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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呢?“
“小师弟从井里出来的时候确实成了一个人形兵器,但是神智尽销,并且记恨于鹤歌子令自己限于此境,散了屠城令,血洗全宗。”
“全宗?”
“是的,包括鹤歌子。“
“那这个小师弟现在……”
谢景山皱着眉看着井:“不知道,大约是被封在这井里了吧。”
光线突然暗了下去,整个月亮像是被一层纱拢住,隐约露出些暗红色。
木合殿地下的巨大转轴慢慢动了起来,各种禁制依次推开,将地面照得雪亮,温白听见外面发出非常嘈杂的声音,叫骂声,砸门声,简直称得上是人声鼎沸,他知道玄光门的人终于来了。
谢景山从袖子里取出温言心交给他的那枚莹亮的珠子,将它抛入井中,珠子像是被什么力量托举着,飘飘悠悠,井水像是受到什么召唤,从地底汩汩涌出,终是触上珠子,如水入滚油,哗啦啦地四溅开来,接着更加汹涌地裹挟上去,层层缕缕,延绵不绝。
木合殿的门发出沉闷的声音,不同的法器掷在上面,发出各种绚烂的光芒,衬得那掉落的木屑都鲜艳无比。
谢景山毫不分心,只盯着那井,看它如同沸水翻涌,泉水清亮,天上的月亮却渐渐淡去,似乎被掰碎了泡在井中。
谢景山伸出手,浸入那冰凉的水中,两指一勾,拽住了什么东西,他微微一愣,嘴角隐隐翘起:“坠月之井,竟然是真的。”
温白看着自家师傅略弯下腰,那支探入水中的手臂慢慢收起,从井里拽出一个……嗯?……这是个巨大的剪刀吗?
傅何也有些愣住了,看着谢景山抽出来的大剪刀有些出神。
木合殿的大门隐隐有要裂开的迹象,天上连星星都没有,黑得像粘稠的墨汁,那口喧嚣的井像是过了花期的花一样,慢慢地又重新干涸下去。
“好了。”傅何撑着下巴,“现在我们怎么回去?”
傅何重伤,温白重伤,谢景山也受了伤,无论是谁都不能在带着另外两个伤患的情况下在木合殿被强行破开之前撤离玄光门。
温白从谢景山怀里跳下来,蹲在傅何面前歪着头看着他笑了笑:“好问题,小薄荷,你愿意摸一下我的胸口吗?”
傅何当真伸手去摸:“你胸口怎么……嘶”
脚下的地面猛地震动起来,傅何捂着完全酸麻了的手臂,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脚下出现的庞然大物。
温白一手扶住谢景山,一手握住龙角,用脚轻轻拍了拍大金龙的头:“你能来真是太好了。”
大金龙回应了他一个轻轻的响鼻,龙身微动,一下子顶着众人飞上上木合殿顶。
傅何一边在龙头站稳一边回头问温白:“碰触你的胸口是契机吗?”
“不。”温白笑道,“我就是想麻你一下。”
傅何:“……”
木合殿的大门轰得一声被强行打开,所有的禁制顿时失去作用,金龙倏忽一下飞上夜空,温白低头看了一眼木合殿内乱成一团的玄光门弟子,抬手环上谢景山的腰,闷在他颈窝里哼唧道:“师傅,我头疼。”
第17章 谢景山的小魔障
温白醒来的时候呼吸之间尽是安息香辛甜的味道,他皱了皱鼻子,略微动了动自己酸麻的右腿,坐起身来一看,傅何枕在自己小腿上睡得乱七八糟。
温白把傅何挪开,撩起床上的帷幔站起身来,他看着这雕梁画栋大红大紫的装饰风格,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大概是在温言心的勾栏院里。
傅何被温白一挪动也醒了过来,抱着一个枕头呆愣愣地坐着,也是一时反应不过来自己身在何方。
门外响起一阵由远而近的脚步声,接着房门被轻叩两下,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露出温言心半张明媚的脸来,她往里看了一眼,抿嘴笑着走进来:“你们俩可算是醒了。”
温白皱着眉问:“我睡了很久吗?”
温言心点点头,走到一边去拉开窗帘,本来昏暗得如同傍晚的房间一下鲜亮了起来,从光亮度上看现在大概正是晌午。
温白和傅何被光线猛地一照只觉得自己简直要魂飞魄散,两人一齐捂住脸大叫:“关上!关上!把那玩意儿关上!”
温言心走上前拔萝卜似的把俩人从屋子里薅出来:“赶紧去洗漱吃饭,都睡半个多月了,别磨磨蹭蹭的。”
温白小时候和温言心一起生活的几年里从不敢有起床气,不是没有,是不敢有,被温言心叫醒的时候他脾气暴躁,温言心比他更暴躁,吵又吵不赢,打又打不过(毕竟也不能真跟温言心正儿八经地打起来),加上温白本就性子还算平和,又对自己势力范围内的人向来给予极大的容忍度,一来二去地也就对温言心“逆来顺受”了。
此刻温白被温言心一把推进浴池,也是直接就开始脱衣服。
温言心把盥洗用品堆在池子边上,转身走到屏风后面,边摆弄自己的东西边说:“你是不是长胖了?屁股上这么多肉,手感倒是不错。”
温白:“……”他不跟温言心继续纠缠这种问题,在池子里运了一下气,只觉得小腹内温暖无比,带着些微鼓胀感,蓬勃厚重的力量几乎要在小腹内搅起漩涡,源源不断。
温白估摸着自己是不是快要结婴了,问道:“我睡着的这段时间里,你给我吃过什么东西吗?”
温言心嗯了一声:“我不知道你们怎么回事,谢景山把你和傅何带回来的,我那会儿还没出关,伏山说他出来的时候只有谢景山还醒着,叫我们把你丢进小龙池里,伏山还没来得及问别的他也撑不住睡过去了。”温言心叹了口气,“伏山把你和傅何放进小龙池,傅何倒没什么反应,你倒是疯狂地吸取水里的真气,我醒过来以后怕你丹田爆裂,才将你弄出来的。”
温白心里一紧,忙问:“那我师傅呢,他现在怎么样?”
“他现在还没醒过来。”温言心把准备好的衣服丢给温白,“你们在那里遇到了什么?”
温白把在玄光门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又问温言心:“那你呢,你现在身体好些了吗?”
“谢谢你了,你可算是想起来关心一下你的亲姐姐了。”温言心扬了扬眉说,“我好多了。银霜绛珠木被我用掉了大半,现在我体内郁结都已打通,只是我终究不想再修真,还是走了魔修的路子。”
温白点点头,无论温言心选择修什么他都不甚介意,对他而言,这都是小事,就像她今天究竟选择穿一条红裙子还是蓝裙子一样,她还是活生生的她,这就够了。
温白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谢景山,他不明白,那天明明三个人都是乘龙而归,怎么就变成了谢景山把他和温白拎回来的了?自己昏迷的那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温言心当然知道自家弟弟在想什么,拦住急着要跑出去的温白:“你别急,这些日子我一直看着他的,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一直没醒过来,我和伏山都是魔修,不敢贸然替他疏通经脉,你倒不如抓紧时间先突破元婴期,再去看看他,把握也大些。”
温白皱着眉,还是冲温言心笑了笑:“我知道,你别担心,我就去看看他……我一定得去看看他。”
温言心带着温白穿过曲折回转的长廊,拂开长长的垂幔,卷起垂地的竹帘。
谢景山就躺在里面,地上垫着棉白的被褥,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将远处的苍山温婉成一抹翠色,风卷起帷幔,也卷起谢景山铺散开来的青丝,逶迤婉转,温白轻轻走上去,在他身边跪坐下来,握住谢景山有些凉的手指止不住地摩挲:“师傅。”他弓下身子,在谢景山耳边轻声说,“师傅,你别急,好好睡一觉,我待会儿就叫你起来。”
温白只用了三天,他从池子里跑出来的时候着实把温言心吓了一跳,以为他着了魔了癫狂了,再三确认他身体无碍后才放他走人。
温白一路跑去谢景山的那间阁楼,在他身边跪坐下来。
温白能感觉到自己丹田内的温暖气息,尽管只是刚刚升入元婴初期,体内丰盈的感受却与之前的金丹期为云泥之别,他丹田内那团流转的真气化作一个婴孩的模样,盘膝稳坐,眉眼柔和。
这次结婴实在是顺利得有些过分,全程被一股力量刻意疏导引领着,坚定温和。温白猜这大约与谢景山之前塞给自己的那枚金丹有点关系,但也顾不上细想,此刻他一手轻托谢景山后背想将他扶起,无奈谢景山睡了一段时间,身子都软了,没骨头似的,头一歪就往一边倒去,温白只得将他调转个方向,两人面对面坐着,叫谢景山伏进自己怀中,一手按住他的后背,小心地探入一股气息查看。
温言心说得没错,从表面上看起来谢景山身体并没有什么不妥,既没有血气淤积也没有皮肉破损,但至今为止谢景山依旧处于昏睡状态,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他被心魔靥住了。
究竟是怎样的心魔,能将谢景山也深深困住如此之久?
温白知道这事拖得越久越容易出问题,他定了定心神,从自己身体里剥离出一股至臻至纯的真元,他心里有些庆幸,突然无比感激温言心小时候逼着自己帮她赶工女工,以至于他现在做起这些细微的功夫非常得心应手。
温白将这些剥离出来的细如丝线的真元再次捻开抽股,每一根重新分成十几股,提出最纯的那一份,轻巧地刺入谢景山身上几处穴位,谢景山的额头抵在温白颈窝里,微微蹙了一下眉头轻哼一声,温白略侧过头来,将嘴唇贴在他额角上,慢慢将眼睛阖上,敛去那些旖旎的心思,再睁开眼时,眼底一片清明。
谢景山坐于冰上,风雪漫漫,铺天盖地,不休不止。他在这片孤寂之中已经呆了很久,除了身后一棵枯折的松柏,满目尽是白色。
都说山中无岁月,水在冰下行,逝者如斯夫,露候朝阳。
谢景山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呆了多久,他好像在这已经独坐了很久,又好像只有呼吸一瞬。
雪一直下,厚重,凝重,沉重,寂静繁重。
谢景山摊开手,看见自己掌心的那枚莹润的玉石,他记得温白手里也有一块,但眼前这枚又不太像,它的边角有一条裂缝,像是被什么漆黑的东西浸染了一样。
谢景山觉得自己心里非常平静,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八苦尽散,无欲无求,他慢慢闭上了眼睛,好似下一瞬就要睡过去了,在这片白茫茫的天地,化作一粒晶莹的雪花。
痛。
谢景山猛地睁开眼,他几乎压不住胸中翻涌的血气,周身大穴像是同一时间被什么东西刺穿,身上的真气被迫运转开来,痛得他有些茫然。
周围的场景猛地逆转起来,它像是一只长开血喷大口的怪兽,嘶吼着,咆哮着,它用嘶哑的声音呼喊他的名字:“谢景山。”
谢景山双目一凛,站起身来,他像一柄锋利的剑,无畏无惧。
冰雪凝成的怪兽伏低了身子,绕着他周旋踱步,像是在戒备着什么。
气温骤然又低了下去,几乎呵气成冰,谢景山知道自己被困在幻境之中,他试了各种方法调动周围的冰雪以为己用,可惜无能为力。
“谢景山。”那怪兽虚身一晃,再出现时已经幻成了温白的模样,他微微歪着头,挑着嘴角勾出一抹笑来,轻声唤道,“师傅。”
谢景山看着这眉眼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