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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姑娘已经一件件脱掉了自己上身的衣物,在二月的寒风之中仅仅只剩了一套黑色的蕾丝内衣。
——她这是在做什么!?
阮暮灯顿时想到了方才那黑衣人让她“换个身体”的要求,心中警铃大作。
然而未等他多想,那边厢被他卸掉了下巴的周涵已经转过身来,喉头发出“赫赫”的嘶鸣,两手一左一右扣住自己的颌骨,两只食指探进满是血沫的嘴里,“咔吧”一声,居然自己就将颌关节给扣了回去,随即他发出一声仿若狼嚎的咆哮,再次朝着阮暮灯扑了过来!
与此同时,那站在黑衣人身前的少女,伸出了自己的右手,食指和中指指甲瞬间暴长,顷刻便已长出三寸,如同弯曲的锋利刀片般,朝着脐下三寸而去,直直插入了那处的肚皮之中!
阮暮灯一边和被厉鬼附体的周涵缠斗着,一边眼见李小雅剖开肚子,两指在自己的丹田处捏出一块黄褐色的肉团——那玩意儿像极了一只肉蛆,约有两指宽,身上沾满血,还在不停地蠕动着,直到被扯出了身体约有一指长,才忽然从靠近基底部的位置断裂开来,肥硕蛆虫般的前端掉落在地上,后半段留在少女的肚子上,看着就像在她的小腹上长出了一团带血的赘生物。
青年脑中一瞬间有了一种强烈的即视感,他敢肯定,自己曾经在沈蕊那具干尸一般的遗骸上,看到过和那团赘生物几乎一模一样的东西!
就在血淋淋的肉蛆掉落在地上的下一秒,李小雅的身体也像忽然被抽去了骨头一般,软软地倒在了地上。那留在地上的黄褐色大虫子朝着黑衣人爬去,一直爬到了他的脚边,然后被对方弯腰拾起,揣进了外衣口袋里。
“我很期待,你究竟有多少本事。”
黑衣男子转过身,向着码头方向而去,边走还边朝着青年挥了挥手,“可千万别丢了你师傅的脸啊。”
说完,纵身一跃,如同一团悄无声息的黑色雾气一般,隐进了黑夜之中。
周涵两手前伸,踉跄着要去捏阮暮灯的喉颈。
他两手的食指上各带着一圈血糊糊的几近深可见骨的牙印,那是他刚才给自己下颌关节复位那一下子咬到的。只是他此时厉鬼缠身,根本没有痛感,别说只是落了两圈牙印,哪怕生生咬掉两只手指,也不会让他的行动有片刻迟疑。
阮暮灯听到夜风里传来从近到远的马达声和破水声,他猜想应是黑衣男子开着快艇,带着那从“李小雅”身上掏出来的蛆虫,从水路逃走了。
——现在去追那黑衣人,已经来不及了,而且就凭他自己的本事,也根本对付不了那家伙。
他谨慎地撤着步,和周涵对峙着,并不让他靠近,同时思考如何对付附在好友身上的鬼物。
方才用来对付飞蜈蚣的厌胜钱还钉在草丛里,而且上头已经沾了蜈蚣的阴气,即便再用在周涵身上,也不见得会有效果了。而且那可是他的好友,无论如何,确保他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阮暮灯脑海中飞快地过着每一种对付撞客的方法,看着周涵身上越来越浓重的黑气,他一咬牙,撕掉左臂上剩下的半条袖子,露出肩头被周涵咬出来的伤处。
那圈牙印很深,嵌进皮肉里,现在仍然在渗血。
青年两指沾了从伤口里渗出来的血,后退几步,绕着周涵踏起了南斗罡步。
道家的罡步又称走方位,道门术语称之为步罡踏斗。
《洞神八帝度经.禹步致灵》有云,“禹步者,盖是夏禹所为术,召役神灵之行步,以为万术这根源,玄机之要旨”,故而罡步在施术中运用极广,且种类极多。
到了现在,不管有用没用,出场不走两套罡步的驴鼻子,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道门中人,然而罡步用得好了、走得对了,无论是克敌斗法还是召灵请神,都有着不为外人所知的奇效。
就如同现在这般,阮暮灯明明离周涵只有两三步的距离,步子也迈得不快,周涵只要随便一扑就可以捏住他的脖子,但此时他就跟个盲眼苍蝇似的,在纱网里胡乱扑腾,左冲右突,愣是扑不到人。
一套南斗罡步走完,阮暮灯朝着周涵一跃而起,高踢的右脚缠住对方的脖子,在周涵本能地大力挣扎之时,整个人倒挂在他的背上,以腰肢的力道猛然一扭一沉,一记千斤坠将人摁倒在了地上。
阮暮灯两手飞快地结了个斗诀,口中念念有词,沾了血的手指点在周涵的额头,在黑气汩汩涌出的地方,飞快地画了一个符。
“哇啊啊啊啊啊啊!!!”
周涵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发疯一样挣扎起来。
阮暮灯的慧眼中,能看到附在他好友身上的黑气,正从天灵处喷涌而出,在半空中扭成一团乱麻。
他生怕周涵这不要命似的剧烈挣扎会生生把自己的骨头给拗断了,连忙翻身跃起,松开了对他的钳制。
周涵趴在地上,一边挖着喉咙拼命呕吐着,一边拉扯着自己的头发,两脚无意识地踢打挣动,脸上的表情看上去痛苦极了,似乎在潜意识中极力想要摆脱那厉鬼的纠缠!
——然而那原本被符咒逼出身体的黑气,又在他的翻滚挣扎之中,一点点重新将他包裹起来,最后汇聚在眉心处,分出无数分支,插入七窍里,重新夺取了这具肉身的控制权。
“还是不行……”
阮暮灯看着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眼中凶光更盛的好友,心中暗叫不好。
他本就是元阳未泄的童子之身,又从小习武,惯于内家心法吐纳,经脉血气充盈,萧潇曾经说过,他以自身血液画出的符咒,效果甚至更胜朱砂雄黄。
但即使是以他的血画出的镇邪符,对于那被祭炼出来的厉鬼,虽有一定的震慑效果,却不能真正将之驱出好友的体外,可见那附在周涵身上的玩意儿,阴气到底有多厉害!
周涵嘴角流着涎液,如同真正的野兽一般,左右转动着脑袋,喉咙里发出哢哢的低吼声,弓腰侧身,沾满了秽物的两手成爪,朝着青年步步逼近……
“阿阮!”
就在这时,他们头顶的立交上传来了急促的刹车声,随后是阮暮灯无比熟悉的声音。
他心中一颤,猛然抬起头,果然看到自家师傅正趴在高速路的围栏上,朝着他使劲儿挥手。
“萧潇!”
阮暮灯顿时如同吃了定心丸一般,心头一松,一边闪避着周涵的攻击,一边简短地向师傅解释现在的情况,“周涵被厉鬼附身了,我用自己的血画了符,但是没法将它驱出去!”
“这样么……”
萧潇几乎不用思考,立刻从随身的袋子里摸出一件东西,用它在自己手心处飞快地一划,然后伸手一抛,将它从半空中抛了下去,“用这个试试!”
阮暮灯单手一抄,接住了那东西。
那物件入手冰凉,在他的慧眼之中周身泛着漆黑的气晕,其中又有似血般的红光流转——居然是过年前他们在金水街那家古董店里收来的明朝匕首!
萧潇之前就对他说过,那匕首是一把实打实的“杀生刃”,因为上过战场,伤过人命的缘故,煞气经年不褪,本身就对阴怨厉鬼具有极强的杀伤力。
它被萧潇买回去之后,显然经过了一番精心保养,擦去了匕首身上的锈渍,又换了护柄,还给开了锋。而此时一行血线正顺着那锋利的刃口,一滴一滴滑到他手上——萧潇刚才用它割开了手掌,沾上了自己的血。
“你又弄伤自己了……”
阮暮灯小声说道,声音很轻,带着只有他自己才能明了的情绪。
他左腿后撤一步,右手倒提匕首,沾血的锋刃朝外,横在胸前,尖端指向朝他扑来的周涵。
少时习武的时候,阮暮灯使得最顺手最习惯的武器是长棍和长剑,短兵器虽然用得不多,但对付一个被厉鬼附身,空有一身凶残蛮力,却不懂任何战斗技巧的周涵已经足够了。
周涵怪叫着朝他扑去,而阮暮灯单手隔开他铁钳似的一抓,右手往前一送,匕首的刀刃紧贴着好友的脖子划过,没有碰伤一块油皮,却在他的咽喉处留下了一线嫣红的血迹,却是萧潇的血。
下一秒钟,周涵停下了扑打的动作,痛苦地翻着白眼,喉头赫赫作响,十个手指不停地抠挠脖子,仿佛有一条真正的红线,正将他勒得喘不过气来一般。
阮暮灯连忙趁着这个机会两步抢上前去,将人摔翻在地,左手手肘垫住周涵的喉咙,也不管对方挣扎中在他手臂上抓出的道道伤痕,硬是逼迫他抬起头来。
“阿阮,快点!”
萧潇此时已经从两层楼高度的立交桥上翻身跃下,一边朝他们跑来,一边伸手在袋子里翻着什么东西。
阮暮灯不再迟疑,匕首高举过头,尖端垂直,直直朝着周涵眉心中央刺去。
匕首的尖端扎入了周涵的皮肤,在上面留下了一个针眼大的血窟窿,顿时好似扎破了个灌满了水的大皮球一般,大股黑气从血洞里汹涌而出,扭缠挣扎着直蹿向半空。
周涵今晚第二次趴在地上吐了个天昏地暗,简直跟要将自己的心肝脾肺肾也一并吐出来似的,红的黄的绿的喷了一地,他越是吐得厉害,额头的黑雾就越是喷得汹涌。
等他把所有能吐的东西都吐了个精光之后,潜进他体内的最后一丝阴气也出来了。周涵身体一软,闷头倒在自己的呕吐物里,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那厉鬼失了寄主,半空缠成一团乱麻,就要朝着阴暗的树丛里蹿去。
阮暮灯的速度比它更快,手里匕首闪电似地飞出,从中一穿而过,顿时就将这团原本无形无体的厉鬼“钉”在了原处。
“干得好!”
萧潇大声称赞道。
他右手捏着两张符咒,左手攒着块指节长的玉石。那玉石的质地极差,水头浑浊,几乎看不出一点儿翠色,却和那黑衣人先前摔破的玉石非常相似。
这便就是茅山术中称为“死玉”的玉石,多从挖竭了的翠玉矿脉里开出,因为色泽驳杂、质地粗糙的缘故,完全没有雕琢的价值,乍看上去就是个随手扔路边也没人会捡的破烂石头,但对于术士们来说,这样的玉石能够容纳和禁锢那些阴气极重的怨魂厉魄,是件能收鬼的好物。
萧潇两张符甩出去,还未落地便已经烧了起来,两团明黄色的火焰一接触到那被匕首钉住的厉鬼,就如同接触到了氧气的白磷一般,火苗呼啦一窜三尺高,将整团黑雾全都包裹了起来。
大火仅烧了片刻,很快弱了下来,逐渐收成了蜡烛顶烟似的小小一簇。
萧潇把死玉抛进那一小撮火焰里,又等了一小会儿,待火苗自然熄灭,石头表面也多了一片灰黑色的斑纹,他抬脚将剩余的一点儿火星踩灭,“好了,这样应该就可以了。”
说完,他弯腰拾起还有些烫手的死玉,又指了指趴在地上晕过去的周涵,朝自家徒弟笑道:“先把他们都带回去再说。”
第 48 章、六、耳报12
“阿然、萧大西; 你闷赖勒!”
听到开门的声音; 周涵从床上一骨碌坐起来,兴奋地叫道; 又因为拉扯到刚刚才脱臼又复位的下颌关节而疼得龇牙咧嘴。
因为他先前咬伤了舌头的缘故; 说话还不很灵光; 发音有些含糊,不过连蒙带猜到也还能囫囵听个明白。
“你伤势看来好多了。”
萧潇将手里的礼物袋子搁到床头柜上; 笑着对床上的病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