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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天命了。
说干就干; 林医生当场掏出一个小笔记本,把自己需要材料列了张清单给弎子,请他帮忙准备周全了。
弎子仔细一看,都是些朱砂黄符香炉线香红绳摇铃一类的常见材料和法器,唯一特殊些的是五面分别画着五岳真形图的令旗,这些东西只要给他两小时,他就全能布置妥当。
不过现在可是大早上十点刚过,就算弎子紧赶慢赶立刻备好,除非是存心想把那缕幽魂生生晒化,否则肯定没有人会在烈日当空的大中午施什么招魂术的,所以几人约好了,等今晚午夜子时再试。
因为魂魄脱离人的肉体之后,就是离阳幽虚,是以属于阴物,最忌生人阳气冲撞,所以周涵一个阳火旺盛的二十出头的壮小伙儿,自然被林医生勒令不得在现场围观。
至于阮暮灯,虽然是阳气更旺的童子身,不过考虑到他是正式行过拜师礼的萧潇的记名弟子,和他家师傅有一种天然的亲近,而且两人关系亲厚至此,不让他在场,显然也说不过去。
于是林医生只能用礞石粉加了些炮制过的螺壳粉末,给他做了个掩饰阳气的符包,让他佩在胸前。
至于她自己和弎子,一个是未婚的女子,一个是靠月华修炼的刺猬精,体质反而正好适合这样的场合。
毕竟这次降墓之行生病和受伤的人不少,他们干脆包下了县城医院住院部的这最高一层,值班的医生护士也是打点过的,所以这会儿无论在病房里怎么折腾,只要不弄出拆房子的动静,就不会有人闯进来。
此时病房的门已经从里头牢牢反锁,又拉了电闸,整个屋子黑灯瞎火,连盏应急灯都没亮,只在墙脚点了几支白蜡烛当照明。
不过病房的窗户却是洞开着的——照林医生的说法,等会儿出外寻魂的使者和接引回来的残魄都要从窗户这条路出入,为了减少障碍,她还干脆让人把窗帘都给卸了。
萧潇的病床已经被众人移到了房间最中央,周围一圈用礞石粉画了许多横七竖八的白线,乍看上去跟《钢之〇金术师》里的炼成阵似的,不过上头写的不是希腊符号,而是云篆体的四境通冥咒。
五面分别描绘五岳真形符纹样的令旗,按照东泰、西华、南衡、北恒、中嵩的布局插好在阵中,病床前方则拉了三根串着许多符纸的红线,正中间铺着一块黄底绸布,上面摆上一只三足黄铜香炉。
林医生换下了平日里黑套裙加白大褂的装扮,穿上一身灰色的道袍,头发挽了个道姑髻,一手摇着铃铛,一手挥舞沾了符水的槐枝,迈着罡步,在床前走了一个来回。
接着她用湿润的槐枝,飞快地在萧潇的前额画了个符,随后点燃三柱线香,端端正正供奉在香炉中,等烟气腾起之时,再点燃一张符纸,投进香炉之内,同时摇动手里的铃铛,口中低低念诵经文。
在清脆而延绵不接的铜铃声中,咒符燃尽,线香烧出的烟雾颜色,也肉眼可见的发生了改变。
只见那三缕细细的青灰的烟气无风自动,盘旋着缠绕成一束,顶部缓缓转变成烟黑色,又逐渐显现出一只蝴蝶形状的昆虫轮廓来。
很快的,“蝴蝶”成形,从线香烧出的烟中飞出,烟气又由黑转灰,重新分开,变回原本纤细飘渺的三缕了。
阮暮灯站在稍远处,目不转睛地盯着林医生的施法过程。
仔细看来,那只从烟气间飞出的昆虫,虽然翅膀像蝴蝶,但胸腹肚子与触角又都更像一只蛾子,它的翅膀是泛着一丝幽幽荧光的纯黑色,上头带着弯曲盘缠的明显白斑,左右合起来的时候,恰似一个骷髅的形状。
这似蝶似蛾的昆虫,翼展足有成年男性的巴掌大,这会儿正应和着林医生的铃声节奏,轻拍翅膀,绕着床上睡着的萧潇,晃晃悠悠地飞了两圈。
然后它便扑扇两翼,找不着方向似的,在房间里又绕了几圈,却就是不按林医生先前所说的那样,从窗户飞出去找萧潇的残魄,最后干脆直接落到阮暮灯肩头上,拍了拍翅膀,就散成了一把灰烬。
“……这是怎么回事?”
弎子看看左肩上落了一撮灰的阮暮灯,又看了看身后还在摇着铃铛的林医生,表示对这个状况感到十分茫然。
“奇怪了,彼岸蝶竟然飞不出去……”
林医生停下摇铃的动作,蹙起眉,跟弎子一样,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连她也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
要知道,她使的这个招魂术,已经是流传至今的各地方术里,可以算得上最厉害的几个之一了。
就算真如她猜测的最不幸的一种可能性,萧潇早几百年前就把他的一魄伏矢给丢在什么深山老林里,经过这许多年的岁月变迁,早就啥都不剩了,那彼岸蝶即便找不到,也应该会循着令旗上的五岳真形纹指引,在高山大川中漫无目的绕上一路,直到香火烧尽才会散去形迹才对。
“我也不知道。”
林医生倒是个坦白实诚之人,也没费心想托词掩盖她的术法莫名失效的事实,非常老实的回答道:
“这次应该算是失败了,至于为什么,我现在一时半会的也说不清楚。你们等我琢磨琢磨,明天再换个法子试试。”
失败的招魂术之后,三人迅速把房间收拾了一遍,还原成原本病房的布置,就准备散了。
“阿阮,你不回自己房间吗?”
弎子站在门口,回头看向还留在房间里的阮暮灯。
青年已经拉了把椅子坐在床头,正半侧身朝向长睡不醒的萧潇,跟看不够似的,两眼一错不错的盯着人瞧。
“你背上和腿上的伤都还没好利落,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嗯,我再坐一会儿就回房去。”
阮暮灯嘴上答应着,却连脑袋也舍不得转一下,只伸手牵过自家师傅的一只手,攥在掌心里,细细地摩挲着。
这是他久违的,能够接触到真正的、还活着的萧潇的机会。
他紧紧握住的这只手,白皙、温暖、软滑,分明是属于男人骨节的轮廓,但五指纤长柔软,贝壳似的指甲盖过指尖,非常漂亮。
漂亮到,令他握住了,就再也不愿意松开。
见劝不动阮暮灯,弎子也懒得勉强,耸了耸肩膀就自己回去休息了,走时还贴心地替他们关好了门。
听到门扉合拢到“咔哒”声,阮暮灯长长的、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萧潇……”
他俯下身,声音暗哑地叫着对方的名字。
“你到底,怎么样才能醒过来?”
阮暮灯低声问着,一只手握紧萧潇白而柔软的手掌,另一手顺着他脸颊的轮廓,从额头一路轻抚到微微张开的淡色双唇。
“你以前说过,养个徒弟,就是要给你养老送终、扶棺摔盆的。”
他低下头,鼻尖贴着自家师傅的鼻尖,长长的睫毛垂下,两眼瞳孔隔着一层雾气,迷蒙地映着萧潇疏朗俊秀的脸庞。
“如果你一直都像这样不肯醒来的话,我就一直陪着你,一直照顾你……”
他的长睫微微颤抖,一滴泪水坠落,滴在了自家师傅紧闭的眼皮上。
下一秒,阮暮灯的嘴唇,温柔而坚定地贴上了萧潇的唇瓣,沿着那柔软的轮廓,一寸一寸地细细摩挲,又像品尝最甜美的糖果似的,伸出舌尖缓缓舔舐,直到把那两瓣颜色浅淡的嘴唇亲吻到绯红湿润为止。
“……这样,也算是一生一世了吧?”
第 102 章、十一、心宅03
就这么一耽搁; 很快时间就又过了半个多月。
阮暮灯的脚伤已经恢复到了行动无碍的程度; 背上新植的皮也都愈合了,焦痂落尽; 只是留下斑驳纵横如网格状的瘢痕; 一时半会儿还消除不了。
这三个星期时间里; 林医生又陆陆续续试过了其他几种招魂术,不过依然没能找到萧潇丢了的那一魄伏矢的下落; 不得以只好认栽; 坦言自己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于是这一天,几人聚在一起商量了一番; 都觉得既然阮暮灯的伤势已经无碍了; 萧潇他们又没办法弄醒; 继续留在这间医院里也没什么用处,而且林医生一个大忙人,也实在不能在这小县城里耽搁太久,于是干脆决定给两人都办了出院; 各回各家自行休养。
弎子之前替阮暮灯拟定的说辞; 是在山区拍摄这次秦岭暴雨泥石流灾害的记录片时; 不慎摔落以致受伤。
这段时间他已经用阮暮灯的微博账号各种报过平安,证明人还好好活着,并没有和当年《秦岭诡墓》的女二号宋蕊那样,死于所谓的诅咒。
不过理所当然的,以阮暮灯的伤势,还有萧潇还睡在床上的植物人状态; 这刚刚蹿红的小鲜肉一时半会的肯定没法也无心工作的。
就连已经热播的电视剧《喋血警戒》,身为男二号的他,也与最近剧组主创人员频繁的宣传和曝光完全绝缘了。
不过弎子对这些事儿并不很在意,反正阮暮灯一开始进娱乐圈初衷,不过是为了找寻他大哥阮靛仪的下落,现在既然已经找到了——哪怕找到的是一抔骨灰,他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之后的事情,他要是愿意继续在这一行干下去,那么弎子自然乐得继续给他当助理,要是真打算一直陪着昏迷不醒的萧潇当一个二十四孝的好徒弟,那也随他高兴就好。
而且比起阮暮灯受伤暂休这事儿,要怎么解释“白意鸣”忽然人间蒸发的事,才是他们星曦事务所现在面临的最大难题。
弎子站在一楼出入院处的窗口前,一边给阮暮灯和萧潇办理出院手续,一边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尽管他是一只刺猬精,但他修的是入世之道,而且毕竟也姓白,自家祖奶奶又和白氏一族有数百年的出马情分在那儿。
白家下一代家主的孪生弟弟竟然一出生就死了,其肉身早被降术师夺舍,而且一潜伏就是三十多年的事实,即便弎子当时并不在场,只是听说了“白意鸣”的真实身份之后,也感到了极大的冲击。
而且更令他头疼的是,那混蛋这些年来还毫无“三年又三年”的卧底反贼自觉,日子过得相当高调,都混到了双料影帝、全民眼熟的地步了,这毫无预兆的突然跳反,然后音信全无,只留下无数烂摊子,偏偏还要他们这些人费尽心机去想法收拾……
弎子一边想着,一边咬牙切齿接过收费处给他打印的清单和发票,然后转过身,表情狰狞地大力踏着楼梯,回到阮暮灯的病房。
“手续都办好了,车就在楼下等着,咱们这就走吧。”
阮暮灯正将依然无知无识的萧潇抱坐到轮椅上坐好,闻言朝弎子点点头:“好的,走吧。”
说完他回头,当着弎子的面,俯下身在自家师傅唇角亲了一口,对他说道:“我们回家。”
不过他们并没有回到A市萧潇和阮暮灯先前住的别墅,而是转道J省,回了萧潇的师门所在。
弎子还有别的事要忙,把两人送到山下,就开着车折返了,剩下上山的一段路,是阮暮灯背着萧潇,一级一级爬上石阶的。
其实对阮暮灯这自小习武的练家子来说,负重一百三四十斤走山路,虽然算不得轻松,但也着实称不上十分困难。
只是他毕竟刚刚从重伤中恢复,这些时间以来又疏于锻炼,体能确实大不如前,走到大半时,已经感到了两脚虚浮、气喘吁吁,几乎快要迈不动步子了。
阮暮灯把软绵绵趴在背上,已经快要滑下去的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