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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对了,一定是因为昨天,他父母的话。”柯宇想了想又说:“我在旁边听着都觉得过分,说他是垃圾,活着就只能浪费社会资源,说他恶心,让全家人蒙羞,说他但凡知道点廉耻,早就该找根绳子上吊了。”
柯宇越说越是气愤:“你说一个人的亲生父母,怎么能对自己的孩子说出这样的话呢?这不等于逼着孩子去死吗?昨天听完这些话之后,他一句话都没说。都怪我,该开导开导他的,但是我昨天见到父母,也争执了几句,心情不好,就没跟他多聊。”
“这是什么?”向非凡突然瞥见李南征的书桌上有一页纸,用书本压着一角。黑暗里看不清字迹,两个人将纸质拿到厕所,对着光线看,竟然是李南征的遗书:
爸,妈,很抱歉,我是一个失败的儿子。我没有办法像正常的男人一样娶妻生子,给家里延续香火。我喜欢一个男孩,很爱很爱他,我知道这是错误的,病态的,可我仍然放不下。
对不起,让爸妈蒙羞了,我真的是一个没用的垃圾,我活得很痛苦,经常想自杀,但又不敢。我一年多没有好好睡过觉了,有时候会出现幻听,我偷偷去医院查过,是抑郁症,重度。我不敢告诉您俩,是我太矫情了,自己想不开。但睡不着会影响白天上课,我只好偷偷买安眠药吃,来到学校药没有带,更睡不着了。
今天听完爸妈的话,我终于下定了决心。我走了,以后不给爸妈添堵了,也不浪费社会资源了,总之一切都是我的错,希望我走以后,爸妈能过得开心一点。
你们的儿子:李南征敬上。
向非凡看完遗书一阵无语,怎样的父母,才能教育出三观这么扭曲的孩子来,觉得自己的一切都是错的,喜欢同性是错的,生病是错的,甚至还活着都是个错误。同时又有些心疼,这样卑微的,迷茫的少年。
他想起第一天,李南征洗碗时在水池边和自己聊天,他是个很敏感又脆弱的人,不知鼓起了多大勇气,才上来跟自己搭话,可那时,自己只觉得他对待爱情太过懦弱和退缩,没有好好开导一下他。每个人的情况并不相同,李南征很爱他的父母,并对他们说得话坚信不疑,他的观念的确有很多被扭曲的地方,但这错不在他。
“放回去吧,这遗书,应该让他父母好好看看,这也是他的遗愿了。”向非凡叹气。
“嗯,那我们要不要,去告诉生活老师?”柯宇有些没了主意。
“我的建议是不要。”向非凡说:“我怕他们趁着没什么人发现,把人处理掉,然后回头跟家长说是病死的。倒是后作为知情人的你,一定会被警告威胁,你如果说室友是自杀的,他们就会说你是恶意造谣,甚至把你带去训诫室惩罚。所以现在你回去,不管能不能睡着都要假装出不知道的样子,等到天亮,学生都起床了,看见了,你室友自杀的消息就盖不住了。”
“嗯,不能让他这么不明不白的走。”柯宇点点头,同意了向非凡的建议。大着胆子回到宿舍,躺回床上,一夜无眠。
向非凡同样也是一夜无眠,虽然昨天才睡了三四个小时,但今天遇到这样事,还是让他心绪难平,脑海里纷纷乱乱的思绪翻腾了一夜。
第三天一早,整个男宿果然炸开了锅,李南征上吊的事传得沸沸扬扬,生活老师得知消息时吓得面如土色,眼看压实压不下去了,只好打电话通知了父母。
上午上课的时候,李南征的父母冲进了教室,冲地中海大叫着:“你这是什么破学校,我好好的儿子,来这里没两天就自杀了!你赔我儿子。我要曝光你们!”
地中海一边指挥保安将人拉住,一边软硬兼施地说:“你儿子有重度抑郁,这么严重的病情,你们却不知情,明显是你们做父母的失职在先。在说合约里清楚的写了,入校学生必须保证身心健康,你们也签字了,这明显是你们违约在先,就算打官司我们也不会怕的。当然了大家都是为了孩子,作为学校也能理解你们痛失爱子的心情,这样,我代表学校承诺,学费全部退还,并且另外支付一笔慰问金给二位,数目可以商量,这样你们看能够接受吗?”
向非凡坐在位子上,看着李南征父母犹豫不绝的表情,似乎已经在估算那笔慰问金的多少了,不禁更加寒心。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不再关注讲台上的闹剧。
或许是这两天没休息好,有可能跟情绪有些关联,向非凡今天一早头就疼的厉害,整个人脑袋里像是塞了一团棉絮,昏昏沉沉。好不容易挨到下课,他起身的时候,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上。
“先生,我不太舒服,想去医务室看一下。”向非凡跟地中海请假。
地中海刚应付完李南征的父母,又亏了一笔钱,心里压了一堆火,这会向非凡撞上来,便不客气地骂道:“别人都没事,怎么就你三天两头生病!哪又不舒服了?我告诉你,学校可不是医院,都像你这样,还上什么学!老实回去坐着。”
向非凡只好撑着身体坐回位置上。柯宇发现向非凡脸色红得有些不正常,听见他说生病,用手试了试他额头,很烫,立刻大声说:“先生,向非凡发烧了!”
地中海瞪起眼睛:“在教室里不得喧哗!不就发个烧,至于大呼小叫的?助教带他去量个体温,不到38度,两人一起受罚!”
向非凡感激地看了一眼柯宇,跟着助教去了医务室,再次见到上次的女医生。
“哎呀,你怎么又来了!”女医生还记得这个漂亮乖巧的小弟弟,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
“好像有点发烧,麻烦医生姐姐了。”向非凡坐到病床上量体温,38。7度。向非凡倒是松了口气,不用连累柯宇受罚了。
“哎,烧得够厉害的,你这可得输液。”女医生看了看体温计:“这样还能撑着上完半天课呢?有没有别的地方不舒服?”
“就是头疼,别的还好。”向非凡坐在病床上等着女医生把吊针给他扎上,心想这学校的医务室虽小,功能倒还齐全。
生病的日子,比起在教室里听地中海念咒,倒是更惬意些。挂完水,向非凡就躺在病床上补觉,心里还美滋滋地想,晚上又可以去看望桑景明了。为此,他特意省下了中午和晚上病号饭里的馒头。
入夜,烧还没退的向非凡悄悄打开房门,兴冲冲地揣着馒头往禁闭室跑。
“桑景明!”向非凡熟练地拉开观察窗。
“向非凡?”桑景明走到门口,比起上次,他的腿脚倒是利落了不少,看来是药效完全褪去了。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大概是长时间未进食的缘故。
“我又给你带了馒头!”向非凡赶紧把手里的馒头塞进去。
“你生病了?”桑景明的声音里透出几分担忧。
“有些发烧,不要紧,已经输了液,很快就好。”向非凡心里发甜,傻笑着说。
“嗯。”桑景明应了一声:“那也要小心。这里不安全,尽量别来了。”
“这两天发生好多事,我也是想找个人聊聊天。”向非凡脚尖蹭着地面,头抵在门上,声音有些闷闷:“昨天下午是会见时间,王曼和家里吵得很凶,被拉去上专题课,出来就疯了。李南征昨晚也自杀了。我室友被重罚过后,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一句话都不说。我们一共七个人,才短短两天,就出事两个人,像被诅咒了似的。哦,还有地中海,他回来了,说是要给你上专题课,还公开处刑。说真的,我有点害怕。”
“别怕,我不会有事。”桑景明的语气软了几分,像是在哄人:“你好好养病,早点好起来。”
“桑景明,我……能不能,拉着你的手?”向非凡吞吞吐吐地说。
“拉手?”桑景明挑眉,不是很明白向非凡的意思。
“听说人的勇气是可以通过手心传递的,你把勇气分我一点好不好。”向非凡两只手扒着观察窗,脸贴着门,圆溜溜的猫儿眼,水汪汪地朝里面望着。
桑景明只觉得心里充斥着从没有过的柔软,明知道掌心传递勇气这种说法荒唐又幼稚,面对这样的眼神,他却说不出一个拒绝的字。他弯下腰,与向非凡对视着,伸出带着薄茧的宽大的手掌。
向非凡的手比桑景明的小一号,皮肤也更白,桑景明的手有些发凉,而向非凡因为发烧,手心很热。掌心相贴,温度在两个人的手心间传递,向非凡真的觉得心里的慌乱被遣散了,只剩下一片安心与欢喜。
“桑景明,你的眼睛是蓝色的诶,好漂亮。”向非凡惊奇地说。
“漂亮?”桑景明还是第一次听人用这样的词形容他的眼睛,在他模糊的印象里,这眼睛的瞳色似乎有什么不好的涵义,有人说“凶煞”,有人说“邪恶”,还有人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但独独没有人说过“漂亮”。
“嗯,我还是第一次见这种瞳色,一般西方人的蓝眼睛总是偏浅,且带着点灰,但你的瞳色要深一些,也更纯净,像太阳落山后的天空。”
向非凡看的认真,没注意到自己盯着对方的样子有多专注,桑景明的心跳却忽的快起来,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俊秀的脸,皮肤在月光下泛着瓷白的光泽,嘴唇殷虹,随着说话开合着,平白诱人生出一种欲念。
想要把眼前这个美好的人,据为己有的欲念。
第44章
“什么人在那!”突然楼梯处一道手电朝这边照来; 明晃晃地打在向非凡身上; 是个巡逻的保安。也算向非凡倒霉; 保安晚上向来是不上二楼来的,可今天下午一楼男厕维修; 他只好绕到二楼来上厕所,刚走上楼,就看见窗边有道人影; 格外显眼。
向非凡站在禁闭室门口; 观察窗开着,这下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保安直接给地中海打了电话过去; 说有个学员私自接近禁闭室。
向非凡被保安关回医务室,等着地中海早上来发落。
私自接近禁闭室原本是重罚; 但地中海本来就对桑景明有怨恨,这下迁怒到向非凡身上; 直接决定给他上专题。
女医生一早; 正打算过来给他输液,就看见地中海带着保安来领人,一打听更是吓了一跳;
“不行,他高烧没退; 你们这么折腾万一出事了怎么办?”女医生阻拦道。
“高烧没退他倒是有闲心; 半夜去禁闭室撩闲; 跟别人同学情深呐。”地中海讽刺地说:“还有你; 学生在医务室,你竟然放任他大半夜一个人在楼里乱跑?我说他这进了学校怎么三天两头生病呢,原来医务室这么自由。”
女医生有些委屈地闭上嘴,爱莫能助地看来向非凡一眼,专题课是什么,她一个做医生的再清楚不过。多少学员都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出来以后,很多学员都出了心理问题。她有时候也气愤,也矛盾,觉得这里的做法太不人道。可是这里的待遇比外面高得多,她需要赚钱,只能强迫自己不去看,不去听。
向非凡第二次被带进训诫室,他一直猜测专题课用的可能是更高倍数的疼痛药剂,比如二十倍。但对方拿着注射器和药瓶上来的时候,向非凡才发现是一种完全不同的药剂,名字翻译过来叫做“迷失”。
这是一种很可怕的药剂,配合各种声音,就会上人迷失在各种痛苦之中,比如听见水声,就会感觉到溺水窒息的痛苦,听见火焰燃烧,就会仿佛置身火海。听见物品坠落的声音,就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