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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衡薄唇微动:“没想到你会受制于妖道。”
段十六面色不动,反唇相讥:“魔君不也受制于人类吗?”
元衡魔气溢出,闪身回退,双掌之间杀气已现,但他并不想来真的,两人刚才的打斗也局限在最小的范围内。
段十六便说道:“魔君担心麒麟安危,在下十分明白,既然你已经把在下藏身之处都搜了一遍,想必也知道,连你也找不到踪迹,何况他人。”
元衡看着挑衅的人类,眯起双眼就要动手,段十六却又笑道:“在下愿以性命担保他的安全,何况在下有事相求,若魔君应允,事成之后,在下一刻也不多留他。”
元衡听了,慢慢收起手:“你当初故意诱我入魔,是为了双邪,怎么,这一次又想让我干什么?”
段十六点头微笑:“好说。双邪的主人唯有魔君一人,所以,在下想请魔君在必要的时候,挥动双邪。”
“你当初扣下他,不就是为了现在可以威胁我么?”
“还请魔君谅解,在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七巧玲珑心,怎么这世上也有你办不到的事情?”
段十六垂下眼睛:“这世上大多数事情,在下其实都办不到。双邪还给魔君时,将会是觉醒状态,也算是在下借剑的小小回报。届时,恳请魔君看在麒麟的份上,倾尽全力,斩断生命之树下的三道封印。”
听到生命之树,元衡眼睛一眯,狂笑起来,“果然是你!”
他说着:“你的要求很过分!不过,我看不惯天界那帮家伙很久了,所以我答应你,就当是我入魔以后,送给他们的礼物。”
说完,他心情大好,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魔气从他手上散出来,缠绕在段十六身侧:“时候到了叫我。”说罢,他一转身,消失不见。
段十六站在原地,几乎要虚脱,良久,听到惊雷,这才想起自己要办的正事。
他走进山中住所,催动起意念,月光般的青色丝线从他右手飘荡出来,消失在黝黑的夜色里,他的身体仿佛被那条丝线拉着向上空浮去,也渐渐没有了踪影。
很快,看不到尽头的草地出现在眼前,奇异的光彩在天地间隐隐闪动,如雾似罩。
不远处,巨大的生命之树矗立在天地间,他看着在微风中轻轻浮动的茂密树冠,想了想,没有走过去。
四百年来,他的神魂都会来这里休息,然而真的过来却极少。 ;
他调整好呼吸,路过生命之树,朝盈盈的水汽走去,许久,粼粼波光和水声清晰起来,无根湖出现在他面前。
有一个秘密,他并没有告诉无生,数万年前,上师空尘安放玉石的地方是无根湖,而鳞生和羽生的元身,此时依然在这里。
他跳入水中,看着世间万物最初的起点,却发现这里一片虚无。没有莲花青草,也没有游鱼虫豸,只有或黄或青的点点光晕在湖水里飘荡,一点点汇聚到湖底一侧,那里有一段幽深的通道,吸引着湖底里无意识的点点微芒。
他往湖底游着,仔细搜寻,不敢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终于,他拨开湖底的细沙,看到一块被水冲刷得光滑的石头,刻着简单的封印,他毫不费力的打开来,看到底下雪白的基座,一颗圆形的扁玉放置在正中央,两道金色封印在玉上轻轻盘旋。
他不敢耽误,将玉取下来,留下石头中间圆形的缺口,这才发现,这块手掌厚的玉石两面,分别刻画着莲花与鱼的图案,二者在交界处彼此连接缠绕。
他叹口气,人间之清气与浊气,本就同根同源,鳞生和羽生,本来也是一体两面。
无生的选择之所以那么难,是因为从一开始她就无法选择。
突然,他想到什么,抚摸着那个小小凹口,拨开周围浅浅的泥沙,果然看到一小片粗糙的根茎在细沙拂动中露出来,他朝那树根生长的方向游去,一直游到幽深的狭窄通道,看到细细的树枝在黑暗中隐匿,便全都明白了。
世界尽头不仅仅有一棵树,还有无根湖。
在白泽被封印在树下之前,人间的清气和浊气,仅仅只是气而已。然而多了白泽,多了他通过隐秘树根送来的一丝妖气,至清与至暗就化作羽生与鳞生。在那之后,多了鲜血落在湖里,湖心的悲悯就化作无生。
最终,又因为无生,羽生和鳞生又化为了青鸟和禹疆,一环扣着一环,轮回不止,纠缠不休。
他一边想着,一边往来处回去,最后站在无根湖和生命之树的中间,五味陈杂。
如果这个猜测是对的,那自己又算什么?
他想起自己与白泽定下契约,钻研近百年,双邪的线索浮出来后,几乎一气呵成,很快就注意到十方殿里被命运捆缚的三人。
现在想来,连很多神仙都不知道的十方殿,到底是怎么进入自己脑海的?
他站在原地,许久自嘲的笑了笑——他费尽心力将别人变成棋子,不过是因为自己是最初的棋子。
是白泽,不动声色,引导一切。
第38章 破印篇(开篇)
在白泽被封印在树下之前,人间的清气和浊气,只是气而已。
然而多了白泽,多了他送来的一丝妖气,至清与至暗就化作羽生与鳞生,鲜血落在湖里,湖心的悲悯化作无生。又因为无生,羽生和鳞生化为了青鸟和禹疆,一环扣着一环,轮回不止,纠缠不休。
最后变成解除封印的条件。
————
段十六看着白泽,冷冷轻笑:“我费尽心力算计一切,不过是交易,并非为了你。”
白泽轻笑:“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连我的封印都可以解开,又怎会找不到达成心愿的第二个方法?”
“……你想说什么?”
“你费尽心力算计一切,不是交易,而是为了我。”
第39章 双生(一)
段十六站在空茫的世界尽头,将一切梳理出来,几乎要迈不动脚步。
他想起走到白泽面前的一个个孩子,他不知道那些孩子是不同的人,还是同一个人,如果是同一个人,那大约是一次次转生的自己。
只是自己为何会一次次走向白泽,就像是走向注定的地方?
他叹口气,自己和无生原来没什么不同,都是被捉弄的人。
手指微痛,向心脏蔓延,他满心不快,转身要离开。
当务之急,是把这块玉带走,找到打破封印的方法,将它交给无生,让她安下心来,哪怕等他们下一次转生。 ;也只有这样,他手上的杀孽才能减轻一点。
他默默地下定决心,正要抬脚,佛气突然传来,他这才注意到自己并非这世界的唯一访客。
“阿弥陀佛。”迦衍垂目看着段十六,脸上无悲无喜,却如光芒照耀般令人不能直视,“你果然来了这里。”
段十六脸色微变,不用想也知道,自己动了那块玉,迦衍不可能不知道。
他轻叹一口气:“我只是不忍心看他们如此痛苦,大师若真的慈悲,便放他们活路。”
迦衍沉默片刻:“一百年前,他们本应完成自己的使命,虽然中断,但很快,他们就将因为体内的气过于巨大而消散,无生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看来你是打算袖手旁观了。”
“若你告诉贫僧无生的下落,也许贫僧还能救她。”
“然后让她继续看着一切无能为力,还是干脆再抹一次记忆,当个木头?”
“阿弥陀佛,贫僧只是为天下计。”
段十六听了,心中气愤,又想到自己,忍不住讽刺的苦笑,白泽的封印进展到如今,他已经退无可退,只希望迦衍千万不要发现。
可惜,迦衍似乎不是这么想的,他看着段十六,眼神专注,带着出家人特有的探究,慢慢说道:“人类当中有许多人精通妖术,但无人可以抵达这里。”
段十六心里浮现出不祥的预感,轻轻一笑:“凡事总有例外。”
“这块玉由空尘圣师亲手放置,只交代贫僧一人谨慎看管,无人知道它在这里。”
“世上之事,都是会被人知道的。”
迦衍点点头,终于问道:“你到底是何人?”
听到这个问题,段十六不知为何有些好笑,又有些微的恼怒:“段某也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何人,大师若是知道,麻烦告诉我。”
“那么,你手中的玉请先还给我。”
“不行。”
“阿弥陀佛。”
段十六听到他佛语之中的战意,心里就知道没那么容易走了。
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他也绝不可能真的与迦衍动手。心里盘算着,他盯着对方,想着如何逃走才能不泄露白泽的痕迹。
谁知,想法刚刚冒出来,一道金光化作风刃不知道从哪里冲过来,带着猛烈的杀气,他心中大惊,几乎避无可避,本能的拿出折扇一挡,只听到一声巨响,那道风刃在他面前炸开,苍青色与金色的电花劈啪作响,他整个人被狠狠一推,摔在地上。
“你们真啰嗦,我都听不下去了。”
张狂的声音传过来,一个人影落在迦衍旁边,盯着段十六,满面怒容:“哼,终于让我给找到了。”
来人金冠长靴,飞眉入鬓,面如冠玉,不怒而威,长袍上,耀眼的金线绣出繁琐的纹路,飞龙盘旋之姿栩栩如生,身份不言而喻。
段十六的心沉到谷底,看到那人金色瞳孔微缩,冷声说道:“那两个叛徒在哪里?”
果然,是凉城祭天台上的真龙。
龙犴的出现显然也不在迦衍计划中,尤其见他出手就是杀招,迦衍神色里浮出一丝讶异,不过很快便平静下来:“阿弥陀佛,龙犴上仙,不可伤人。”
“人?你确定他刚才的力量是人类吗?”龙犴挑眉看着迦衍,讥笑道:“就算是人类,自己的神识被一个人类逼退,你居然还能站在这跟他聊天?”
迦衍听了,神色丝毫未变,只是看向段十六的眼神更加深沉。他想到一百年前十方殿里的血,想到当时浮现出来的神魔大战,想到不久前这个人类挡在无生几人前面……他直觉所有的事情都有所关联,但还未理出思路。
看到迦衍的表情,龙犴冷笑起来,眼里的杀意更加不遮掩,阴沉沉的盯着段十六:“背叛我的人都要死,今天,就先拿你开刀。”
迦衍的目光轻轻落在段十六身上:“原来如此,当时你也在现场。你不止插手人间之气的事情,居然还插手真龙天命吗?”
“这件事情的话,在下只是路过。”段十六微微挑眉,十分明显的无可奉告。
迦衍听完,目光里的探究之意更重,甚至微微皱起眉头:“贫僧成佛不过一万多年,许多事情并不知晓,你若能直言相告,贫僧尽量不为难你。”
“哈,你们一个个都向在下要人,在下也想干脆都供出来,换个清净,不过还是算了。”段十六笑着慢慢回答,心里却已经把状况又打量了一圈。见自己无法轻易走脱,不动声色的将折扇拿在手上,刚才龙犴那一下狠辣至极,若是没避开估计重伤都不止。
迦衍见他坚持,目光越过他的身体,朝他的魂魄看去,段十六察觉到他的目光,袖子一挥张开浅浅的结界:“大师这样不好吧?”
“贫僧只想知道你真正的目的。”
“哼!什么目的?”龙犴在一旁愤怒许久,已经等不下去,他看着眼前的人类就想到祭天台上那只妖兽,冲自己狂啸而来的样子让他恨得牙痒,手臂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