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明明是一间局促狭小的庙屋,他的声音却违背了科学规律震荡出回音,如同置身于空旷的荒野,而庙外的白简和凌老板百无聊赖的聊着天,一点动静都没听见。
迎接他们的,是八方而来的一阵欢声笑语,虚无缥缈得宛若聚散的薄雾,上一刻还远在天边,下一秒仿佛又贴在耳畔。
言亦君泰然自若地站在他身侧,并没有因此感到意外,倒是左手被对方突然握住的时候,侧过脸来微讶地看了一眼。
“来了,小心。”段回川只来得及短促地提醒一句,庙屋大门骤然无风合拢,两人便被某种突如其来的莫名吸力卷走!
片刻之后,小小的庙宇又重归往日宁静,只剩那张仙女狐画像似被风吹得轻轻飘起一角,又晃悠悠垂落……
再次睁开眼睛时,入目是一派歌舞升平,靡靡的乐曲响彻整座小楼,言亦君与形形色色的酒客们擦肩而过,最后静静立在一楼大堂中央的舞台下。
几个只着粉色薄纱的艳丽舞女正翩然起舞,她们轻纱覆面,皓腕脚踝戴满了翠玉金镯,举手投足之间,珠玉琳琅,清脆作响。后面的雅室里,几个优伶乐伎拨弦吹箫,琵琶琴瑟,不一而足。
言亦君摇头浅笑,如今连妖精都讲究高雅格调了。
很快便有舞女注意到了这个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生人,好久没有吃到如此英俊的小郎君了!
一想到个中滋味,舞女琥珀色的圆瞳渐渐收竖,兴奋地放出势在必得的光芒。
袅娜的身影来到他面前,舞女撩起面纱,露出一张少女般清纯动人的脸孔,眼神却是妖媚至极:“这位公子,奴家的舞姿如何?”
言亦君沉沉笑了一声:“你要问我一只秃毛狐狸跳舞的模样?确实十分滑稽。”
舞女神情一僵,但她最大的本事就是洞悉人心七情六欲,她深深地望了言亦君一眼,忽然摇身一变,骨架拔高,声音也低沉下来:“或许……你喜欢这样的?”
眼前男子的形貌与段回川别无二致,便是神态动作也模仿得惟妙惟肖,言亦君一怔,即使明知面前是个西贝货,也忍不住伸手抚摸上对方的脸颊——
亦或者,只有假的,才敢如此放肆地随心所欲?
那“段回川”亦不躲不闪,大方地任由对方施为,手上传来的温度和细腻的触感让人心中一荡,言亦君细细体会着那久违的滋味,兴味盎然地把他的脸颊拉扯成各种形状。
他莞尔失笑:“难怪能源源不断地引来客人,这样的服务,倒是别致,恐怕找不着第二家了。”
眼下也无旁人,他决定小小的放纵一回,满足一下心里深藏的旖念。
不等对方开口引诱,言亦君已兴致颇高地提出了要求:“能变小一点吗?到我肩膀这里。”说着,他抬起手比划了一番。
狐女:“……”
“看来是不行了?”言亦君失望地垂下眼帘,右手轻柔地抚过对方颈脖,指尖划过喉结的时候,突地一把扼住“他”的咽喉!
手指一点点收紧,深黑的双眸微微眯起,言亦君平静地凝视着那张脸上出现惊恐的神情,目光专注而冷酷,如同一汪淬了霜雪的清泉:“既然没用了,不如……”
“不!不!我会……放开……”
狐女疼得眼前一阵昏黑,拼命去掰男人的手指,可扼住脖子的手却宛如铁箍般纹丝不动,反衬得自己倒像是一个孱弱的婴儿!
难以想象,这样外表斯文温雅的男人,力气竟大得惊人,面对着自己心上人的模样,竟也说翻脸就翻脸!
周围的人群见了这一幕却视而不见,所有人都重复地做着符合他们“身份”的事情,甚至没人投过来哪怕一瞥。
言亦君慢慢松开手,他的注视依然有若千斤巨石,压得狐女不敢逃跑,只好依照对方吩咐化为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郎,身高刚好至他肩膀,神色半真半假的带着三分拘束和不安。
凝视着熟悉又陌生的容颜,言亦君冷漠的眼神渐渐柔和下来,他手指动了动,在狐女心惊胆战地以为又要对她动手的时候,却只是轻轻按上了她的头顶,带着追忆和怀念揉了揉乌黑的发丝。
“乖孩子,叫声师兄来听听……”
魅惑过数不尽的客人,可算遇到这么个怪癖的奇葩,狐女简直感觉到了生无可恋……
那厢,段回川甫一入瓮,便落到一处奢华至极的闺房之内。
熏炉焚香,红烛滴泪,梳妆台上一面硕大的菱花镜,清澈可见得照出两个妖媚的侍婢,一个抚琴,一个起舞。
梨花木屏风后,是张足以容纳五人并排而睡的雕花大床,铺满了红艳的锦绣罗衾。
粉色的帐幔向两侧勾起,以金丝绣了大朵的并蒂花,罗衫半解的绿衣美人斜卧在床榻之上,玲珑有致的身姿被烛光映照在屏风上,别引一番朦胧遐想。
段回川好生品鉴了一会,抚掌大笑:“一下就派了三位美人儿来招待我,看来狐仙大人还是挺大方的嘛。”
榻上的女子朝他伸出手,葱白如玉的指尖轻轻一勾:“公子,先让奴家服侍你快活一番可好?”
“快活?”段回川似乎对这个提议极是动心,但又为难地道,“可是我还有一个朋友不知被你们带去了哪里,只我一人可快活不起来啊。”
“呵呵。”绿衣女子捂着嘴娇笑起来,“公子大可不必担心您的朋友,自有别的姐妹好生招待他,现在正玩得尽兴,怕是根本不愿醒来呢!”
段回川安之若素挨着桌边坐下,满桌珍馐美馔并没有吸引他的目光,而是自顾自倒了一杯酒。
他轻嗅着浓郁的酒香:“这样啊,可是我却不怎么尽兴,莫不是你们厚此薄彼,故意怠慢于我?”
“怎会?”绿衣女子从榻上起身,莲步轻移,绕过屏风,轻纱之下隐约可见不盈一握的纤腰,行走间姿态婀娜,一阵醉人的香气随之而来,女子行至段回川身侧,一双素手抚上男人双肩,轻轻揉捏,“公子想如何?奴家一定满足公子,让你度过一个终身难忘的夜晚!”
“哦?”段回川一挑眉梢,这才露出勾起兴致的模样,他指了指面前的空地,命令道,“过来蹲下。”
她抿嘴一笑,依言跪在他脚边,慢慢倾身倚到他膝盖上,不料对方转开双腿,叫她扑了个空。
对女子脸上的错愕视若无睹,段回川朝他伸出一只手,一本正经地道:“手。”
绿衣眨了眨眼,虽然不明所以,但为了即将到嘴的美味,还是尽职尽责地扮演着风尘女子的角色,顺从地伸出手搭在对方掌心。
“好乖。”段回川扣住她的手腕,另一手拍了拍她头顶,像是主人逗弄宠物那样,露出慈祥老父般的目光:“会玩接盘子吗?就是我把这个盘子丢出去,你用嘴衔住接回来。”
“……”
如果隔壁的舞女在此,想必一定会跟好姐妹有说不完的共同语言。
绿衣媚然带笑的神情渐渐裂开来:“你耍我!”
她藏在发间的狐狸尖耳立刻竖了起来,十指指甲疯长尖锐似刀,一根蓬松的大尾巴从背后窜出,不到片刻就从一名美貌女子变作凶怖狐妖!
“啊——”突然一阵剧痛,打断了她即将出手的攻击!被段回川扣住的那只手腕,脉门被死死捏住,整条手臂都快被拧折了,丝毫动弹不得,稍有异动,爪子就要废掉。
而对方依旧四平八稳地坐在椅上,冷冷地俯视着她:“这么快就现形了,看来你的业务能力不到家嘛。”
“你——”狐女脸色几经变化,最后楚楚可怜地咬着下唇,戚戚哀求,“公子难道不懂怜香惜玉?你弄痛奴家了!奴家别无所求,不过心慕公子,想与你共结一夜姻缘罢了,就算你不喜欢奴家,难道就要如此粗暴地对待一个弱女子吗?”
说着,她微红的眼眶朦出水雾,竟似一副委屈得泫然欲泣,任哪个男人见了,都不忍心再伤她分毫。
可偏偏,段回川的铁石心肠根本不为所动:“别废话拖延时间了,还指望你的狐仙大人来救你?带我去见我的同伴,否则——”
但听一声细微的骨骼摩擦声,狐女手腕脱臼了。
冷汗瞬间渗了满头,她紧咬着嘴唇,再也不敢以言语魅惑,只得老老实实任他差遣。
至于另外两个侍婢,早就不见了踪影,恐怕是搬救兵去了,段回川也懒得理会,正主早点出来更好,一道拾掇了,也好早些回家洗澡睡觉。
他掌心一翻,一朵紫蓝色雷莲无风自悬缓缓绽放。
无数细小的电光如雪亮银蛇游走其间,刹那间光华大作,将此间精致华贵的闺阁劈了个体无完肤。
门窗栋梁都被炙烤得焦黑成碳,四周墙壁更是危如累卵,也不知是该称墙上破了数个巨大的窟窿,还是废墟里残留着几片断壁残垣更加妥当。
“你、你!心狠的男人!要找你的同伴,拆我的屋子做什么!?”
狐女又惊又怕,她一个小小狐妖,找个男人吸点阳气采补容易嘛!想到好好的一顿美食鸡飞蛋打不说,这下连床都没了,那日后——她还有日后吗?
待漫天的灰尘瓦砾尘埃落定,四下皆是一片狼藉,唯有段回川坐着的这张椅子完好无损。
他放开了萎靡的狐女,拍拍屁股站起身,在断墙的另一面,一个熟悉的身影自烟雾里漫步而来。
言亦君神色平静,衣衫完整,甚至连褶皱也不曾多出一丝,来到他面前站定。
房中的红烛早已灰飞烟灭,外面酒楼大厅的光亮轻松地越过破坏殆尽的门墙,眼下竟比方才还要明亮几分,通明灯火磊落地映照在男人身上,并未照出一丁点不堪或暧昧的痕迹。
段回川细细打量一番,皱眉道:“你……没事吧?”
“当然没有。”言亦君轻描淡写地一笑,“这里的款待很是有趣。”
“……?”
对方浑身散发着过于愉悦的气场,若非段回川确信言亦君气血正常,而且这么短暂的时间,不可能真的发生点什么艳事,他几乎要以为言亦君被那狐妖采补得手了。
见段回川一副欲言又止的尴尬神情,言亦君顿时明白话中引起的误会,好笑道,“我是说,这是一次难得一遇的特殊经历,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明知周围都是妖精,怎会被女色所惑?”
段回川讪笑:“言医生眼界甚高,是我担心多余了。”
他心道,明明一副心满意足的餍足模样,哪个男人不会往那事上联想?
“小狐妖似乎都跑了,你不阻止吗?”言亦君决定略过上一个话题。
段回川成竹在胸地摆了摆手:“正好让她们带路,不然这酒楼这么大,难不成还要一间间踹门不成?”
“那失踪的几个人?”
“找到这儿的老大,还怕找不着几个人么。”
感觉到狐女慌忙远遁的方位,还有来者不善的各路妖精,他一把拉住了言亦君的手,不由分说带他离开:“跟好我,这里妖气极重,别走丢了。”
手掌干燥的温暖沿着两人交握的手无声地传递过来,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
言亦君甚至能描绘对方掌心的纹路,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用力反握。
一如很多年前那个被鲜血与大火舔舐的雨夜,他在看不见尽头的黑暗里彷徨沉沦,一身遍体鳞伤的狼狈,也有这样一只手,猝不及防伸到他的面前。
在残冷的岁月剥夺了他的一切时,最后来到他身边的,总会是这个人。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