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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入豪门的老狐狸-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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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张徵又如同做梦一般,由着这少年在前带路,踏入相府大门。
  相府门外空寂冷清,相府内也没有多热闹,沿路只看见个花匠在园子的拱门旁浇水修枝,再就是有两个粗使下人在外面打水擦洗走廊,瞧见张徵过来,也远远的避走了。
  张徵此时头脑渐渐冷静,望着少年的背影,心潮难免跌宕起伏——
  棠兄虽七年不曾与我通信,但这十四年来,他的心里忘不了我,必定如同我忘不了他一般……否则的话,为何要将这般样貌的僮仆留在身旁。
  他却不知,事实并非如此。
  棠璃既是要走世界线,自然会细致地还原张徵曾经的一切,其中包括身边所用的佣人。
  张徵知道自己最终的结局,一生不朋不党,不娶不育,不留后代。但古时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种观念深入人心,他多少对此还是有些遗憾之念。
  所以他一次偶尔路过人市,看到这名与自己旧时容貌相似的少年正在被欺负,就将少年买了下来,取名“正平”,养在身边。
  名义上虽为主仆,实际是当儿子看待,一有闲暇就教正平认些字、识些人伦道理,稍稍缓解心中所憾。
  当张徵定罪下狱之后,家中奴仆尽皆被遣散,正平亦在其列。
  总之,正平能写会算又有礼貌教养,想必无论去了哪里,也理应能得到主家看重,过的不错。
  由于这个幻境是围绕张徵的一生开展,所以张徵行刑身亡之后,正平最后到底如何、归于何处,那就谁也不知道了。
  张徵被正平引至书房,棠璃在里面等他。
  正平确实被教导的很知礼,给落座的二人上过茶之后,便悄无声息退出去,将空间留给张徵和棠璃。
  张徵没见棠璃之前,心心念念想见他的棠兄,但真正见了之后,又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目光带些贪恋的看着棠璃。
  棠璃在这个幻境的官方年龄已经足满三十八岁,年近不惑。
  他虽然可以一直不老,但身为普通人类一直保持年轻的样貌,明显是不现实、不符合世界规律发展的。
  可他老人家向来既讲究又自恋,所以这两年就勉为其难往眼角加了两道浅浅纹路,笑起来才能明显看得到,又在下巴上蓄了短须。
  如此并不会显得太老,而且增添了男人的成熟魅力,对棠璃来说还算马马虎虎看得过去。
  这副样貌应该可以保持到他五十岁之后,到幻境结束之时,也不会显得太过突兀。最多等他官方年龄过了四十五,往胡须和头发上再逐年增加银丝。
  张徵看着这样的棠璃,想起自己比棠兄还要小四岁,却已经能日日在铜镜里看到眼角明显的皱纹和鬓边白发,不免有些自惭形秽,又有些黯然神伤。
  十四年前,自己与棠兄在客栈备考的那半年,同眠共浴,日日读书对食,当真是此生最快乐无忧的一段时光。
  纵使两情相悦,到底是回不去了吧。
  张徵心里明明有那么多话想对棠兄说,到嘴边却最终变成了一句普通寒暄:“棠兄这些年……可好?”
  “托岳陵的福,还算不错。”棠璃露出微笑,看着他的小狐狸精。
  剧情虽有些细微差异,世界线大致走的还算顺利。
  张徵点点头,听到棠璃那把熟悉的声音,终于稍感轻松,自卑感慨道:“我已经老了,观棠兄却风华不减当年。”
  “岳陵算不得老,而是另有一番风貌意趣。”棠璃回答,“我很喜欢岳陵如今的样子。”
  听起来像是安慰人,却其实是棠璃的真心话。
  论起老,棠丞相活过一千多岁,这个古代世界的所有人类都算上,谁能比他更老?
  再者这里是幻境,在棠璃看来,这就跟和纪修远玩留胡子扮老头的spy一样,别有番情趣。
  张徵并没有把棠璃的话当真,只以为棠璃是安慰,笑着摇了摇头,心中却真切的感觉到了温暖慰籍。
  不管怎么说,他知道棠兄心里有他,而且还愿意这般哄他,半生痴恋已经可以满足。
  “我在外地,听过棠兄的一些风闻传说。”张徵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转入正题,“却不知是否人云亦云,以讹传讹?”
  “是我挟幼帝以号令天下,动不动就抄家灭门,杀人如麻的那些话吗?”棠璃颇有自知之明,望向张徵,“听说棠老虎的名号,能止小儿夜啼?”
  张徵艰涩地闭了闭眼:“……是的。”
  棠璃想了想:“其实我也因为好奇,派人打听搜集过坊间各种流言。虽然其中有部分流言是故意捏造,但有六、七成基本属实。”
  听到棠璃语调轻松的回答,张徵觉得他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于是继续道:“棠兄,你也是饱读经史之人,难道就不清楚,再这样下去,会是个什么收场?”
  “知道啊。”棠璃有一点犹疑,“最后……应该是碎尸万段吧。”
  这个世界的剧情偶尔会出现意料之外的脱缰,所以棠璃虽说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也不能保证自己最终的死法和当初的张徵完全一致。
  “生命可贵,棠兄明明知道后果,为什么还要在这条绝路继续走下去呢?”张徵听过回答,目光灼灼的望着棠璃。
  棠璃沉默不语——
  要不是为了你个小狐狸精,你以为孤愿意走这条路吗?
  “棠兄,收手吧。”张徵从圈椅上站起来,走到棠璃对面,略略弯下腰俯视棠璃,语重心长。
  棠璃觉得,小狐狸精既要装作一本正经,又忍不住担心他的样子真可爱。
  所以棠丞相仰起脸,自袍袖中伸出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揽住张徵后颈,舔了舔对方的唇瓣。


第37章 
  张徵在棠璃亲他的那瞬; 根本没怎么反应过来; 只觉得棠兄身上好闻的沉香气息; 忽然间近在咫尺,铺天盖地将他完全笼罩,然后一点温热湿濡掠过嘴唇。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心如擂鼓,好似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伸手捂住自己的嘴,惊惶失措地往后跳了一大步。
  张徵完全没想到; 棠璃会趁机亲他。
  他这十几年来; 是一直暗自思慕棠兄没错……但如今,无论从身份地位; 还是从样貌上来说; 他都万万配不上棠兄。
  所以他的第一反应,是慌慌张张地逃避躲开。
  因为书房并不算宽敞; 他背后又刚好对着一大架子书,这一跳刚好把那架书碰翻,连着书架上面放着的瓷瓶摆投、墨砚镇纸之类的东西也纷纷坠地,发出“砰里当啷”一连串巨大的声响。
  这一连串声响过后; 只见原本光亮干净的黄花梨地板磕掉了好几处漆,上面墨迹点点,满是散乱的书、碎瓷片什么的,狼籍不堪。
  张徵站在这片狼籍之中,与仍旧坐在圈椅上的棠璃四目相望; 一时间场面十分尴尬。
  “咳……棠、棠兄,对不起。”张徵好歹已经三十多岁,又做了十几年地方官,早历练成八风不动的架势,也多少养了些官威,此刻却像年轻时般红了脸。
  一方面是确实尴尬窘迫,另一方面是情动难抑。
  此时此刻,他左侧胸腔内,心脏正在激烈地砰砰乱跳,不得片刻安宁。
  棠璃这些年虽说没有和张徵见面,但实际上一直在关注对方。
  他知道张徵当县令的日子忙碌而充实,深得当地百姓爱戴,却也两袖清风,就靠着那点微薄的朝廷俸禄生活,从来不吃半点下面的孝敬……是真的挺穷。
  所以棠璃从圈椅上站起来,慢慢走到张徵面前,戏弄他道:“对不起就算了吗,嗯?”
  说完,棠丞相自地上捡起一块儿青瓷碎片,摇了摇头:“别的物件也就罢了,前朝官窑的三足笔洗,可是价值千金哪。”
  棠璃虽然也向来不受贿收礼,但他俸禄高过张徵这种七品官几十倍,又没有什么大的开销,而且先帝执政期间,待他恩宠有加,明里暗里赏过他不少金银玩物,他的身家可比张徵要厚实许多。
  “岳陵要如何赔偿?”棠丞相莹白如玉的手指间,那块昂贵的青瓷片在张徵面前晃来晃去,色泽赏心悦目、熠熠生光。
  “我、我现在没有那么多银钱,但可以慢慢赔给棠兄。”张徵定了定神,提出赔偿方案,“每月从俸禄里面扣出一部分……”
  棠璃短促的笑了一声,扔掉指间青瓷片,逼近张徵,直至彼此呼吸可闻:“凭你那六品司业的俸禄,就是全部扣掉,赔个五、六十年,也抵不得这笔洗的价值。”
  “不如,岳陵把自己赔给我。”
  “棠、棠兄,别……”
  张徵只来得及颤颤地唤了一声,就被棠璃按至墙角,俯身往他微微翕张的嘴唇上又亲了一下。
  此时此刻,张徵的心已经快跳到了嗓子眼儿,感觉到自己从脸颊到耳根,是一片火烧般的热烫。
  “怎么,岳陵不愿意吗?”
  棠璃的声音宛如醇酒,动听的紊绕于他耳畔。
  张徵无法从嘴里吐出任何语言,无法做出任何动作,只能怔怔地看着棠璃,看着他辗转思慕了十几年的棠兄。
  他、他不配的。
  他知道自己又穷又呆,遇事还容易一根筋,更兼年华已逝,现在只是一个被时间和经历打磨到粗粝难看的中年人。
  “呵呵,我与岳陵说笑的。”
  棠璃与张徵对望了一会儿,忽然放开张徵,抽袖退后,意态潇洒道:“刚才本就是我不对,惊吓到了岳陵,才会打破笔洗,又怎么能让岳陵赔偿?”
  棠璃知道,自己最终的结局是不得好死,并无意与张徵发展出过于深刻的纠葛和感情,到时徒留他一人在这幻境中伤心。
  这种程度的亲昵逗弄,已经够了。
  张徵松了口气,心底亦隐约感到有些失望,木讷地回应道:“棠兄还是那样爱捉弄人……”
  “我知道岳陵的来意。”棠璃坐回圈椅之上,转入正题,“但我不可能收手。”
  “岳陵记得马兄,马恪吗?当初登科之时,我们几人相引为友,日日听书观花、喝茶谈天,相处甚是融洽,他还给你出过留京的主意来着。”
  “马兄做了御史台的黑乌鸦,有事没事就爱上折子弹劾于我。虽是不伤皮毛,但我不耐烦日日听他聒噪,便在一年前将他全家贬到岭南去了。”
  “到现在我也还是认为,马兄是个不错的人。”
  “然而君子各有其道,不惧逆天下而独行,亦应胸怀殉道之志。道不同,则不相为谋。”
  棠璃望着张徵,一字一顿:“这个道理,还是岳陵当年讲给我听的,愚兄十四年来未曾忘却。”
  张徵与棠璃两两相望,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最终只能化作一声轻叹。
  他到现在,也不能理解棠兄的“道”,到底指的是什么。
  但是他清楚的知道,棠兄心意已定,如同磐石无转移——
  君子不惧逆天下而独行,以命殉其道。
  棠兄没有变,还是当年的棠兄。
  与他互为知己,一腔扬扬意气,百死不悔。
  他对此虽有心痛不甘,但亦只能尊重棠兄的选择,对棠璃长揖一拜,便欲离开。
  身后传来棠璃的声音——
  “岳陵,以后莫要再来了。”
  张徵停下脚步,转身回望。
  只见棠兄坐在圈椅之中,笑眼弯弯与他相望,紫衣玉带,颠倒众生。
  宛如初见。
  张徵的鼻腔骤然一酸,不由自主潸然泪下。
  ……
  与张徵的短促相见,对棠璃而言不过是一个小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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