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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巧这年后赶上洪双发导演筹备着要开一部两岸三地合拍的新戏,名叫《粉饰》,走的还是他那香江老派黑帮警匪片的刚猛路子——警察卧底大佬杀手那老把式,再配上血腥味儿十足的街头械斗、码头枪战,你抢了我的女人,他杀了你的大佬,我其实想当好人,可三年又三年的狗血经典。
虽然没有多少新意,但就是有那么一群观众特爱吃这一套,加上导演的名声和主演双影帝双影后的咖位在那儿压着场子,料想票房就算不能大爆,也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岳嘉鸿既是这影片的投资人之一,又和导演洪双发是老乡,两人过去二十年来一直都是互相提携的合作伙伴,关系很是不错,于是岳老板提前看了剧本之后,瞅着里头一个角色,心思立刻活络了起来,越想越觉得有门儿,连忙给萧潇打了电话,将这机会推荐给了萧大师的爱徒阮暮灯。
岳老板给阮暮灯推荐的是《粉饰》里面的一个杀手角色。
刨除去双影帝和双影后四个主演之后,这个杀手已经是电影里的五号位了。
按照剧本的设定,这个杀手名叫Amin,从小无父无母,在九龙屋邨的握手楼里被爷爷养大,十岁的时候爷爷去世,半年后,他便因为多次偷窃罪和持刀伤人被关进了感化院一段时间,出来之后被黑帮老大收养,训练成一个擅使短刀和枪的杀手。
因为这孩子成长环境特殊,故事开始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实打实的“愉快犯”,以杀人为乐,没有善恶观念,酗酒抽烟,即便是用小刀割开一夜情对象的喉咙的时候,脸上也带着花儿一样天真而又残忍的笑容。
故事里Amin被老大派了个暗杀O记警司的任务,第一次行动就被卧底男主给搅和了,从此和男主杠上,一边继续做着他那毫无三观满手血腥的生意,一边又被男主循循善诱一点点感化,变得有了些人模人样的热乎气儿。
最后他放过了被他拆穿了卧底身份的男主,又为全自己的江湖义气,替黑帮老大堵了枪眼儿,被打成了血筛子,从六十三层高楼顶上掉了下去。
这样的角色,长得好,身手炫,性格天真但又邪性,和男主有不少对手戏,能变相卖个腐,而且虽然坏事做尽,但身世可怜经历悲惨让人恨不起来,最后还被剧情给洗白了,实在是个相当讨巧又吸人眼球的人物。
岳嘉鸿在洪双发面前很能说得上话,两对男女主都是早定好了的影帝影后,他不插手,但要将阮暮灯空降进剧组里演Amin这个男三号,却不过是开口求个人情的简单事儿。于是他立马就联系了萧潇,献宝似的将这多少人眼巴眼望的肥缺说给了对方听。
“那敢情好啊!”
电话那头的萧潇声音听起来很高兴,他略翻了翻岳嘉鸿传真过来的剧本,又在QQ上联系上弎子,同对方确认过行程和档期都没有问题之后,当下就拍版替自家徒弟答应下了这个角色,“那就麻烦岳老板了,我替阿阮先谢谢您咧!”
“哪里哪里,萧大师不用和我客气!”
岳嘉鸿操着一口香江方言浓重的普通话,声音里满满都是讨好的意味,“这都是应该的!而且洪导演之前给阮先生拍广告的时候,就很欣赏他嘛,听说还能再合作,他也好开心的!”
“是吗?”
萧潇笑着应承,“这就是缘分嘛!”
“那是那是,就是有缘啊!”
岳老板一张脸笑成了朵重瓣菊,见时机差不多了,立刻话锋一转,“对了萧大师,我家新买了套别墅,下月就收楼了,就等您哪天有空来指点指点?”
“好啊。”
萧潇知道这是岳嘉鸿刚刚卖了个好,就想趁热打铁,邀请自己到新房子“瞧一瞧”,给相宅改运的意思,于是爽快地答应下来,“那行,我们改天再约。”
挂上电话,萧潇走出房间,沿着旋梯上了二楼。
正是下午四点,阮暮灯今天没有通告,这会儿正呆在书房里,认认真真地照着“今日开始当道士”那APP里的指导,学习一些更高级的法术。
当然现在他接触的术法已经不再是那些浅显易懂的入门级程度了,不仅需要画符箓、记咒文,还要用上许多材料,以及一套又一套复杂的罡步。
而且越是困难的术法,对术者的身体素质也有严格的要求,这使得阮暮灯除了将本就不多的闲暇挤出来练习道术之外,还要重新捡起他每日炼体锻气的基本功来。
“怎么样,还看得懂吗?”
萧潇敲了敲门,大大咧咧地进了屋。
“唔,还行。”
阮暮灯抬起头来,朝萧潇轻轻颔首。
毕竟他接触的术法已然日趋深奥,不仅文字诘屈聱牙,而且内容晦涩难懂,但凡遇到看不明白的地方,阮暮灯都会逮着萧潇闲来无事的时候拿出来请教一番,有时候光用嘴上说的不一定就能立刻明白,萧潇还会亲身上阵,手把手演示给徒弟看。
最近这段时间里,做了许久甩手掌柜的萧大天师,也好歹算是尽了点为人师表的职责。
前两天这人甚至还在天台上演示了个落雷咒。当时看着那青天白日凭空贯下的一道惊雷,愣是将晾衣架劈成了两段焦木,差点没直接烧起来,尤是阮暮灯都给他吓出了一身冷汗来。
不过,以萧潇的性格,很少没事跑来主动关心他的学业问题,所以阮暮灯略一琢磨,搁下手里染着朱砂的画笔,笑着问道:“你是今晚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吗?”
“咳,不是。”
萧潇单手握拳,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他觉得自己在自家徒弟心目中的形象似乎有点儿不太妙。
“我是想告诉你,岳嘉鸿岳老板你还记得吧?”
他对青年说道:“他给你争取了个电影里的角色,我看过剧本觉得挺不错的,导演还是之前帮你拍广告的洪双发,也算是熟人了,所以就替你答应下来了。那片子下月底在香江开机,你的部分大概要拍两个月左右,到时候让弎子陪你一起过去,他会给你安排好的。”
“哦。”
阮暮灯点了点头,他根本没有问萧潇给他接的到底是个怎样的角色,也没问片酬多少待遇如何,他关心的是另外一个要紧事儿,“你呢,不和我们一起去香江吗?”
“我?”
萧潇笑了起来,“当然不去啊,我去干嘛啊!而且我还有别的事儿呢,你去拍戏的那段时间,我刚好也要出趟远门。”
阮暮灯一听,立刻睁大了眼睛,“你要去哪里?”
萧潇随意地摆摆手,“小孩子家不要管大人的事儿,等你拍完电影回来的时候,我早就回家了。”
青年蹙起眉,盯着自家师傅的表情看上去很是委屈。
不过他知道他这师傅的脾气,虽然总是笑眯眯的,这一年时间里几乎就没见过他生气着急的摸样,但阮暮灯却知道,这人主意正得很,但凡是他不愿意告诉别人的事儿,任凭他怎么问,都不可能探出一点儿口风来。
“对了,还有一个事儿。”
说完了新工作,萧潇话题一转,对阮暮灯说道,“你的生日是在十天后吧?”
他说的是阮暮灯的农历生日。
他们这些学道之人讲究生辰八字,算的也当然是农历。虽然萧潇平日里看起来四六不着调的,但对自家徒弟的生日,却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他说着伸手摸了摸青年柔软的头发,唇角笑意越发柔和,“那两天你腾出空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第 50 章、七、游仙02
出发当日是个雨天。
萧潇和阮暮灯起了个大早; 冒着绵绵密密的雨丝; 天刚亮就去往机场,飞去了J省。
中午时; 两人在N市下了飞机; 在机场附近随便吃了点东西; 又在当地租了一辆车,萧潇也不用地图不用导航; 自己就开着车; 往东北方向开去。
车子一直开到天彻底黑下来,才从一个偏僻的路口拐下高速; 进了一座小镇。
“我们来这儿干什么?”
阮暮灯跟着萧潇进了一家民宿旅馆; 办了入住手续; 又在大堂里找了张桌子坐下,叫了盘炒饭和两个小炒。在等着上菜的时间,阮暮灯终于忍不住问了这个问题。
“今天太晚了,我们先在这儿住一晚; 明早再上山。”
萧潇尝了尝老板娘端上来的茶; 又涩又潮; 茶末子还浮在杯口,和平日里自家徒弟给他泡的毛尖没得比,他只抿了一口就回身将茶泼了,重新装了杯白开水。
“上山?”
阮暮灯疑惑道。
“唔,带你回师门看看。”
萧潇回答得一脸漫不经心,好像说的是明儿带青年去菜场买把菜心一般。
“什么?”
阮暮灯果然睁大了眼睛; 露出吃惊的表情,“你……还有师门?”
“对啊!”
正说着话的时候,老板娘端了他们要的炒饭和一荤一素两盘小炒上来,还多送了一小碟子霉豆腐。
在这种小镇的民宿里,当然不能指望能吃上多么精致美味的饭菜。不过胜在分量扎实,材料新鲜,浓油赤酱加上村野风情,看上去也让人很有食欲。
萧潇开了一天的车,早就饿了,取了筷子,又舀了冒尖儿的一碗饭,埋头苦吃起来。
一边吃一边含含糊糊地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题,“你都跟着我学了大半年了,结果还没正式拜过师,感觉这说不过去啊……”
“嗯。”
阮暮灯应了声,也给自己盛了饭,心说他以为自家师傅早忘了这茬,又或者是故意不愿提起呢。
在青年的家乡,“拜师”是很严肃的事情,需择良辰吉日,请神烧香,磕头敬茶,过程庄重得很。而且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若是做师傅的无后,那待老人家百年之时,徒弟还要充当孝子贤孙,给他扶棺摔盆,烧纸扫墓的。
哪有像萧潇那样,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成了他家师傅了。
“所以,你生日刚好也到了。”
萧潇咽下一块酱香煨鸡,语气十分淡然,“我就想趁着这个机会,带你认认师门呗。”
第二日两人依然起了个大早,没有开车,找老板娘租了两辆自行车,一路骑着就往小镇后山里去了。
骑车骑了三个小时,等山势渐渐陡峭起来,连自行车也不好通过的时候,两人就换成了步行,沿着一条隐没在葱郁绿意之间的石板小径往上走。
“这儿地方真偏。”
不知不觉之时,天空又下起了雨,细细的雨丝夹着山风的凉意落在脸上,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
阮暮灯边走边打量四周的环境,看着路旁已经没过了脚背的杂草,以及脚下很有些年头且缺乏管护,显得破碎不堪的石板路,轻声说道。
“是啊。”
萧潇回头朝青年笑笑,“我这些年已经很少回来,而且山上也不剩什么人了。”
两人在高高低低、蜿蜒崎岖的山路上又走了个把小时,终于在午饭前,到了萧潇的“师门”。
那是一间道观,建在山腰的一处洼地里,周围长满了茂盛的竹子、泡桐和香樟树。
从青瓦围墙的长度看,这道观约莫也有个三进的大小,虽然算不上破落,但显然这么一间坐落在山林里的隐秘道观,当然不可能有什么香火供奉,此时黑木大门紧闭,门楣、柱子上的红漆已然斑驳脱落,屋顶上的瓦片也长着斑斑苔藓。
等他们走得近了,阮暮灯才看清门上牌匾的字——“知了观”。
萧潇上前叩门,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