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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到他了。”肖吟说。也不知是对商响,还是在自言自语。
道士一句话,捏碎了老鼠精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是、是吗?”商响缩了缩脖子,恍惚的看着道士,语无伦次的说,“好,那就好……”
肖吟难得笑了笑,却是对着那名带着淡淡花香的少年。
嘴角的弧度,跟当年告诉自己他已心有所属时一模一样。
商响突然领悟了,道长爱的,至始至终都是在梦里许下了三生三世那个人……
商响安静的为两人斟茶,目光偷偷落在少年身上。
他也是妖怪。
这是商响从一开始就觉察到的事。
少年身上的味道,与之前那具尸体别无二致,只是更加清冷,更加孤僻,更加叫人着迷。
放好茶壶,商响默默的退了下去。
道长喜欢的,原也是妖怪啊。
想到收起鼠类秉性,努力像凡人一样活着的自己,商响就忍不住笑。
拐下楼梯,看见田镯站在不远处,屏息凝神翘首而望。
“响哥,没事吧?”
商响咧开嘴角,露出两颗细小的门牙:“能有什么事儿啊?”
田镯与人类有过一段恋情,曾被轰轰烈烈的辜负过,还差点儿为此丢了性命。他深知其中滋味,因而担心商响。蹙着眉尖望向二楼,咬着唇说:“肖道长他……”
“他呀。”商响像没事人一样,“他找到他梦里那个人了。嗯,就是跟他一起那个。”
“可是……”田镯脑海中浮现出那名有着诡异美貌的少年,强忍着开口道,“他是妖怪啊。”
“嗯。”商响点头,笑眯眯的说,“妖怪有什么关系呢,我也是妖怪啊。”
田镯一时说不出话,目光复杂的望着商响。
不想老鼠精却说:“一开始他就说过有喜欢的人,他没有骗我,是我一厢情愿,所以伤心难过都是自找……”
老鼠精说着,露出一个无比豁达的笑:“我愿意对他好,跟他喜欢谁没关系。”
翘着二郎腿坐在门口的田梳听到他这番论调,气得抡起笤帚打人:“你给老娘滚***蛋,别在我这儿犯贱。”
茶馆一楼没有客人,老板娘得以由着性子撒气撒泼。她向来是快意恩仇敢爱敢恨的,看不惯商响这分明伤透了还要死命往上贴的鬼样子。
田镯细声软语的劝着发了彪的姐姐,他曾因为情爱在鬼门关前走过一遭,懂得商响的心不由己情不由衷。
商响笑嘻嘻的看着田梳发火,挑起担子开口道:“梳儿你太凶了,以后要找不着婆家的。”
田梳被他气得笑了,就这童子身没破的死耗子,竟大言不惭的教训起自己来。刚想叫骂,却瞧着商响一溜烟儿窜出门去跑了个没影儿。
田镯劝她:
“姐,让他自己待会儿吧。这种事情,咱们劝了也没用。”
田梳气鼓鼓的扔下笤帚,看着弟弟温柔敦厚的脸。不由得回忆起田镯当年,为了那个凡人刀山火海都下得的狠劲儿。
“你的苦头还没吃够吗?那死耗子跟你一样,我是不想他……”
田镯握住她的手,安抚着说:“我知道的……。”
商响逃着回了道观,蓑衣都没顾得上穿,被雨淋了个透。刚一放下担子,就疲惫又惊惶的现出了原形。
他化的人形称不上好看,原身更是不起眼。灰毛圆眼长尾巴,和世间无数的老鼠一个样。
灰色的小老鼠钻进床板底下漆黑不透光的老鼠洞里,在他最为熟悉的地方蜷缩起身子,内心终于获得了久违的安宁。
还是这样最舒服啊……
小老鼠想着,沉沉的睡了过去。
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里他又回到了鼎山,回到了自己住了二百多年的老鼠洞里。
那时,身材短而肥胖的老鼠娘还活着,一老一小时常下山偷粮,然后一边拌嘴一边啃着叼来的核桃。
老鼠娘总是对他说:“响响,喜欢一个人,就要拼了命对他好。”
第九章 段三儿
这场秋雨缠绵了好几日才停。
萧瑟寂寞的破道观中,住进了一位美貌出众的花妖少年。
轻佻孟浪的和尚盯着少年看了许久,评价说他有种冰雪之美,不像是魅惑人间的妖孽,倒像是出尘绝世的神仙。
商响虽然不爱听,却又不得不认同——
那少年既冷又傲,目光像是月射寒江,能叫人顷刻间醍醐灌顶。
难怪道长会爱上他,两人并肩而立,看着便是一对神仙眷侣。
商响偷偷叹了口气,继续做着手中的事。
肖吟没赶他走,他就厚着脸皮的继续赖在这里。断不了痴心妄想,也只能赖在这里。天地之大,却好像早已没有了别的归属。
妖怪就是这样的,不在情爱上犯傻犯痴万劫不复一回,便堪不破红尘滚滚有多误人。
那一夜秋雨过后,老鼠精仿佛回到了从前,每日天不亮就起床,为道长烧水做饭。勤勤恳恳老老实实,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伤心难过。
院子里的梧桐树早在秋雨中掉光了叶子,一阵西风吹过,冬天快要到了。
在冬天到来之前,花妖少年头一次开口,与灰扑扑的老鼠精搭了话。
“你喜欢他吧?”
商响那时刚补完屋顶,双手攥紧脏兮兮的衣角,点头说:“喜欢。”
花妖少年看着他,在深秋萧瑟的空气中笑了笑。
商响为这笑容晃了心神,盘桓心中许久的话,实在按讷不住:“你呢?你喜欢他吗?”
他问得急切,因而声音颤抖。
少年含笑看着他,羽睫微微垂下,眉宇间有种彻悟过后的平淡:“我不记得了,一旦进入轮回,前尘往事就都不记得了。”
“诶?”商响有些吃惊,想问他为什么道长记得。可是思来想去还是不愿意将肖吟的朝思暮想传达给少年,于是又卑劣的住了口。摸了摸鼻子,嗫嚅着换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码头上那具尸体,是不是、是不是你……”
“是我。”少年目不转睛的看着商响,眼睛里流动着一种小老鼠看不懂的情绪,像是怀着巨大的悲悯,又像是在嘲讽着什么。
会问这个问题单纯是出于好奇心,商响也没想到,花妖如此干脆的就承认了暴行。
“受了凡人的供奉,必须帮他们实现愿望,这是妖仙的职责……”
像是清泉一样的声音缓缓淌着,花妖告诉商响——
段三儿用死无全尸作为代价,许下了让段子棋得偿所愿的愿望。
“世上所有事情都有代价。”少年的声音渐渐放低,像是吟咏般的说到,“害人性命的,也终会付出代价。”
他垂下眼睫,不再注视商响。这句话,是在说给他自己听。
到了深夜,商响又忍不住鼠类的本性,出门东游西荡。沉沉黑夜中没有半点月色,石板铺成的地上连影子都看不到。
这样的天色叫商响觉得安心自在,老鼠是活在阴暗里的生物。人间传颂的一切光明美好,都与他毫无瓜葛。
商响快乐的现出原形,化作一只普普通通的灰老鼠,在小巷里安静驰骋。
经过段子棋住的16号时,灰老鼠撞到了一只游荡着的鬼魂。
“段三儿?”他抬起头,张嘴说了人话。
鬼魂显然没有听过老鼠说话,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迟钝又小心的问道:“你是妖怪吗?”
“小爷当然是!”
商响回答得无不得意。却又觉得仰头说话太累,于是幻化回人身,与那鬼魂一边高矮。
鬼魂的样子很凄凉,脸颊和眼眶深深凹陷下去,宽大破旧的短马褂在身上晃晃荡荡,像是挂在竹竿上,瞧着就是一副痨病鬼的样子。
“你一只孤魂野鬼在这里飘什么飘,小心让人捉了去!”商响端着架子,在这只刚成形态不久的新鬼面前大耍威风。
“我想进去看看……”鬼魂声音飘忽,阴气森森,在黑夜里怪渗人的。
商响皱了皱鼻子:“想进就进,都成了鬼这门这墙还拦得住你?”
鬼魂摇着头,渐渐飘远了些:“我怕吓着他,子棋小时候很怕鬼的。”
商响没少听人说段三儿的种种恶行,早在心中刻画出一个面目可憎的形象。可如今真的见了,却发现这人跟自己想的似乎不大一样。
“我听人说你用死无全尸来换你弟弟得偿所愿,这事儿是真的吗?”
鬼魂缓慢的点了点头:“我是个烂人,阻了他的前程。子棋从小就聪明,能念书会识字……”
他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把段子棋从小到大的事情回忆了个遍。
商响不理解,记住这些有什么用呢?段子棋早就跟他断了往来。就算他得了病,成日的咯血,靠吃***止痛,也没有去看过一眼。
“我知道他恨我,可是我也没办法。我没读过书,什么都不懂,想让他过上好日子,只能给人当打手……”
没有月色的黑夜里,商响靠在墙根下,听一只鬼魂讲了半天话。
“反正都要死了,总得给他留点儿什么。我这样的人,合该是死无全尸的。”鬼魂轻轻说,阴森的调子里,始终透着一种温柔的感觉。
商响挑了最重的话吓唬他:“你不知道没有全尸的鬼是不能投胎的?他们只能在人间游荡,形体会一点点变淡,会慢慢忘记自己是谁,孤独的等待几百几千年,最后消失在混沌之中。”
鬼魂微微笑了,嘴角的上扬的弧度有种难以言说的腼腆:“我知道啊,可我就是愿意,这是我欠他的,得还清了才能了。”
“你……”
商响还有许多话想问。然而,微弱的晨光一现,瘦得脱了相的鬼魂瞬间消失在眼前。
小老鼠立在原地,想起鬼魂最后说的那句话,有点怅然若失。
之后的好几天,商响都没再见到段三儿。
想要问的话,一直憋在了心里。
这天,撒了一夜欢儿的商响照例趁着天没亮前回了道观,推开门却看见了坐在梧桐树下的肖吟。
半跨进门槛的脚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目光与对方一纠缠,整个人就像被施了法,傻乎乎的定住了。
“嘿嘿,道长今天起得真早呀。”
总算在院门口站定,商响反手关上了掉漆的大门。
“这几天晚上都去了哪里?”
肖吟的神色冷淡,和平日里别无二致。商响只当他是随口一问,微微笑着回答说:“我新交了个朋友,想去找他说话。”
“朋友?”肖吟皱眉。
想到和段三儿只见过一回,商响又有些不确定了。歪头想了想:“大概……是朋友吧。”
院落安静了下来,商响站在原地等着肖吟移开视线。可是,过了好一会儿,对方依旧动也不动的盯着他,漂亮的嘴唇微微抿成了一条线,似乎有些生气。
第十章 不归宿
自从抓到商响夜不归宿那天起,肖吟就变得有些反常。日日叮嘱老鼠精,不可出去夜游。
商响那样喜欢他,不会不听他的话。可是鼠类本性喜夜,就算不出门,却也无法安然入眠。
自从破道观里住进了和尚和花妖,商响便越发没有了容身之所。自己的床被和尚占了,道长的床被花妖占了,能睡的地方就只剩床板下那个黑黢黢的老鼠洞。
商响原本是睡惯了洞穴的。可是,一想到纤尘不染的肖吟,他就不大愿意变回原形,钻到那种脏兮兮的地方了。
入冬之后,天气变得更加冷。商响裹着一件宽大的旧棉袄,爬到屋顶上看月亮。
天空清朗得没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