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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什么？”他笑道。
沐樊转身，明冉穿着隆重的巫医长袍，乌黑的头发被精致编结，带有浓厚的异域风情，上面缀满了宝石、羽毛。他的眼睛漆黑透亮，带着明晃晃的笑意。原本脖颈上的挂坠不见踪影。
“兽神。”沐樊答道。
两人的视线仰起，嵌在石壁上的火炬照耀着石雕的脸庞，鹰首狮神的兽神无悲无喜，琉璃的瞳孔因为火光的跃动而不断闪烁，甚至有一瞬，沐樊隐隐感觉，“它”真的是与自己在对视。
“它在感谢你。”明冉认真开口：“因为你救了我们，带我们从禁魔区出来。”
“你能同它沟通？”
明冉点了点头，笑道：“我毕竟是巫医啊。”言罢又眨了眨眼睛：“它说，要送给你一个礼物。走罢，祭典就要开始了。”
沐樊与他并肩走出神庙，向迎面走来的布鲁斯打了个招呼。兽人依然带着与明冉一致的吊，，只是明冉的胸前已是空空如也。
布鲁斯一愣，有些复杂又有些感激的看向他。明冉笑了笑，挥挥手不再解释。
遗族的庆典从入夜开始，星星点点的篝火在黑暗中点缀。直到明冉起身，在火塘前站立，原本喧闹的庆典肃然无声。
诺亚静默的站在明冉身边，看着年轻的巫医将鲜血滴到熄灭了数十年的火塘之中。紧接着，事先准备好的墨山族俘虏被押送到神庙前，无论是遗族，还是受邀前来的北区兽人都露出了刻骨的仇恨。
诺亚点了点头：“开始吧。”
弯刀映着月光，利落的将头颅斩下，带着梅香的鲜血顺着血槽落入火塘之中。明冉从那位战士的手中接过头颅，低声念着古老的祷文，不知是否是沐樊的错觉，连接火塘的神庙竟是比方才要更加稳固。祷文念毕，明冉将兽神的祭品扔入火塘。接着的，是第二位面色惊惧的俘虏。
随着仪式的推进，越来越多的目光聚集在了遗族的神庙上，流入火塘的血液像是成为了神庙的补给，原本粗糙的花纹吃进了仇人的鲜血，闪烁着暗红色的光芒。最后一个俘虏祭祀完毕，明冉从诺亚手中接过火炬，丢入了脚下的火塘。
烈火冲天而升。
印刻在神庙周围、那些原本已经消失了的族裔的图腾，腾然亮起。
沐樊忽然想到曼阿曾说过的话——筑成神庙的不是砖石，而是部落的气运。
祭坛上的巫医终于露出了笑容，火光中的青年明艳而不可亵渎。
“衣狮族的巫医，可真漂亮啊。”曼阿凑在布鲁斯的耳边，低声道。不知是否是衣狮族回归的缘故，这位兽人的听觉回复的比往常更快。
布鲁斯点了点头，温柔的看向曼阿。
数不清的异兽被抬上烤架，肉香与酒香交织。从祭坛上走下的明冉撕了只硕大无比的变异兔腿，先前的祷告用光了力气，此时恨不得吃的满嘴是油。诺亚瞅了许久，终于忍不住把兔腿抢下。
明冉：？？？
诺亚：“……巫医华服是整个部落的财富，别弄脏了。”
明冉：“所以？”
诺亚从旁边抽出一副刀叉，加上餐巾递了过去。接着大咧咧的坐在了巫医旁边，严厉的监视着这位巫医的一举一动。
在漫天弥漫的食物香气之中，无疑又是陆尊者吸引了最多的目光。同样的肉质，同样的调料，不知为何在陆梦机手下就能迸发出令人神魂颠倒的佳肴香味。
“这位壮士不仅狩猎了得，还深藏一手好厨艺，怪不得能得到沐公子的青睐……”兽人小声议论。
“……陆师弟竟然会做菜？”御虚宗主一脸惊诧。
一众妖都亲卫却是习以为常，陆尊者打通寝宫与侧室，就为了能亲手改造小厨房，用于磨炼技艺日后讨好妖后。
庆典一直持续到半夜，一周前骑龙救场的陆梦机毫无意外获得了“第一勇士”的殊荣。众人散去时，皆是有意无意对他挤了挤暧昧的眼神，直到明冉揪走了几人方才有所收敛。
遗族临时修缮的房屋虽然简陋，但极其整洁。御虚宗众人被带往休憩的屋舍，却愣是没见到沐樊。打开门，小周正在对面组织一众妖卫写当日工作总结，陆米在凉席上安静睡成一小团，陆梦机显然也夜深未归。
御虚宗主挥挥手：“散了，都洗洗睡吧！”
月色当空，遗族内终于恢复了寂静，神庙大门却在此时再次被推开。
“夏祭的第一勇士，通常会在庆典后带着雌性来兽神面前宣誓。”明冉笑了笑，解释：“当然，这是你们的选择。带你们过来，是想送你给你们来自遗族的礼物。”
神龛中的兽神石雕，因为鲜血的祭祀而益发鲜活，如果说之前还能当做是错觉，此时那双琉璃色的瞳孔真真正正的转了过来，看向神庙里的两人。
——潘多拉传言中，在兽神面前宣誓的恋人，有可能看到兽神显灵，为他们送上祝福。
神庙内，奇异的气息在缓缓流动，陆梦机与沐樊都在同一时刻察觉，除了他们和明冉之外，分明还有第四个人的存在。
陆梦机仰头看向石雕，毫不犹豫的向前一步，有意无意护在沐樊身前。
沐樊却是按在了他的肩头。
那鹰首狮身的兽眼珠转了转，向他们露出了一个可以说得上是友好的笑意。
“二十七根。”沐樊低声道。
陆梦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兽神的尾羽有二十七根。而在祭祀之前，他分明记得是十二根。被用于祭祀的墨山族兽人，正好是十五人。摇曳的火光中，尾羽似乎在轻轻抖动，“第四个人”的气息更加鲜明。它就是兽神。
明冉眨了眨眼睛，见兽神已经苏醒，便挥手道别。
石雕原本半阖的双眼，终于缓慢张开。它先是抬头看了眼圣山的方向，再低头时，带着莫名安抚的慈祥。它的气息终于在此时露出了全貌，温和、宽厚，石块被牵动时带着吱呀的声响，就像是涓涓细流汇入海底。
它是温柔的神祇。
鹰首缓缓俯下，它伸出一只冰凉的爪子，递到沐樊身前。在沐樊与它相触的一瞬，无数琐碎的画面顺着指尖传来——
五百年硝烟战火一晃而过，只有治愈能力的神灵无力庇佑子民，为了不被墨山族毁坏，被沉入冰凉的水底。年迈的祭祀跪在地上作最后的道别，带着仅剩的族人离开，自此是几十年沉默无声。再往后，白光骤然从黑暗中破开，诺亚带着族人打捞神像，明冉跪在它的身前，虔诚祈祷……
谢谢。
恍惚中，沐樊似乎听到兽神开口。
紧接着，从冰凉的石像内涌出无数温暖的细流，顺着右手指尖涌入丹田。这是与灵力截然不同的力量，像是一束束白光，在经脉中的陈年旧伤上聚拢，渗入——数百年束手无策的暗伤被白色的神力一一抚平、愈合。
遗族的礼物，竟是神灵的馈赠。
“阿樊！”
沐樊缓缓睁眼，对上陆梦机的目光。
男人的眼中带着从未有过的耀眼光芒，小心翼翼的握住他手腕，似是不敢置信，却无法抑制住狂喜。
沐樊反手握住他。
布满暗伤的经脉焕然一新，甚至更加宽阔。原本滞涩的灵力从丹田欢脱跃出——
六百年前他是金丹初期，碎丹重修后，又因梅花障反噬而停滞不前，修为比心境低了几个境界。此时沉疴尽扫，修为竟是一路攀升，赫然冲破金丹中期，紧接着又越过金丹后期，堪堪停在了金丹巅峰！
第89章 旅游
神庙内火光摇曳。
温柔的光映照在冰冷的石像上； 腰间的琉光剑因为振奋而嗡鸣。经脉中过于磅礴的灵力就像是奔腾不惜的江海； 举手之间就能迸发出被桎梏了整整六百年的力量。
识海之中； 灵台由心自照； 神念生生不息。
沐樊轻轻按住剑柄； 那只原本苍白到透明的手此时晶莹如玉，瓷白的釉色中再不能见到脆弱滞涩的脉络，袍袖间灵力激荡，少顷之后他才适应了新的境界； 将过于锋利的剑意收拢在灵台之中。
陆梦机呆呆的看着他； 竟是一时不知该如何发声。
眼前的青年与他仅有的记忆完全重叠； 剑峰二十年； 藏经阁下； 竹苑听风，冰霜雪冷； 方剑骨初成。沐樊的眉眼带着高不可攀的锐意； 此时锋芒毕露，一如当时年少。
当他向着自己展眉时； 陆梦机更是忽然握紧了他的左手。
沐樊失笑：“怎么傻了？”
男人的视线一遍一遍抚过他的眉眼； 确认眼前的一切非在梦中。左手却丝毫不动，像是在惧怕眼前的青年下一刻就会为飞升而去。
陆梦机听到自己沙哑开口：“……我只是，太高兴了。”
即使记忆残缺； 他仍是被炽烈的兴奋充斥，灵台内的小豹子疯了似的翻滚咆哮，如果不是神识受损； 下一秒就就要从灵台中蹿出在沐樊身上一阵乱蹭。
以至于，当神像向他递去手的时候，陆梦机愣是许久都未反应过来。
“不想恢复神识了？”沐樊挑眉。
陆梦机诚恳开口：“这样就挺好。”言罢又露出了老实乖巧的眼神。陆尊者的记忆自一周前方始，在龙鹫栖落于雪原时一见钟情，往后不过区区七日，时愈久而情愈密，自然不肯将这具身体让给一周前的陆梦机。
沐樊一笑：“我却是答应了失忆前的陆尊者，要与他合籍双修。”
这一句落在耳边如有擂鼓，陆尊者顿了少许才努力收摄住喜色，试探开口：“要不阿樊同我合籍两次？我一次，他一次……”
见沐樊神色不妙，陆梦机连忙补充：“或者我两次，他零次……哎阿樊别动手，我自己来就是……”
陆梦机只得握住那石雕的馈赠，象征着治愈的白芒顺着冰凉的石像奔涌而入。
神识中的妖婴轻轻跃动，因为修为跌落而碎裂的缝隙被神力温和滋养。已经被遗忘在灵台一角的本命佩剑紫电剑更是频频跃动，一面控诉失忆后的陆尊者完全把它抛到了脑后。
陆尊者的眼神仍是委屈的很，揪着空儿就像沐樊道别：“他终端余额那么多，阿樊一定要趁早没收。星博上还有他和一个蛇精脸的照片，还谎称什么剧照……他要是对阿樊不好，就一拳头敲他后脑勺儿上，指不定我就回来了……”
沐樊无奈：“放心，乖。”
陆梦机还待再说什么，神情却是一肃。他缓缓阖上双眼，因为神识修补汹涌而来的记忆将整个灵台裹挟，记忆中停滞的齿轮再次滚动。
剑峰霜雪二十年如一日，他化形为人，被破例收入外门，又因资质超脱而拜为天水剑阁六代背记弟子，往后是万魔朝宗，镇妖铃——
遗族神庙的火光中，沐樊自始至终没有放下陆梦机握住他的手，在他脸色发白的一瞬忽然开口：“陆梦机。”
男人顿了一下，眉宇间的惊惶终于因为这一声而安抚。
过了许久，陆梦机才睁开眼。
下一瞬，宽厚的双臂骤然将沐樊箍住。男人迫切的把脑袋埋入沐樊颈侧，眼中的狂喜几乎与炽烈的呼吸几乎要将狭隘的空间点燃。
“阿樊！”
再次恢复元婴巅峰的陆尊者，委屈的像个高大健壮的喵子。
沐樊顺势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总算放下心来：“还好，没傻。”
“对不起，我——”
“你道什么歉？”
陆尊者在颈侧蹭了蹭，猛吸一口气才抬起头来。面前的青年眉目带笑，六百年沉疴尽褪，就像是神兵上的铁锈被磨去，露出冷冽英朗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