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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急关头，林中忽然响起一阵兽吼禽鸣，鬼哭狼嚎，以及各种凄厉的，或是嘶哑的叫声，回荡在整个山林。修为浅的弟子们，早已受不了这种声音，纷纷丢了法器，捂着涓涓流血的双耳，惨叫连连。
三名武首座功力深厚，不惧这杂音。但也不约而同地停下动作，相互递个眼色。随即皆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观察着周围的诡异现象。
夜空突然一片漆黑，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更完全看不到一切事物。无为猛地察觉身后一道莫名的气息，转首望去，什么都看不见。继而，又感觉后腰似乎被什么碰了一下？他忽地反应过来，伸手向前探了探，有涯不见了？！
下一瞬，月光恢复明亮，林中霎时寂静的一点儿声响都没有。无为真真切切看到，有涯确实不见了！刚才是什么？若是妖界的倒也还好，可万一不是呢？他一手覆在身后，心中一凛，镇邪卷也不见了！是在有涯手里，还是在方才来者的手上呢？
异像过去。除了僵立在当场的三名武首座，其余弟子全都倒在地上，面上无不是一脸惊惧，仿佛见到了什么妖魔鬼怪。其中一名武首座弯腰摸一把地上一名弟子的脖颈，大惊失色，“死了？！”
闻言，另外两名武首座也先后选了一个，结果亦是同样。一连选了十几个，他们做下结论，就在刚才月亮被完全遮蔽的那一瞬间，数百名三乘界九门三身的弟子，全都死了！
三人一齐围上无为，“你拼死要保的御龙皇，丢下你自己跑了。”
无为犹在深思，全部精力都放在有涯的失踪上。看到三名武首座围着上来指责，他根本懒得搭理他们。在三乘界时候，他就只和师尊比较亲，对其它一众修者，不过是点头之交。而今，早已随着当初地还诸彼身，一并结清了。
任凭他们说什么，无为都不做言语。见三人也不打了，转身就走。才迈出一步，其中两名武首座各自抓着他的肩头。他不由得惊愕，“你们做什么？！”
“带你回三乘界！”三名武首座异口同声。
“啊？！”无为瞪大眼睛，他想的最坏结果，就是这三名武首座当场打死他。怎么会带他去三乘界呢？！那个他长大的地方，把他当作弃子的地方，如今是什么模样？
亲眼所见，足以说明。一群食古不化的老顽固，就算是几万年再看，也还是那个样子。三乘界的一景一物如是，三乘界的极刑亦如是，就连三乘界的困魔塔都一如从前。
唯一改变的就是，无为又一次回到这个地方，又一次被处以极刑，最后被丢到困魔塔里，关在了最顶层的无极殿。
当无为从昏迷中醒来，就发现被关在塔里，四肢连着颈部和腰上，皆上了沉重的玄铁锁链，末端全部深入墙里。他全身骨头好似被人一块块敲碎，又一点点拼起来，每动一下，牵扯全身各处都传来一阵疼痛。
能够再一次扛过极刑，真是蒙苍天眷恋。无为不禁感叹一句。看着外面昼长夜短的交替，实在不知道时间到底过去多久了？这里的计时与人间不同。不知有涯现在如何了？会不会推测出，我被关在三乘界？
无为莞尔一笑，对着外面自言自语，“一只那么懂得善用机巧的大妖，想来很容易猜到吧？我不希望在三乘界看到你，但我会祝愿你早日恢复功体，回到属于你的妖界。”
唯一一扇铜门被打开，一名弟子手提食盒走进来。小心翼翼地往前挪，颤抖着双手，拿出一截竹筒。
无为觑一眼小弟子，看着打扮，是个小释子。心知这不是资质愚钝的，就是才入门，所以被派来守塔。他刻意嗖地抬起手，发出一声吼叫，仿佛猛兽要吃人。
小释子顿时吓一哆嗦，狼狈地往后缩了缩，惊恐地看着无为，“我……我给你送水来了。”
“递给我！”无为看一眼竹筒，命令道。
小释子使劲儿摇摇头。
“你不给我水喝！”无为故意瞪着眼睛，狠狠言道，“若是我死了，你一定会被三乘界处以极刑，就像我现在这样。到时候，我的鬼魂每晚都缠着你。”
“你……你乱说！”小释子声音有些打颤，“你又不是人，死后才不会变成鬼！”
无为狐疑看一眼小释子，呲牙咧嘴，“那你知道我是什么吗？”
小释子略微皱了眉头，“听师兄说，你是犯了三乘界律条的修者，关在此地，面壁赎罪。”
原来是这种说辞啊，骗骗才入门的，或者没什么脑子的还行。无为突然一声诈唬，“那你还不给我水喝？！”他是真的需要喝水。也不是诚心非要小释子伺候，只是他全身疼痛，加之锁着沉重的链子，难以动弹。
小释子大概是没那么怕了，磨磨蹭蹭挨过去，拿着竹筒，朝着无为跟前送了送，“给你。”
无为不知怎的，想起来死去的道清。他叹了一口气，不再逗这小释子，抬手接过，勉强露出个笑容，“谢谢。”这辈子都没如此狼狈过，他一手拿着竹筒，根本无法起身，略微倾斜，水就洒在身上。
“我帮你吧。”小释子走上前，一手扶起无为，一手拿过竹筒，送到对方口边，“喝吧。”
慈悲心泛滥果然是释门通病，连这小释子也不例外。
无为一瞬愣神儿，略微饮一小口。才一入吼，眼神一变，惊愕看着小释子。
☆、１６７
竹筒里竟然是朝露！无为不着痕迹地全部饮下，望着小释子离去的背景，注意到对方手上的食盒。明明只放了一截竹筒，为什么要用一个食盒送过来？竹筒里又为什么恰巧是他需要的朝露？
这个问题困扰了无为许久。小释子自那之后，对他渐渐卸下防备，偶尔也会坐下陪他聊天解闷。他心中默默数着，已经十次了。小释子每次都提着食盒进来，亦每次只拿出一截竹筒，内中无一例外盛着朝露。
“这食盒是谁给你的？”无为终于忍不住，对小释子问道。
小释子如实回答，“是一名师兄。”
“哪一门的？”无为追问道。
小释子却是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每次来到塔外，只给我这个食盒，说是拿到无极殿来。”
师兄？有涯混进三乘界了？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可除此之外，还有谁知道他需要以朝露为食？他对小释子问道，“三乘界最近可有发生什么事情？是否有战事？”他主要是想套问套问，若没事，就代表那只大妖有一半可能是安全的。
小释子摇摇头，一手托腮，“并未听师兄们提起。不过，由于之前派出好多弟子去人间界，造成损失惨重。现在略微放宽了入门资格，收揽新弟子呢。”
说成这样，无为脑中却只闪过四个字，招兵买马！真的是因为死太多？还是在为什么做筹备？他又婉转问了几句。小释子却多数摇头，似乎除了守塔，什么都不知道。
无为不禁暗自翻个白眼儿，难怪只能在这里守塔，傻兮兮的。他只好安慰自己，没在三乘界听到有涯的消息，就已经是最好的消息了。
关在塔中，无所事事。无为身体渐渐恢复，但功力全无。难道要在这里呆到死吗？当初忘了问有涯，这副生身会不会化古。万一死不了，那岂不是永远没有尽头？！
无为突然一个乌龙绞柱，猛然想到，有涯恢复功体时的聚元方法。既然是那只大妖造就地生身，说不定可以尝试一下？反正眼下没别的路子，干脆死马当作活马医。他看一眼厚重的铜门，转身面向墙壁，盘膝坐在地上，竖起耳朵听了听外面动静。
双手端在身前，一边回忆有涯当时的手势，一边依样画葫芦。初次尝试，不得其法。他索性把能够想到的真气走势，逐个儿运用了一遍。半晌过后，腹中当真一股暖流蹿过，游走于周身主要经脉。末了，全部汇聚在心口。
无为暗自攥紧拳头，向前一个冲拳。一道劲力冲出，打在墙上，留下一个拳印。他霎时睁大眼睛，仔细看去，竟然有一截指头的深度。原来依然是需要逆转真气走向！他终于找到一个既可以打发时间，又能增强自己的事情做。
小释子兢兢业业，照常按时来无极殿送朝露。三不五时也会坐下来，与无为聊天。得知其曾经在人间界驻留许久，便缠着对方讲人间的事情。
无为心情好的时候，会与他说一些发生过的趣事。偶尔也会调侃他两句，“好奇心这么重，当心被你师尊知道，把你逐出释门。”
岂料，小释子突然满面愁容，闷声闷气地言道：“我师尊死了，死在与妖界的战争中。”他叹息一声，“死在御龙皇手里。”
无为顿时一怔，“哦。”惊觉自己语气淡漠，借着昂首饮下朝露的间隙，悄然觑了小释子一眼。
“如果是你，会为师尊报仇吗？”小释子目光落在无为脸上，诚恳地等着答案。
脑中闪过自在君死去的情景，下一瞬，又掠过御龙皇，两相重叠，画面扭曲。无为双手一摊掌，有意晃动着身上的锁链，“就这副样子，去了也是送死吧？”
“我相信，你一定会。”小释子露出一个真诚地笑容，起身提着食盒，“我先走了。万一师兄看到我在这里逗留，又要被罚多干活。”
厚重的铜门打开又关上。内中恢复寂静。无为身子一歪，看似懒洋洋地倒在地上，实则正在全神贯注地听着外面。待到整座困魔塔都没了声音，他猛地坐正身形，偷偷修炼内元。
时过许久，无为功体大成，能够敏锐觉出，困魔塔里只有他自己。就连那小释子，也是每次送来朝露就出塔。但对方却言说，一直在塔内，还说有别得关押者需要照料。
这令无为升起防备之心，表面上依旧装作伤势未瘉，照常与小释子谈天说地，暗中却留了个心眼儿。他按照人间界的计时方式，摸清楚对方每次来与去的时辰。利用这段空当儿，抓紧时间练功。
待到无为反应过来，不由得惊讶几分。原来他也在不知不觉中使用机巧了，这应该算是机巧吧？他自嘲地笑了，比起那只大妖，不过九牛一毛。不知道外面情势如何，有涯现在怎么样了？功体是否已经痊愈？会来三乘界吗？
大门一声响动，透入一道亮光。小释子转身关上门，提着食盒走近。熟练地拿出半截儿竹筒，递给无为。他自那次之后，便没再提起自己的事情，也很少缠着无为问东问西。
无为落得耳根清静，饮完朝露，胡乱抹一把嘴角，就地躺下假寐。察觉小释子不但没走，反而挨着他身边坐下了。起初只当对方又要与他闲谈，可良久也没听到对方言语，他悄悄眯着眼睛，才发现小释子正盯着他瞧，也不知看了多久。
被一道灼热的目光长时间盯着，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尤其是无为在装死的时候，偏偏不巧撞见对方的目光。他早已不是当初只知三乘界和闷头钻研武学的小修者。在世间经历过爱恨情仇，小释子眼中的深意他能够觉出几分。
但这未免来得太莫名了吧？无为暗自思忖，自我审查一番，没找到有什么令对方误解的举动。他不再去理会这种小事，听到塔中寂静无声。照旧盘膝坐起来，正准备像往常一样运功，忽地注意到身上的锁链。
无为心中冒出一个想法，伸出右手，握住左手腕上的一截锁扣。他屏气凝神，催动内元，尽数灌在手臂，推向手掌。两手同时用力拉扯，锁链纹丝不动。
“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