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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清南苦得皱起眉头,惨白着脸虚弱地道:“三日后由我带兵前去,你在此守着后方。”
陈述远眼连眨都不眨地把碗底的药渣一并灌进他嘴里,冷眼看着他呛得半死不活。
“司清南,你还没玩够是么,那天发生了什么我看得是一清二楚,你非要最后把命赔进去把整个南黎赔进去才肯停手?”陈述远面无表情着又道:“你和他,是没有结果的,注定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司清南的脸白得更厉害了,右手虚握成拳抵住唇抑制不住剧烈地咳起来,他的胸腔震荡轰鸣得厉害,他胸腔里的心脏更是震荡痛苦到极致。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这次我会亲手了结了他。”
“君上下令,将虎符移交给三日后从长耀关赶来的援军将领成连。”陈述远似笑非笑道:“你倒是可惜了。”
司清南仰面靠着床柱,大口喘息着像是濒危的困兽,久久他开口道:“一切早已成定局,阿远,你说他明知无法反抗为何还是要挣扎?”
陈述远想起斜阳下那片起起伏伏间广袤绮丽到令一切沉寂的沙漠,和那个同样令人震撼的男人,冷静道:“就如同你明知他危险还是要去试探,他若不是如此倔强又怎会得你另眼相待念念不忘?”
所以,一旦动了心,就是个彻彻底底的死局……
蠢货,自己真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祁水云,水云,这样温柔的名字怎么会有这么硬的心肠?
莫川城中,沈烨放下地形图纸,看着眼前时不时恍恍惚惚的祁水云,重重叹了口气。
“水云,你不必自责,你不害他他就会害你,你不欠他的。”
祁水云像是还深陷其中,那个人不顾一切护着自己,当时他眼底的决然和疯狂怎么忘也忘不掉,他怀抱炽热的温度似乎到如今都还在灼烧。
从来没有人这样护过自己,因为自己足够强大,因为自己无所畏惧,可为什么偏偏就有人为了一句“我喜欢你”,就傻里傻气地拼命把他护在身后。
司清南,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你不必为我担心,有些事我自己慢慢会想通……莫川此地易攻难守,黎国的军队过不了多久定会反扑,那人犯过一次错便不会再犯第二次,这场硬仗势必异常艰难!”
三日后,大军压境,千军万马,兵临城下,远处天际翻滚着黑云,狂风翻卷着城楼上扬起的旌旗。
黑云压城,风雨欲来,满天秋色,号角长鸣——
祁水云站在城楼之上,铿锵有力的呼喊与多年前大殿之上震慑人心的誓言重叠:“我北祁男儿的热血不洒在任何地方,只洒在战场上!只洒在故乡的土地上!”
“弓箭手——准备!”
“沈烨!守住后方!”
“长耀十八骑随我出城突围!”
“今日能多杀一人便杀一人,要这泱泱大军血流成河祭我大祁千万亡灵!!”
“杀——!杀——!杀——!”
轰隆一声,电闪雷鸣,大雨瓢泼中祁水云同长耀十八骑以一敌百杀红了眼,血水与雨水混合模糊了视线,被浓腻的鲜血沾透几乎要握不紧手中的长_枪。
冷兵器不停地刺进血肉之躯再残忍拔_出,即使手臂麻木也不敢有一丝喘息之隙。
又一次挑开了敌人,挡住了前胸后背的围堵,兵戈锵锵锵撞出火花疾速抵挡。
祁水云驾马浴血奋战一路冲杀,对身后的十八骑吼道:“分两对向西北撤!引足够多的人过去!”
西北方是一片连绕的山石坡,入口极窄有进无回,如此滂沱的大雨,一旦引进去山体滑落那便是玉石俱焚的下场!
黑风一个惊险的高跨带着祁水云率先突围出去,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引敌深入。
巨大的轰鸣声,地动山摇,无数的碎石泥土从山顶咆哮而来,携带着摧毁一切的力量袭卷所有的生灵。
成连端坐在大后方,目睹着发生的这一幕,丝毫不为折损了那么多的将士而动容,依旧有条不紊杀伐果断地指挥着战场。
像是想起什么,指着西北的一片塌陷,脸上的岿然不变,“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然某人会不甘心。”
大雨停歇,大军最终还是冲破了莫川的防线,屹立了几百年从繁华到没落的北祁就此,寿终正寝。
仿佛不知日月无生无死地过了许久,又像是成为了茁壮而无限蔓延的根系深扎在泥土里,潮湿又温暖,肩上的巨石都劈不开这种眷恋。
沉寂中,有人粗暴地斩断了自己的根系,扒开了泥土,将他从对死亡的眷恋中揪出,累,真的太累了。
祁水云再次醒来是被一桶凉水浇醒的,他费力地睁开眼,有两个黎国的士兵站在他面前。
他身上似乎有几处骨头断掉了,疼痛难忍,却还要被五花大绑着,额角的血迹还没有完全干涸,透着鲜红。
看上去脆弱得一击即碎。
营外响起激烈的呼喝声和时不时微弱的闷哼声,接着是拳打脚踢肉_体相撞的声音。
祁水云被那两个士兵推搡着走出营外,顿时刺目的日光让他两眼发黑晕了好一阵。
渐渐地,他终于看清他们在做什么了。
他们将被捆绑的俘虏送上练武场,做活的人肉沙包,直到骨头被碾碎直到血肉模糊才悻悻地停手。
而台上那个,是他北祁的士兵。
其他人呢?都死了么?
忽然的认知让他禁不住冷得钻心,骨头里面都在颤栗发麻。
台上那个一动不动的士兵很快被人拖走,而他被人猛地一推推上了练武场。
原来这也是自己的归宿,像自己这种手上沾满鲜血的人,活该是这种下场。
司清南已经有好几天吃不下饭了,成连那个人不会放一条活口他是知道的。
所以他想,这是祁水云的命,也是他的命,谁都抗拒不了。
但陈述远说成连这次破天荒地留了几个活口,说是要给全军将士增添一些趣味。
究竟是什么趣味他并不想了解,但当他看见那个几乎要刺痛他眼睛的人被推上了练武场,成连所谓的趣味让他由心底生出一种恶寒。
司清南捏紧了拳头,他迟早要弄死那个疯子!
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他作为黎国的将军要如何出面救下祁水云?救不了,他救不了的。
飞沙走石,烈日灼目,高高的练武场上,司清南带着要杀人的怒气阴沉着脸站在祁水云面前。
祁水云的眼中竟闪过欣喜,继而坦然,最终归于平静。
“你来了……最终还是你。”他脚步虚浮几乎站不稳,浅浅笑着:“……还好是你。”
司清南觉得身后中得那几箭又隐隐作痛起来,他现在真的想杀人,想把成连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脸撕下来,想把他大卸八块生吞活剥!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用心险恶!
“将军!动手啊!”
“打啊将军!愣着做什么!”
“将军威武!打他!”
祁水云在阵阵呼喝中慢慢走向他,就像在走向对温暖对炙热的眷恋,他的眼神柔情且诚恳,司清南愣愣地看不出真假。
终于靠近他了,靠近了谁呢,是司清南啊。
司清南又是谁?我喜欢他么?
没有人来救我,他们都在等我救他们……
但他救过我,所以我喜欢他。
混沌中,祁水云傻傻地想,原来那些俗气的英雄救美就会一见钟情以身相许的桥段,可能是真的。
人一直都是那么俗气,谁又能免得了俗呢。
司清南,我想通了,我喜欢你,这次是真的。
祁水云四肢百骸又开始疼起来,那些巨石似乎砸碎了一身反骨,他没有力气站起来,只想靠着眼前这个人。
司清南想伸出手抱着他,他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他是黎国的将军,但他抱着的是自己心爱的人,这有错么?
他低头想把人整个抱起来无所顾忌地带走,唇上忽地一凉,祁水云蜻蜓点水般轻轻地吻了他。
台下所有将士皆是一片倒抽冷气声。
祁水云贴在他的耳边,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着:“我喜欢你……救救我”
司清南闭上了眼,猛地抱起他,众目睽睽下带着他走下了练武场。
就算是你骗我,就算是刀山火海,那我也认了。
因为这是你的命,也是我的命。
第43章 苍漠冷月
陈述远沉默冷静地站在榻边看了祁水云很久。
以俯视的姿态,淡漠又冰冷。
曾经高高在上的人就这样一朝跌落入泥尘,脆弱又不堪,让人忍不住想要狠狠凌_辱。
他似乎是想通了什么,伸手按了按祁水云起伏微弱的胸膛,又往下滑,说不出粗暴也说不出温柔地扯下他的亵裤。
依旧是那副万事都滴水不漏的模样俯下_身
分开他的双腿,疯狂又残忍。
他想让这个人死,最屈辱最可怜地去死。
他压着在微弱挣扎的祁水云,脑子里不顾一切疯狂在咆哮着,司清南会毁在这个人手里!他为什么还要活着!他怎么不去死!
“嘭”地一声摔碎碗的声音,眼前一黑钝疼沿着太阳穴发麻着袭来,胸口又被重重踹了一脚,胸骨似乎都凹陷下去,陈述远被踢出去很远,坐在地上连手指头动一动都觉的骨头在疼。
司清南盖好了祁水云,暴躁地冲过来又给了他一拳,“陈述远!你个王八蛋你真是疯了!”
陈述远扯着嘴角笑了笑,吐了一口血在他脸上:“你才是疯了!成连想做什么你不是不知道,可你还是魔怔了一样要救他!……那我只好替你毁了他!”
“你要是恶心他,你要是不那么喜欢他,那该多好。”
司清南满脸愠色,像是随时会把他撕碎的狂兽,一脚踩在他的上面,压抑着最深的戾气和杀意:“你为什么要碰他!为什么要碰他!你以为你是谁,你动他一根手指都不可以!”
陈述远蜷起手指忍着痛,嗓子里混着血模糊不清道:“司清南,你会死的……他会害死你的……”
司清南双眼通红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甩开了陈述远,冷着声音像刀子一样戳进他的心里:“早晚都是一抔黄土,死就死了,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上前小心翼翼地抱起祁水云,擦着他脸上的泪痕,低下头轻声说着什么,像在哄一个孩子。
陈述远看着司清南头也不回地离开,眼里的光渐渐涣散,动了动唇,最终也没说出什么。
司清南在他心里是个永远都不会被打败的英雄,却一而再再而三败在那个人手里,他倾尽全力追逐仰慕的人,到头来连一眼都不肯施舍给他。
后悔么?
不,不后悔,他的英雄怎么能爱上一个肮脏的人呢……
他满意地笑了笑,颤抖着拉动了响环。
烟火倏地一声直上云霄,如同一把残忍的利刃划破天际。
司清南勒住马回过头望了一眼,紧绷着脸眼底黑沉。
怀里的人微微动了动,抓着他的衣襟喃喃道:“去临阳关……”
司清南又紧了紧手臂,在他额头上轻轻吻了吻,在刺骨的夜风中,调转方向,一骑绝尘。
极目望去,无际而苍凉的大漠上银河荡漾,脚下的黄沙泛起皎然微光,有两个人躺在广袤的沙漠上,仰望着静静镶在远天的冷月,孤独且悲凉。
司清南定定看着月亮心里说不出的绝望,哑着嗓子怅然道:“若是没有这家仇国恨,你倒确实是一个可以结交的朋友……”
祁水云像是三魂七魄被抽走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