几分可亲可近,可现下看来,这一切都不过是表象,眼前这人骨子里独断专行,行事全凭喜好,若是违拗他的意思,必然会被收拾得很惨。当下不敢再争辩,乖乖出门,拐进隔壁与慕白同住去了。
元真一走,房间里瞬时安静了下来,明渊换了个姿势,斜倚在床头上,怔怔盯着云一的睡颜发呆。看了一会儿,见他似乎睡得并不舒服,就动手将他头上戴着的冲天冠取了,让他的头发随意披散下来。做完这一切觉得不够,便又将他的外衫和长靴脱去,只留下里面月白色的中衣。
这样才好,明渊在心里想,他从这人如墨的长发看到纤长的睫毛,从轻阖的双眼看到高耸的鼻梁,从淡色的嘴唇看到隆起的喉结,从白玉般的肌肤看到中衣延伸而下的阴影。
修真之人能除去身体之中的污秽和杂质,故而大多容貌出众,云一绝不是当中生得最好的,却是明渊觉着最耐看的,因为每每见了他就怎么也看不够。现下这人除去了一切的装饰,一下子变回了一个普通人,甚至比普通人更加柔弱,更加没有防备,这让明渊的心也更加柔软了起来。
他轻轻梳理了一下云一披散着的头发,下床打开门想唤小二拿些热水过来,可这边门一开,隔壁天字一号房的房门也应声而开,就见元真探出头,一脸戒备地看了过来。
明渊颇为无奈地道:“你那是什么眼神?”
元真努努嘴,道:“我……我怕你意图不轨,占我师兄便宜。”
明渊翻了个白眼,道:“我又不是妖精会吸人精气,再说了,他一个大男人,我又能占他什么便宜?”
元真也觉着这话有理,可刚刚见明渊看自家师兄的表情又有些太过意味深长,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已然成形却怎么也抓不住。就在他冥思苦想之际,两扇房门突然向内合拢,“碰”地一声打在他脑袋上,疼得他哀嚎起来。
这时,小二已经端来了热水,明渊也不再理会可怜兮兮的元真,关上房门,用布巾浸了热水,帮着云一擦拭了脸和手脚。
他原本只想让云一睡得舒服些,并未动什么心思,可肌肤相触之间竟渐渐有些把持不住,恍惚之间便弯下身去吻上了那人的薄唇。
开始明渊还不敢深入,不过浅尝辄止,谁知云一在沉睡中似有所感,原本低垂着的手竟无意识地攀上了明渊的肩头。
明渊只觉血往上涌,原本勉强维持的一线清明尽毁,双手捧起云一的双颊,狠狠地吻了进去,床上人似是被亲得窒息,不太舒服地哼了一声,明渊却也理会,反而吻得更加凶猛,好似要将云一整个人吞下肚去一般,左半边脸上也不知不觉地浮现出墨蓝色的鳞片。
就在情动之时,房间的窗户却被从外面突然拉开,慕白的声音传来:“明渊,我想去——”那扇窗户正对着床榻,他话刚说到一半,便瞪大了眼睛闭上了嘴。
明渊霍然转头看向慕白,漆黑的眼眸中竟带着杀意,左颊上的龙鳞在烛火的映照下泛着碧幽幽的青光。他抬起手,抹了一把嘴边暧昧的水渍,站起身朝慕白走去,每向前踏出一步,慕白就忍不住后退一步,直到背脊撞到回廊的立柱上才堪堪停住。
明渊走到窗前,负手看向小动物般缩成一团的慕白,叹了口气,道:“我有这么可怕吗?”
慕白大着胆子抬头去看明渊,发现他脸颊上的鳞片已然不见踪影,眼神也不复此前那般凌厉,抿了抿嘴,道:“刚刚很可怕,现在不了。”
明渊勉强点点头,挤出一个笑容道:“来找我所为何事?”
慕白怔了半晌,呆呆答道:“我忘记了。”
明渊为之气结,却又听慕白犹犹豫豫地道:“你和云一道长是情人?”
明渊眉头一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探出头来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问:“元真还在房里?”
慕白被他神神秘秘的模样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便也凑过去,学着他的样子,也压低声音答道:“他刚刚说要去集市上看看,现下就不见人了。”
明渊轻轻舒了口气,郑重道:“你刚刚看到之事,切切不可和任何人说起,明白吗?”
慕白想了想,却没有一口应下,而是歪头道:“你脸上为何会生出鳞片来?”
明渊心中暗骂自己多事,怎么把这么个难缠的小东西带在身边。他回头看了一眼云一,见那人还好好躺在床榻上安睡,便对慕白招招手,让他进屋来细说。
两人在八仙桌前坐定后,明渊便开门见山地道:“我与云一并非两情相悦,不过是我一厢情愿,刚刚之举确是大大的不妥,还望你能为我守秘。”
慕白点点头,目光诚恳地道:“我定会守口如瓶,你放心。”顿了顿,又忍不住问道:“你很好,云一道长为何无法倾心于你?”
明渊嘴角微勾,轻笑道:“你觉着我……很好?”
慕白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明渊心中一暖,伸头摸了摸他的发顶,只觉触手丝滑,不像之前那样枯草般硬邦邦的,不由得庆幸自己将他从那个鸟不拉屎的大山里带了出来,不然这么个可爱的小修士就要枉死异乡了。
他抬手,为慕白沏了一杯茶,又为自己也倒了一杯,而后才缓缓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心悦云一,并非因着他有多好,云一无意于我,也并非意味着我有多坏,不过是无缘无份罢了。”
慕白似懂非懂,默然片刻决定不再纠结,想来若是自己日后有了心仪之人定能明白其中奥义,于是转而问道:“那你脸上是怎么回事?”
明渊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左脸,道:“此事想来也是瞒不住你的,到了华都你也会知晓。我生母是前朝公主,而我生父却并非凡人,而是神龙。”
慕白吃惊道:“神龙?是守护一方,兴云致雨之龙吗?”
明渊叹了口气道:“龙有四类,为天龙、神龙、地龙、伏龙。天龙者居于九重天,守天宫令不落,神龙者居于深海,守一方兴云致雨,地龙者居于深渊大河,决江开渎,伏龙者藏于人间,庇佑帝王将相或是有大福之人。生父身负西海神龙血脉,我亦如此。”
慕白了然:“所以你刚刚脸上显现之物便是龙鳞……可既是如此,你为何不待在西海,而是要四处游荡?”之前他曾问过明渊家在何处,明渊却说自己无家可归,慕白当时还以为是他入道得以延寿,百年间亲人尽皆老病逝去,所以才说无家,现下看来却是别有隐情。
明渊似是想起了什么,冷笑一声道:“我不过是人龙混交,血脉不纯,神龙一族何其高贵,又怎么会愿意认我这个杂种?”他十二岁被生父强行带回西海龙宫,受的冷嘲热讽可不是一星半点儿,末了还不得不背负神龙一族最为沉重的使命,不知何时便会魂飞魄散,心中愤懑之气不由得翻涌,左颊上的龙鳞又片片生长而出,双手的指尖也开始变得尖利起来。
慕白却丝毫不惧,反握住明渊的手腕,轻声道:“大哥无需难过,若是不嫌我蠢笨,我愿与大哥为伴,一同有力这大好河山,如何?”
明渊见他眼神清明,当中流露出的怜惜依恋之情不似作伪,心下熨帖,不由得调笑道:“你这才出来多久,就知道什么是大好河山了?”
慕白也笑道:“景是死的,人却是活的,我心快意,所见山山水水自然也无不快意,快意之山水,又怎么会不是大好河山?”
明渊见他答的一本正经,不禁莞尔,点头道:“正是如此。浮生若梦,为欢几何,若总将心思纠缠在得不到的人和事上,哪里能快意?罢了,等助他们师兄弟抓了那蛇妖,我们就改道自行离开,既然相见便是神伤,还不如放开怀抱,索性不见。”
☆、第十章 立马图
云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彻底转醒。他勉强坐起身来,只觉头痛欲裂,难过至极,皱眉摇摇晃晃地移到桌边倒了杯凉茶喝下,这才稍稍好了些,一抬头却见自家师弟正趴在门缝处探头探脑地朝自己这边瞧,便朝他招招手,道了声“进来”。
元真见师兄叫自己,连忙屁颠屁颠地开门进去,殷勤问道:“大师兄,你还好吧?”
云一头疼的厉害,忍不住以手扶额,没好气地道:“我好不好难道你瞧不出来?”
元真讪讪地笑了两声,接着又讨好地道:“昨晚那个明渊非要和你同房,我人微言轻,实在没有办法才不得不抛下师兄你的……”
他偷偷瞥了一眼云一的脸色,见他似乎并没有为此不悦,却是在呆呆发愣,双颊不知为何竟泛起了红晕,不由得提高声音叫道:“师兄?师兄?”
云一猛然回神,转头问道:“明渊呢?”
元真撇撇嘴道:“他带着慕白去逛集市了,说是要给他□□…宫图开蒙。”
云一神情一紧,垂下眼眸道:“他倒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蛇妖尚未寻获还有心思出去闲逛。”
话音刚落,却听门外一阵脚步声,接着便是明渊的声音传来:“谁人背后无人说,哪个人前不说人,看来就算是云一道长也无法跳出窠臼之外啊。”
云一二人齐齐转头,就见明渊身背刀棺大步走了进来,后面跟的慕白一手拿着叠书,一手拿着个红枣糕在啃,嘴边还沾着糕点的碎屑。
明渊将手中提着的纸袋放到桌上,往云一面前推了推,道:“吃吧,吃完了洗把脸,我带你们去抓蛇妖。”
元真奇道:“难不成你已知蛇妖下落了?”
明渊点点头:“它赠予慕白灵果时,我已觉着不妥,也就多留了个心眼,特地在它身上留了一丝气息,略施小术便知此时它已往东南方向去了。”
元真怒道:“这妖精真是狡猾,竟然还懂得走回头路,我们要是继续追下去,难保不会追错方向。”他转头眯眼看了看明渊:“说你这人长脑子吧,倒也猜出那蛇妖包藏祸心,说你不长脑子吧,怎么就拿了它的东西呢?”这家伙昨晚还老实得紧,现下见师兄酒醒,自认为有人撑腰,又得瑟了起来。
明渊一笑,正要出言逗逗这小道士,慕白却急急地咽下最后一口糕点,抢着道:“此事起因皆由你们纯华派看管不当,才令蛇妖有了可趁之机,即便我吃了那好几百年才结出的桃子,也不欠你们什么。而你们污蔑我为妖在前,求大哥相助在后,不说应低声下气,但至少也当好言好语才是,这般冷嘲热讽是何道理?难道纯华子弟都是些仗势欺人、恃强凌弱之徒吗?”
这一席话说的元真羞愧难当,头低得几乎要钻进桌子底下了,他不过是昨晚在明渊处受了气,今日想要找回来罢了,现下被慕白这么一说,竟活脱脱成了个小人,偏偏又无法反驳,只得小声嘟哝着:“那不是桃子,是灵果……”
明渊原本含笑看着那个温顺的小孩张牙舞爪地替自己鸣不平,可听到最后两个词却忍不住暗暗摇头,“仗势欺人”倒也有几分贴切,他纯华派的确势大,自己不过孤身一人,可“恃强凌弱”……若是真斗起来,恐怕那师兄弟二人加起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