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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别人的梦境里,准确来说,是无数个生灵织造的梦境世界里。”贺安知看了眼电影票上的时间,距离电影开场还有一会儿,就拉着沈乡找了个位子坐下,跟他简单说起了情况,“大部分人认为,每个人的梦境都是单独的个体,其实不然,他们所创造的梦境与他们在现实的人际关系一样,都会有所关联,因此就有了这个世界的存在。但是呢,又因为每个人做梦的情况不一样,你很有可能在一个夜晚见到无数个你,无数个相同的事件。”
沈乡听着,一脸若有所思,贺安知随手摆了两个爆米花放在桌上:“打个比方,比如说你有A和B两个好朋友,他们在同一个夜晚,都梦到了你结婚,那么你就会在这个世界见到两个你结了两次婚。”
他顿了顿,又捏出一粒爆米花:“当然,也可能你的死对头C,梦到你婚礼当天被人捅了一刀,那可能你就得结三次婚,其中一次被人捅了。”
“哦,原来是这样。”沈乡追问着,“那刚刚那只松鼠?”
“是松鼠精在做梦。”贺安知嚼着爆米花,“一般会说话的动物都是成精的,和人差不多,也有很多被人类同化了。”
“那你说的不安全,是怎么回事?”
“很简单呀,比如说你的死对头C,现在就梦到自己买凶|杀人,被杀的对象是你,可梦境里,人是没有分辨能力的,当那个凶手看到两个一模一样的你的时候,你觉得你会怎么样?”贺安知笑着,信誓旦旦地说道,“当然啦,有我在你肯定不会有事的。”
“那估计,我和那个存在于别人梦境里的我,都会死。”沈乡沉吟,“那如果我现在死了,现实里的我会怎么样?要是我们改变了梦境,拯救了那个即将死去的我,又会怎么样?”
贺安知听到了他的想法,有点懵:“你说话都这么绕口的吗?”
沈乡笑了:“如果听不懂就不用回答了。”
贺安知嚼着爆米花,说道:“只要你本人的精神不灭,那么我们改变梦境是不会发生任何问题的。因为大家都在做梦,梦中一切光怪陆离的东西都存在绝对合理性,不会刺激他们的潜意识。”
“那这个设定还挺有趣的。”沈乡决定把它记下来。
贺安知看了眼时间,催促着:“电影快开场了,我们走吧。”
“好。”沈乡点点头,跟着他一起进去了。
一切都与平常无异,所有人三三两两坐好,灯光一暗,面前的大银幕上就出现了一个萧索的背影,坐在一条河边钓鱼。整个画面都是黑白的,寂静无声。
沈乡瞧着那背影,总觉得跟贺安知很像,但仔细观察,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他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贺安知,对方的嘴角上扬,一脸克制不住的笑意。
河水静静流淌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男人始终一无所获。他失望地收杆,准备回去。转过身的那一刻,沈乡才发现那个人居然是郭明恩。
贺安知叹了一口气,碎碎念着:“小明是不是工作太累了?都做噩梦了,可怜的孩子,没事那么拼命干嘛,又饿不死。”
“嘘,小点声。”沈乡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银幕上突然传出一声凄厉的龙吟,震得人耳膜生疼。
他有点难受地揉了揉耳朵,贺安知却一个劲儿地喝着冰可乐,两只眼睛都瞪直了。
银幕上,两条白龙交颈缠尾,滚进了一个山洞里。
“太坏了,没想到小明是这样的小明。”贺安知啧啧两声,丢了两颗爆米花在嘴里。
“啊?”沈乡不明所以。
但是银幕上画面一转,又变成了两个人执剑相向,光影交叠,风摧山崩。
这个时候,电影终于有声了。
郭明恩割断自己腰间的银线,将那半截面具覆上右面,低低地说道:“今日起,你我二人,恩断义绝。”
他手中的剑应声而断,掉落在地。
郭明恩正欲转身离去,被人从身后狠狠砍了一刀,鲜血直流。他半跪着,眼睛看向沈乡这边。
电影给了他眼睛一个特写,眼尾处一条深深的疤痕,但看得出已经是旧伤了。
贺安知勾起自己的银线,一头系了一颗爆米花,指尖一弹,“嗖”地一下打穿了银幕,绕着郭明恩的手腕,将他从里头拉了出来。
沈乡一惊,环顾四周,周围人好像都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就当电影散场了,沉默离去。再往自己旁边一看,郭明恩趴在前面一排的椅背上,哭得正伤心,不停地打嗝。
贺安知给他灌了一口冰可乐,拍拍他的头:“小可怜,快醒醒,噩梦结束了。”
郭明恩含着一块冰,抽抽噎噎地点了点头,很快,就消失在俩人面前。
“唉,今天运气不好,没遇到什么好玩的。”贺安知揉揉肚子,感觉有点撑,“我们去其他地方转转。”
他站起来,影院里忽然爬进来一只个头极大的蜘蛛,收走了他手里的空杯子,贺安知给它鞠了一躬,那蜘蛛便给他们让了一条道。
贺安知朝沈乡招招手,对方就跟了上去。
靠近那大蜘蛛的时候,沈乡偷偷瞄了一眼,不小心踩到了这妖怪的脚,绊了一下,撞在了贺安知后背上。
老神仙咬着吸管,扶住他:“别怕,我扶着你,不会摔着的。”
沈乡回头对着那大蜘蛛鞠了一躬,表示歉意,贺安知也笑了笑,带着人拐个弯,出了影院大门。
两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起来,沈乡先后碰到了两三个朋友,打了个招呼,就擦肩而过。其中还有好久不见的顾盈,她自从公司搬了个新地方,便很少能见面了。
沈乡看到她的时候,这位老友正在站台那边等车,背着一个卡其色的双肩包,散漫地晃来晃去。
“盈盈。”沈乡有些紧张地走过去,打了个招呼。
顾盈先是一愣,接着就笑了,但她没有说话,而是从包里拿出一个苹果,塞到对方手里。沈乡收下,刚想聊一聊,彩虹铁轨上就开过来一辆蒸汽机车,顾盈头也不回地上去了。
这让沈乡有些黯然。
机车发动的那一刻,顾盈忽然从窗户那边探出头,对他说道:“新书加油。”
她笑笑,递过来一张明信片,画着金色的麦浪和裹着红色围巾的小孩。
可是机车呜鸣,滚滚白烟瞬间将那薄薄的纸片吹跑了,沈乡踮脚要去追,贺安知银线一缠,就抓到了手里。
“谢谢啊。”沈乡笑了笑,刚要去拿,贺安知躲了一下,笑问:“她是你朋友?”
“对。”
“那真挺好的,我见她特别面善。”
贺安知能清晰地听到沈乡内心的想法,包括他所有的情绪变化,久别重逢的欣喜,隐约的羡慕和不甘,还有对自己未来的茫然与无措。
贺安知联想到沈乡的近况,好像猜到了些什么,问道:“她和你一样,也是写书的?”
“差不多,她是一家经纪公司的编剧。”沈乡没有隐瞒,轻轻抿了下嘴唇,掩去了很多不为人知的心思,“她给过我很多建议,是个很好的朋友。”
只是我一直没有采纳,一直在逃避,所以才沦落到现在这种窘境,沈乡眉间染上一抹愁绪,贺安知笑笑,食指轻轻一点,揉开他快要拧在一起的眉毛:“总有柳暗花明的一天,我相信你。”
“我也相信我自己。”沈乡半开玩笑道,“继续走吗?”
“看你。”
沈乡想了想,问道:“现在几点了?”
“晚上十点。”
“那再走一会儿吧。”
“好。”
贺安知吹了个哨子,招来他的小玉:“你要是累了,可以坐上去。”
沈乡望着这只庞然大物,心想会不会太招摇过市了,但很快,他就打消了疑虑。
一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蝎子精,忽然对小玉产生了兴趣,挥舞着他的尾刺就扑了过来,贺安知勾着自己的银线,干脆利落地将他打翻在地。
那蝎子精滚了好几圈,哭了:“我只是想和它交个朋友。”
“那也得问过家长意见,好吗?”贺安知收了线,一脸冷漠,“而且你凶神恶煞地挥着尾刺,扎到它怎么办?有毒的!”
“我高兴的时候就会翘尾巴。”那蝎子精盘着手指,怯怯地低着头,贺安知乐了:“不好意思,是我孤陋寡闻了,给你道歉。”
说着,他就在袖子里掏了掏,摸出一张小金符,贴到那蝎子精头上。金光闪过,眼前就出现了一个人影。
“我化成人形了?”那人非常高兴,对着贺安知拜了拜,“多谢大仙祝我一臂之力。”
“不客气,就当我赔礼了。”
反正这只是一场梦而已,贺安知如是想。
对方再三道谢,又留恋地看了小玉一眼,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沈乡也打量了一会儿一旁的鲸鱼,有些好奇:“小玉也是个妖怪吗?”
“不算,它只是个灵物,通人性,还没有达到成妖的标准。”贺安知笑笑,“毕竟我才养了它一百多年,早着呢,最起码得再有个四五百年的时间,这还是得在它资质不错的情况下。”
小玉懵懂地扇着鳍,似乎是知道他们在谈论自己,贺安知摸了摸它的头,道:“到时候再说吧,我也有点糊涂,它是公是母我都不知道,觉得好看就捡回来养了。”
小玉喷出一柱水花,淋了贺安知一身水,老神仙大笑:“行行行,是因为你聪明,你可爱,好了吧?”
小玉没有理会他,而是往旁边挪了挪,轻轻蹭了下沈乡的肩头。
沈乡也笑了起来。
第9章 蛇妖
打瞌睡的郭明恩从梦里惊醒。
他摸了下眼尾,那条被法术掩盖住的陈旧疤痕又开始隐隐作痛了。他趴在桌子上,将整张脸都埋进臂弯里,有气无力的样子。
良久,他才想起来要去联系一下屠凌。
“屠大人。”郭明恩望着眼前的三根蜡烛,惴惴不安,“我心中惶恐。”
“怎么?”屠凌有些奇怪,郭明恩说道:“我又开始做那个噩梦了,这是不是预示着什么?”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莫怕。”屠凌了然,轻声安慰着,郭明恩微微蹙眉:“好。”
“要是太害怕,就去找鲁鲁与你同住,他已经散漫太久了。”屠凌给他指了条路,郭明恩只说考虑一下,就灭了蜡烛。
有点累。
郭明恩再次趴在桌子上,心中惶惶。
贺安知却觉得日子跟泡在蜜罐里一样甜,因为沈乡对他渐渐放下了戒备之心,最起码,愿意和他说说话了。
老神仙此刻如同怀春少年,成天想着怎么和沈乡套近乎。不过对方倒没什么特别反应,日子也就一天天过去了。
这天,沈乡从贺安知那边买了包粟米条回来,一级一级走在回家的楼梯上,老旧的扶手油漆斑驳,好像稍微一动就会掉下一块,岌岌可危。
沈乡最近心情还算好,最起码他的新书终于开坑了,不管是中途夭折还是烂尾,最起码现在的情况是好的。
他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家门就近在咫尺了。他掏出钥匙,准备开门,忽然发现门把手上盘着一条蛇。
“我的天,这地方怎么会有蛇?”沈乡不敢置信地蹲下身子,保持距离地观望着。
这条蛇约有食指来粗,全身铁锈色,跟大门差不多,就沈乡那个近视眼,不凑近看根本分不出来。再仔细瞧瞧,这蛇头还是扁平的,眼睛发绿,但不吐信子,一动不动地盘着身子,静如死灰。
沈乡咽了一口口水,想想还是不要冒险,打电话问问贺安知好了。他刚掏出手机,那蛇突然就变大了许多,立在了他面前。
沈乡望着这条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大蛇,腿肚子有点发软,他小心转过身,往楼下走。那条大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