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濒死之绿-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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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你负责击落我的战机?”霍兰奚朝走上前的那个女兵看了一眼,微微皱了皱眉,“我不知道顾林的v1里竟还有女飞行员。”

    “怎么?不行吗?”女兵似乎从那双灰白色的眼睛里看出了不屑之意,立即悍声悍气地嚷,“别他妈小看女人!即使你能操控歼机,我也有把握将你击落!”

    “你很像一个人。”霍兰奚极浅极浅地勾动嘴角,“她比我认识的所有男人都更优秀,希望有一天你也可以。”

    卫队士兵们催促着两人登机,空军少校正要转身时,这个一脸凶悍的女兵突然换作了温柔神色,叫住他说,“我是为你从军的。”

    “这真是咄咄怪事,即使你已经变成了这样,我仍觉得你很熟悉。”她望着那双表露疑惑的眼睛,以个极为热烈的口吻说下去,“当我还是一个小女孩时,我的母亲总是一边她啜着杜松子酒,一边醉醺醺地给我讲你的故事,是你的名字激励了一个总被人欺负到蒙头哭泣的小女孩成长为一名无所畏惧的战士。我没见过你,但你却一直出现在我的梦里。那时起我就不止一次地告诉自己,我长大后要成为你的妻子,与你并肩飞行……”女兵顿了顿,说,“所以我主动向我的长官提出,我要执行这次任务。”

    “可惜我已经有妻子了。”不为这样狂热的告白所动,霍兰奚平静地说,“我想请你替我向他转交一样东西。”

    他示意对方向自己靠近,似乎想附耳交代一些悄悄话。

    女兵遵从对方的意愿凑过了头,没想到这个男人却吻住了自己的嘴唇。

    柔软湿热的舌头得隙钻进了女人的口腔,在齿列间反复摩挲,更深深纠缠着她的舌头不放。女兵被这出人意料的举动惊得失措,完全忘记了斥责空军少校的轻侮与荒唐,反倒配合地闭起眼睛,迎接起对方狂热的吮吻。

    俩人的舌头温柔湿黏地缠在一块儿,霍兰奚闭着双眼,黑漆漆的视线前方突然出现了一双金绿色的眼睛。他似乎重回了二九六五年三月十二日的那个上午,他第一次看见这双眼睛。

    每一个相识的细节都值得一个将死的男人反复嚼味,他想起他总是乖巧地舐他的肩膀转眼又张口就咬,他恍惚地看见他张开双臂,追着那些银色机体跑了起来。骄阳似火,树枝上栖息着乌鸫、白鹡鸰还有一些别的什么鸟,受了惊吓后也都纷纷飞入空中。但他跑得比飞翔的鸟类更快。

    空军少校狠狠吻着这个陌生女兵的嘴唇,如果不是双手被镣铐锁在身后,他会紧紧抱住她,如同拥抱那个与自己灵魂相接的爱人。

    直到卫队士兵上前将俩人拉开。

    “他叫狼川。你们应该见过。”望着早已满面愕然的女兵,霍兰奚依然毫无情绪地说,“替我把这个吻带给他。”

    “我会的……”明明被冒犯了的女人在这一瞬间热泪盈眶,她始终不相信这个男人会是梅隆星人的奸细,却无法违抗长官的命令。她站正身体,朝对方敬了一个军礼,“能与您并肩飞行,我感到十分荣幸……”

    就在霍兰奚被卫队士兵推上“俾斯”歼机的时候,突然,整个军用停机坪上回荡起了防空警报的声音。

    二九六七年六七年一月二十五日,罗帝斯特发生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动乱。几乎全数出动的戈多党人带着一群面貌丑陋、身形怪异的人攻进了帝国中心,卫队士兵拔枪朝扑向自己的怪人们扫射,但他们很快发现,这些怪人速度奇快,无论躲闪子弹还是自愈伤口的能力都令人惊奇。每个怪人的胸前都有四个数字的黑青色刺青,他们毫无畏惧地迎着炮火行进,即使肠穿肚烂也不会退缩停止。

    卫队士兵们看见一个年轻人骑跨在一只身形超过四米的丑陋怪物的脖子上,指挥着愤怒的怪人们袭击所有阻挡他们前进的人。

    “想想莫莉!想想她如何惨死在这些人的手里!”年轻人抬手一指芬布尔监狱的方向,旋即挥舞着手臂大喊,“复仇吧!向残酷的统治者们宣泄你的怒火吧!”

    所有基因变异人都听他的。发了狂的“野兽”扑向了卫队士兵,一挥拳就打烂了一个阻拦者的脑壳。火力凶猛的激光武器阻止不了这个为怒火熊熊燃烧的怪物,也分毫伤不了骑在他脖子上的狼川。

    数以万计因霍兰奚一案涌入罗帝斯特的别区居民还来不及疏散,为了避免在交火过程中伤及平民,国防卫队的还击显然无法有效展开。街道上一片狼藉,狡猾的戈多党人在酋长的带领下,以平民作为肉盾、以怪物们的攻击作为掩护,冲进了一些政要及富人的家中,肆意地屠杀及破坏。事态愈演愈烈,最后空军总司令高丛夫下令派出帝国陆军防暴部队,不再顾及平民的生命,以彻底清除为目的进行血腥镇压。


第78章 、暴乱(2)

    突破了卫队士兵拔枪乱射的第一重封锁;狼川与酋长来到了芬布尔监狱。留守监狱的蜂党士兵并不太多,因为听到了防空警报,大多数人都支援去了外头。蜂拥而至的戈多党人很快就夺下了监狱的控制权,他们缴去士兵们的枪械,将他们一个个打翻在地。

    这鬼地方酋长这辈子都不想再涉足第二次,他催促着狼川,找到霍兰奚后就赶紧离开。

    可两个男人找遍了监狱里的所有区域;都没发现空军少校的踪影。最后还是一个吃不了拳头的卫队士兵坦白招供;霍兰奚被带去了V1中队的基地,将在那里执行他的死刑。

    刻不容缓;狼川掉头就走,可还没踏出那由无数格阴暗囚室组成的长廊,他又折了回来。

    他看见了囚室里一双双望向自己的眼睛,那些黑暗中的眼睛成了鞭打。比起赶去拯救自己的情人,他一样想拯救这些犯人。狼川不觉得自己崇高,只是见不得。他将这些卫队士兵中官阶最高的那个人从地上揪起来,强迫他打开了一扇囚室的门。

    可令人大感失望的是,囚室里那个犯人唯唯诺诺地朝门外望去一眼,最终却选择瑟缩于墙角不肯出来。

    狼川又强迫士兵打开了另外两扇囚室的门,可同样的情况发生了,还是没人走出来。

    “走啊!”狼川攥紧拳头,朝着犯人们挥动,“你们获赦了!快走啊!”

    一个国防卫队军官的手掌可以打开所有囚室的门,气急败坏的狼川将那个卫队青年的手掌砍了下来,将还连皮带血的手掌捏在手里,高举过头顶。失去一只手掌的军人倒在地上,痛苦哀嚎,而一个身处监狱的年轻人高举着手中一只血淋淋的手掌,如同高举火把的普罗米修斯。

    他打开了所有的门。他的天性是猎鹰、是野马、是连酷寒冬天都封冻不住的河水,他以为别人也和自己一样,却没料想会得来这样的反应——没人响应他的号召,没有一个犯人响应他的号召。即使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主动形势,那些犯人仍然只是木着一张脸彼此对视,宁肯禁足在那一方狭小阴暗的空间里,也没人愿意跨出牢门。

    狼川微微一怔,随即环顾四周,失望的情绪慢慢爬上了他的脸。

    “想想你们的家人,想想你们可以为他们争取些什么,想想你们又是怎么苟延残喘,毫无作为?!为什么宁可选择等死,也不选择抗争呢?!为什么自由近在眼前,你们却偏偏选择视而不见?!”断手处流下的血液沾上了眉梢,这张俊俏脸庞因此显得十分狰狞。狼川无暇顾及,只是高举着断掌大喊:“自由!”

    “别理这些人,他们没有灵魂,他们已经没救了!”酋长完全无法理解狼川这疯子般大开大阖的情绪变化,他本以为只要打听出霍兰奚的踪迹,这家伙就该高兴得手舞足蹈。他伸手去拽他,催促道,“快走吧,霍兰奚还在等你。再迟些也许就来不及了!”

    “不……你不明白……不明白……”狼川推开酋长拉扯自己的那只手,突然在原地发了狂似的打转。他一会儿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发出婴儿出世时才有的响亮哭声;一会儿又像个乞者一样弓着背脊摆出一副索求的姿态,敲打着一扇扇已经打开了的牢门。面向那些面容惨白、神情麻木的犯人,这个年轻人举止疯癫,痛哭告求,“我请求你们,请求你们勇敢地迈出一步……只要迈出一步,你们就证明了他们的牺牲并非毫无意义,你们就证明了这是一个值得他们为之流血奋斗的世界……”

    一声声拖着长长尾音的“please”,他是如此悲恸欲绝,如此悲恸于根本无人理解他的悲恸。

    可囚犯们仍然踯躅不前,一个年轻的女性犯人终于切切诺诺地回答了他:“出去之后我们吃什么呢?虽然那些蜂党的士兵常常往我们脸上吐唾沫,可吞咽唾沫总好过饿死……我觉得这儿挺好,我在这儿至少能吃饱……”

    比起愤怒,此刻的他更深感沮丧。武烈、夏格尔他们的牺牲毫无意义,他们付出生命,流尽鲜血,到头来只是为了拯救这样一群人。就是这样一群人,心智未失,手脚健全,却可以为了蝇头小利就判处一个英雄死刑,可以对咫尺之遥的自由望而却步。

    他一直以为自己即便算不上是英雄也算不曾虚度光阴,然而这一刻,狼川终于认清了现实,在绝大多数人眼里,他只是小丑。不止是自己,连着霍兰奚、武烈、夏格尔他们都是。他们孤绝地站在舞台中央,以鲜血画出了一张张奋力卖笑的脸谱,可到头来只换来这样一副副冰冷而又麻木的嘴脸。甚至有这么一瞬间,他极其恶毒地想,这样一个世界还是毁灭的好。

    “这些人活该被囚禁在这么小的地方,当初入狱的时候你就该知道!”酋长又催促了起来,“别磨蹭了!霍兰奚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狼川转身就走,但没走出几步又折了回来。眼泪噙在眼眶里,他挥动着那只切断了的手掌,以发自肺腑的音量连声大喊:“自由!自由!自由!”

    依然没人响应他的号召。

    不再喊出在这些犯人听来只是陈词滥调的口号,狼川感到精疲力尽,同时也失望透顶。他扔掉手中的断掌,转身而去的背影看来十分落寞。

    直到所有的闯入者都跑没了影,一个囚犯才试探着是否可以迈出囚室。也不知是否真的是受影响于刚才那个悲怆欲绝的年轻人,他极其小心地迈动脚步,一次次刚迈出一步又缩回来,活像赤手探试沸水的温度。从脚下到牢门这区区两三米的距离,他将它走得如同光年般漫长。

    可到底还是鼓足勇气地走了出去。

    这家伙有些年纪了,因为年龄关系他不适合被用作“濒死之绿”的实验者,监狱里的时光简单单调日复一日,所以他自己都忘记了被关在这个地方多久了。踏出囚室的那个瞬间,他感到似乎有圣光自白花花的天花板泻落,温柔如同母亲的手。

    亲情的张力,爱情的纽绊,这个男人从未想过,只是踏出了一道牢门,一切都会天翻地覆般不同。他忽然就想起了那些早已深埋尘嚣的旧日时光,想起了牙牙学语的女儿与苍苍白发的母亲,想起了生了苔的船舷与常年带着鱼腥味儿的夹克,想起了山路两旁那如美人红唇般不遗余力妖娆的锦带花。

    他也想起了他曾在蔽日的浓荫下握住了一个美丽女人的手,答应要与她一同赴死。

    “是甜的……甜的……”他仰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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