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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这叫声会不会被人听见,会不会引来追兵。刺客扔掉空酒瓶,泰然自若地从柜子里刨出一卷绷带。朱利亚诺抽泣着,无力而顺从地躺在床上,配合刺客的动作,让他为自己包扎伤口。
“不是什么致命伤。你会活下去的。”刺客缠绷带的动作十分老练,驾轻就熟,“只要伤口不感染,你就能活下去。”
伤口疼得厉害,朱利亚诺因为疼痛和失血过多双重原因,脸色比绷带还白。他吸了吸鼻子,嘴唇颤抖,低声问:“我可能会死?”
“也可能会活。”刺客说。他包扎好伤口,将屋里唯一一把椅子拖到床前,坐下。“那么,钱呢?”
“钱?”朱利亚诺惊讶地望着他。刺客戴着黄铜色面具,看不出表情,那双灰色的眼睛冷冰冰的,像冬天大海上起伏的冰冷波涛。朱利亚诺猜不透他的心思。刺客像一抹捉摸不定的幽影,任谁都看不穿。
“你许诺付我钱,让我杀死追杀你的人。我照办了。现在该你付钱了。”
朱利亚诺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血色。“我会付钱的。”他不好意思地说,“但不是现在。我不能回家,我的家人……”他闭上眼睛。眼前浮现的不是一篇漆黑,而是血一样的红色,仿佛有烈火正贴着他的眼皮燃烧,灼痛他的眼球。
“他们死了,被谋杀了,宅邸被城卫队占领,他们说我父亲犯了叛国罪,我们全家都要上绞刑架,我拼死才逃出来……”
火光。惨叫。嘈杂的人声。纷乱的脚步。金属碰撞的脆响。弓弦震动的鸣音。武器穿透血肉的黏腻声。
朱利亚诺瑟瑟发抖。
刺客单手撑着膝盖,另一只手轻轻抚摸黄铜面具的边缘。“这么说,你父亲是叛国者,可耻的罪人,梵内萨城邦的敌人?”
“不!”一瞬间,愤怒占领了朱利亚诺的脑海。苍白和胆怯从他身上退去了,在黑夜中命令刺客屠杀敌人的枭一般狠戾的神采又回到了他的眼睛里。
因为叫得太用力,牵动了腹部的伤口,朱利亚诺疼得龇牙咧嘴,却刺客怒目而视,“不准那么说我父亲!他没有叛国!我心里清楚,父亲他绝不可能做出那种事!是他们……是城卫队,是费尔南多表哥栽赃他!肯定是那样!否则他们为什么不把父亲送去接受公正的审判?为什么要杀人灭口?”
刺客丝毫不为所动,手指规律敲打着膝盖。“其实我并不关心你父亲犯了什么罪。”他快速地说,“也不想知道所谓的‘费尔南多表哥’是谁。我只在乎一件事——”
手指兀然停住。他倾身向前,压低声音,空气穿过他的喉咙,在牙缝间回荡,发出“嘶嘶”响声,像一条毒蛇。
“——你什么时候付钱给我?”
朱利亚诺涨红了脸。“我现在没钱付你!”他顿了顿,为自己辩驳,“但是我的家族有!只要我为父亲洗脱冤屈,总督肯定会归还我家的财产。虽然我父亲的官职不高,但我家一直做布料生意,我的母亲掌管家族的……”
“我不在乎。”刺客打断他,“我从不赊账。酬金现在就付。”
“我都说了,现在我身上没钱!但我以后会付给你的!”
刺客坐在椅子上没动,像在思考应对赖账主顾的对策。朱利亚诺下意识往后一缩,像手指碰到针尖时反射地缩回手。他忽然觉得好冷,真希望现在身上有一件衣服。可惜除了染血的绷带,他一无所有。
刺客思考了一会儿,站起身,将椅子推到一旁。朱利亚诺以为他同意暂缓收账。然而他很快转过身,双手背在身后,踱步至床前,低头打量躺在床上的红发年轻人,宛如猛兽打量将死的猎物,思考究竟改从何处下口。
“也可以不付钱。”刺客说,“用其他的东西抵债也行。我不怎么挑剔。”
“你指……什么?”朱利亚诺身上没有值钱的东西了。要是穿着正装,至少能从领口袖口拽下几颗珍珠宝石,衣服的布料也很昂贵,值不少钱。可他从家里逃出来时,身上除了睡衣什么也没穿。
“我现在什么也没有……”朱利亚诺心虚地说,“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你。”刺客说。
他在朱利亚诺做出反应前便跨上床,压在年轻人身上。朱利亚诺抓住他的衣襟,试图将他从自己身上拽下来。但刺客捉住他的手腕,只用一只手便轻而易举地将它们压在年轻人头顶。
“我要你。”
第4章 惨烈的回忆
“我要你。”
刺客说着,扯开朱利亚诺的裤子。
这家伙疯了!
朱利亚诺当即便明白刺客想做什么——他想强奸他!才逃出虎口,怎么又遇上这种变态!他弓起膝盖,对准刺客下腹顶去,但刺客早已料到他的行动,抓住他膝窝,反将他大腿向外一扳,熟练地剥掉他的裤子。朱利亚诺倒抽一口冷气。他的下身完全暴露在刺客审度的目光之下,姿势色情,从刺客的角度,完全可以将他身上最隐秘的部位一览无余。
他从未遭受过这种侮辱!
“放开我!”朱利亚诺嘶哑地喊道,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哭腔,“疯子!变态!放开我!你当我是什么?妓女吗?”
“你当然不是妓女。”刺客冷静地回答,“嫖妓需付钱,上你则不用。”
朱利亚诺的声音哽在了嗓子里。伤口痛得厉害,他好想放声大哭一场,但这样肯定会被刺客笑话,所以他咬住嘴唇,叮嘱自己,就算再痛也不能哭。他紧闭双眼,防止眼泪流出来。他的人生在数个小时之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日落之前,他是萨孔家的小少爷,生活在和平、富足的家庭中;夜幕降临后,他失去了一切。他的父母被残暴地杀害,人头挑在枪尖上。他那美丽的白墙红瓦的宅邸被烈火焚成废墟。他躺在城邦最破旧、最危险的贫民窟里,即将被一个戴面具的刺客强暴。早知如此,他不如和父母死在一处算了!
但是……不行。他不能死。如果他死了,谁去替家人伸张冤屈、报仇雪恨?谁去查明真相,还他父母一个公道?谁去抓住费尔南多·因方松那条背信弃义的狗,让他付出代价?
他决不能死!
朱利亚诺放弃了挣扎。刺客“咦”了一声,放开年轻人的手腕,托住他下巴,让他面对自己。
“你是说,我的身体可以用来抵债?”朱利亚诺极力忍住抽泣的冲动,用他所能发出的最平静的声音问。
“嗯,或多或少吧。”刺客不置可否。
年轻人的双眼猛然睁开!
刺客吓了一跳。方才还凄楚可怜的翡翠色双眸,此刻却燃起了无形的烈火!透过那晶莹的虹膜,火焰几乎喷薄而出,在他心头烙下一道灼痕!
“那我不介意被你多上几次。”朱利亚诺说,“只要你帮我杀更多的人,帮我杀死费尔南多,杀死城卫队,杀死谋害我父母的凶手。”
刺客的动作突然停止了。朱利亚诺摒心静气地等了一会儿,仍不觉刺客有进一步动作。
一阵低沉的笑声从面具下传来。
“有趣。”刺客的声音充满兴趣盎然的味道。
身上的重量骤然减轻。朱利亚诺不明所以地望着刺客跳下床,抓起那件猩红的披风,仍到他身上。红发年轻人急忙用披风盖住自己裸露的下体。
“我出去一下。”刺客说。
“你……”
“放心,我不会出卖你的。”
“我……”
“你待在这儿,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来捉你——应该不会。”他补充一句,“如果有,那只能说明你命该如此,自认倒霉吧。”
刺客扶了扶自己的面具,似乎在确认它是否会掉下来。接着推门而出。等那扇看上去不甚牢固的门再次关上后,朱利亚诺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他又是一个人了。
他用披风裹住身体,缩在床的一角。他的伤口疼得要死,刺客的劣质酒精渗进伤口里,像一个邪恶魔鬼将爪牙刺进他体内,准备要他的命。然而睡意却渐渐涌了上来。他好累。如果可以,他想就这么睡去,等再次睁开眼睛,他仍旧躺在自己家中舒适豪华的大床上。一切都是一场梦。他希望时间能退回费尔南多的马车刚刚抵达梵内萨的那个下午。费尔南多仍旧是那个年长成熟但对他亲切的表哥。父母招待他共进晚餐,然后去书房商量家族生意上的事。朱利亚诺的父亲维托·萨孔是总督府的次席书记官,母亲奥莉娅来自一个商贾世家,精明能干,萨孔家族的生意都由她打理。费尔南多·因方松虽然年轻,却已经是一家之主。他们三人一定在筹划家族的未来,才会商量到那么晚,以至于朱利亚诺都没能和亲爱的表哥好好叙旧。不过没关系,第二天,费尔南多便缠着他游览梵内萨城。朱利亚诺带他参观了新近落成的神庙和城邦引以为傲的新码头。他们玩乐整整一天,回到家中,享用了厨师特制的冰镇石榴酒,觉得这辈子从来没这么惬意过。
如果一切都能停止在那个时候,该有多好。
“朱利亚诺!醒醒!朱利亚诺!”
红发年轻人从睡梦中惊醒。卧室大门“砰”的一声被撞开。借着月光,朱利亚诺看见他的母亲大步流星地进屋,她披着一件丝绸睡袍,手里端着一把十字弓。
“怎、怎么了?”
“出事了!快起来!”母亲捏住朱利亚诺的肩膀,像对付小时候那个不听话的男孩一样将他拎起来,“快走!”
朱利亚诺哀嚎一声:“妈!你怎么了?这么晚了,到底有什么事?”他盯着母亲手中的十字弓,“有强盗?”
“没时间解释了!快走!”
她拽着朱利亚诺的胳膊,将他拖出卧室。年轻人想不到自己雍容华贵的母亲,手指竟这么有力,掐得他生疼。卧室外连接着一条走廊,凭栏远望,正好可以看见萨孔家的大门和庭院。
朱利亚诺倒抽一口冷气。
到处都是火光。庭院中挤满了人,沸腾的人声像海潮一般迎头撞向朱利亚诺。火光来自人们手中的火把。明亮的火光映红夜空,连星辰都黯然失色。火光照亮了那些人身上的城卫制服。还有一些人,穿着绘有萨孔家族家徽的马甲,表明他们是萨孔家的家丁。但他们大部分都倒在地上,了无生气的身体遭到城卫践踏。
庭院中有两个人相对而立。一个穿着明蓝色的制服,而另一个——朱利亚诺认出那是他的父亲维托。维托激动地对蓝制服说着些什么,可惜太远、太嘈杂,朱利亚诺什么也没听清。接着,不知从那儿射出一支箭,正中维托胸口。
“父亲!”朱利亚诺惨叫。
他来不及为父亲哀悼,便被母亲拽着迅速离开走廊,从仆人专用的狭窄过道进入后院。宅邸的后门外也亮着火光,看来他们早已被包围。
“到底怎么了,母亲!他们……他们射死了父亲!”朱利亚诺惊恐地喊道。
“嘘!”奥莉娅示意他噤声,“他们会听见的!”
“可是……”
“我知道,孩子,我也看见了。”奥莉娅神情痛苦,“已经来不及了!我们不该让费尔南多来的!他背叛了我们一家!”
“费尔南多表哥……?”
“别管这么多了!你快走!至少……至少我要让你逃出去!”
后院里有一口老旧的枯井,早就不出水了。奥莉娅示意朱利亚诺下到井里。年轻人这才发现,井中已经竖好了梯子。
“这口井下是一条逃生密道,通往德兰河,你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