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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神之死-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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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重明他老人家将小单眼皮一掀,神不知鬼不觉地重新审视这两个人,脸色忽明忽暗,还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想——没错,一定是门坏了。
  坏的好。他忽然一种推翻了某种封建等级制度的痛快淋漓之感,恨不能举着喇叭游街三天,向被迫走了多年偏门的诸妖宣布这个大快人心的好消息。
  不过想归想,徐重明还是停下了自己走向大门的脚步,谁知道这门会不会只是偶尔坏了这么一次?他望了望头顶白云飘飘的蔚蓝天空,怯意上涌,索性向后一躺,占了个长椅上的好位置继续等“公交”。
  忽然响起了一阵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周栎循声看去,徐重明身边立着一个巨大的衣帽架,五个挂枝像树枝一样交叉伸长,顶端浮着一对小铜镲,此刻正毫无章法地互相敲击,声音短而急促,使人不觉绷紧了神经。
  徐重明指着半空一个白点,解释道:“公交来了。”
  文羽落在了最顶端的挂枝上,像微缩景观——拇指大的小白鸟站在衣帽架上,徐重明扯着嗓子问:“去大理寺吗?”
  小铜镲敲了两下,徐重明翻译道:“去,两下就是去,一下是不去。”
  周栎颇为不屑:“这坐个公交还得对暗号吗?”
  接着徐重明吼了一句:“文羽你下来,那儿是公交待的地方,过会儿能把你压扁,这种行为简直是小昆仑里的碰瓷,还把不把我这个执法人员放在眼里了?”
  眼看徐重明失了仪态,文羽不急不缓地化为人形,踩着挂枝轻巧地跳下来,与此同时,一行大鸟秩序井然地接连落在五根长短不一的挂枝上,收翅站好,等着这一波乘客坐稳。
  徐重明火急火燎地跳了上去,陆陆续续地,十只大鸟的背上载满了乘客,每只鸟身上有两条灰色绸带,大概是起了安全带的作用。
  “有缘再见了各位,这儿的公交是免费的,随便坐,别客气。”
  小铜镲再次铛铛铛地舞动起来,徒留几个没赶上公交的人焦灼地望着挂枝,一排人齐刷刷地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文羽蓦地变回白鸟,坐到周栎头顶:“看来是定员的,不设站票。”
  周栎奇怪地问:“这也没法站啊……问题是我们怎么上去?除了你。”
  文羽飞快地瞥了一眼沈云檀,言辞恳切:“我可以把你抱上去。”
  “不用麻烦了。”沈云檀轻声说,“人,还是自食其力比较好,我虽然不是什么厉害角色,造一架梯子出来还是绰绰有余的。”
  文羽默然,他的脑海里不觉浮现出这样一副场景:沈云檀勤勤恳恳地砍了几棵大树,劈柴似的搞出一摞木材,再不辞辛劳地拎起斧头铁钉敲打出一架勉强入人眼的磕碜梯子。
  他双翅一展,正要据理力争之时,忽然没了言语,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沈云檀的指尖忽然塌陷下去,露出一截白生生的指骨,到第二个关节时塌陷止住,漂亮的指骨朝周栎勾了一下:“你怕不怕?”
  “不怕。”周栎俯身吻了吻那截失了皮肉的指骨,再抬头时,神色带了几分担忧:“这样疼不疼?”
  沈云檀说:“不疼,我本来就不是血肉之躯,见这些白骨还有些用处,干脆给你造一架梯子用。”
  骨梢锋利,再一勾手,便柳枝抽条似的长了十几米,骨头不像骨头了,倒像是白色的软皮水管,或者细细长长的大蛇,混天绫一样绕在二人周围,等着主人的一声令下。
  周栎深吸一口气,眼看着成堆的白骨映衬在沈云檀身后,白骨的一端连着这人的指尖,耳边传来咔嚓咔嚓的骨裂声,他觉得清脆悦耳。
  沈云檀所说的不疼当然是假的,山神的骨头没有穷尽是真,断骨不疼却是假,但是这种疼痛比起无数道天雷又显得相当不值一提,周栎是为了西王母的遗志,为了神殿下方寻求庇护的群妖,他身上的每一道伤痕都是勋章,沈云檀的初衷却是尤为可笑——为了造一架梯子。
  然而谁也无法否认,他这样的做法是错的,毕竟他心甘情愿,又没有以此作为资本:“你看,我为了你,作出了多大的牺牲?”
  沈云檀一边重组着断骨,一边言笑晏晏:“你喜欢什么样的梯子?要不要雕花?”
  周栎盯着这人皂白分明的双眼,想看出几分真话,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心底却是在嗤笑:骗谁呢?骨头断了能不疼吗?他无非是恃宠而骄,想看看这位山神能为自己做到何种程度。
  他的耳边又传来那句话:你没有走错。七窍回神后,周栎总算开始咂摸这话的意思,那不就是说,自己也是神吗?
  周栎静静地凝视他:“我也是神,为什么我现在造不出这样的梯子了?”
  沈云檀不知如何作答,其实答案很简单,直言的话就是:你曾经是神,但是死了,还入了轮回当了几世普通人,一个普通人当然没办法干什么抽骨为梯的扯淡事情,就这样到此为止也就算了,一旦再经追问,就会涉及一些难以启齿的事了。
  他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语气里半是悲痛半是悔恨:“今天晚上我说给你听好吗?这是个很长的故事。”
  周栎不甚情愿地抿了下嘴角,随即心疼地拉过沈云檀断了指骨的右手,揉搓半晌,看着这个面瘫风轻云淡的脸色,忽然就不忍心了,他眯了一下眼睛:“云檀,我不想听了,肯定不是什么好故事。”
  确实不是什么好故事,沈云檀轻轻地吁了口气,像是免了一场酷刑。
  梯子完工了,下一波公交白鸟也飞过来了,布莱克学着徐重明的样子吼了一声:“去祭天坛吗?”
  瞬间,万籁俱寂。
  哼着几十年代流行歌曲的老大爷卡了歌词,聊大理寺八卦的年轻姑娘闭了嘴,就连堪堪停在挂枝上的大鸟都收了一边翅膀就傻了眼,余下另一边翅膀悬在半空无所适从,乍一看还以为遭遇了传说中的点穴。
  理他们的只有小铜镲,铛铛铛响了三下,布莱克傻眼了,一下是不去,两下是去,可这连响三下……是什么?
  小铜镲的响声像是给众人解了穴,大鸟尴尬地晃了晃身体,收了另一边翅膀,等公交的人群一拥而上,个个都是飞行跳跃的一把好手,文羽扯了扯周栎的袖子:“可能意思是需要转车?反正免费,我先上了,一只鸟上能坐两个人,给你占座,啾。”
  最后一个字是鸟叫,等周栎反应过来,这只傻鸟已经掀起两片翅膀飞了上去,非常骄傲地站在大鸟的头顶,活像一对父子。
  至于布莱克,那个心机男孩早已借其皮相之便独占了一只红头大鸟,看起来像是这行公交的队长。
  看到两个人还杵在梯子前不动弹,文羽催促道:“快上,晚了还得等下一波。”
  周栎只得压下对众人怪异反应的疑虑,几下跳了上去,沈云檀跟在他后面,唯恐文羽听不见一样大声说:“你去小布那儿,我去另一个。”
  小铜镲颇通人性,见二人各自落座,方才铛铛铛地敲起了起飞节奏。
  鸟飞得很稳,几乎是匀速前行,周栎挑了个面目和善的大姐问道:“请问刚刚为什么……”
  大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们是山外人吧,难怪不知道这个词的忌讳,不过这些卫道士可不会管你们是不是山外人,等送完我们,就会将你们押到大理寺了。”
  周栎狠狠地拧了一下布莱克的耳朵,蒙受了不白之冤似的哭丧着一张脸,冲着那位大姐鸣不平:“不是说不知者无罪吗,去了之后可以再囫囵着出来不?”
  大姐咝了一声,眼里含泪:“大理寺那是啥地儿啊,竖着进去横着出来,不关你事也得蜕你一层皮再说,唉,可怜哟。”
  周栎向四周一望,每个人都饱含深意地看着这两只大鸟,他又拧了一把布莱克的另一只耳朵,怅然地盯着身侧的沈云檀:“我还以为这鸟是好意,将我跟云檀挨到了一起,没成想只是打包押送啊。”
  布莱克原本默不作声,此刻忽然开了口:“你那个白骨精没什么办法?”
  白骨精?是可忍孰不可忍,周栎矢口否认:“云檀绝对不是白骨精,我以人格作保。”
  “那他是什么?”布莱克骤然转身,一对灰蓝的眼珠子紧紧地盯着他看。
  作者有话要说:
  手术完后的第一更~


第49章 牢狱
  周栎诧异地回视:“你不是知道吗?我男朋友啊。”
  面对此种低劣的忽悠技法,布莱克脑子一打岔,顿时忘了刚刚自认坚定的质疑,他鬼使神差地点了下头,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脏缓缓坐正。
  一路上,大鸟将乘客依次放下,过了半个小时,周围已经完全换了一批人,仅剩那只红头大鸟与紧随其左右的纯白大鸟始终如一,任劳任怨地驮着背上四个通缉犯。
  谁也没提逃跑这回事,尽管已经得知自己即将锒铛入狱的凄惨前景,文羽依然坚定地同身后的沈云檀划清界限,叼着一根灰绸带站在大鸟的脖颈处,昂首挺胸地直视前方,仿佛前方不是大理寺,而是金银岛。
  半空风速不小,周栎得眯着眼睛往前看,小昆仑是这一带山脉的主峰,根据大鸟的飞行轨迹,大致能推断出几条边界线,他敲了敲卷毛小鬼的后脑勺:“注意看着,改改你的地图。”
  布莱克从耳朵洞里抽出一支纸卷,动作流畅利落,堪比孙猴子掏出他变化无数的金箍棒,看得周栎耳朵一痒:“你怎么这么能耐?也不怕地图变耳屎。”
  “你可文明一点吧。”布莱克嘴角一抽,差点失手将纸卷掉下去。
  地图几经修补,红蓝黑的线条交错缠绕,间或画一个三角形的标志,布莱克指着前方一道赤霞:“那是裂谷,直接切断了地壳,现在看来又加宽不少。”
  “祭天坛又在哪儿?”周栎不关心这个非人之境的地理奇观,他一门心思地盯着皱巴巴的地图,试图找出一个特别的符号。
  三角形、问号、十字叉,各种意味不明的标志被布莱克标记了小昆仑的半壁江山,他的手指犹犹豫豫地指了三处地方:“从这几个点中选吧,时隔多年,我实在是记不大清了。”
  红头大鸟回头看了周栎一眼,他感到非常难以置信,一只鸟,是怎么把意味深长的眼神使用得如此炉火纯青的?
  周栎问:“鸟哥,你刚刚那眼神是什么意思?我这人心思单纯,实在揣摩不来您的深层含义。”
  红头大鸟再次扭了扭脖子,投来一个蔑视的眼神,附带着四个字:“罪加一等。”
  原来这鸟是会说话的。
  盛夏里满山都是绿色,两侧房屋梯田迅速后退,远处,一道红光将小昆仑一分为二,一行白鸟载着十几个并不那么穷凶极恶的犯人,目的地是接近山顶的那座大理寺,石板小路像一条条细长的绳索,连接着几座寺庙,几处官衙。
  有人向沈云檀搭话:“兄弟,看你这样子不像是会犯事的人,是被牵连了吧?”
  问话的人长了一双铜铃大的眼睛,肤色还黝黑,联想到这副长相背后的含义,周栎心里一紧,正待解释,耳边风声忽然变得凄厉,大白鸟一个俯冲,紧接着高高飞起,小布面无表情地伸出一只手,牢牢拽住周栎的手腕。
  沈云檀的指尖在瞬间化作白骨,又在下一秒覆上了皮肉,他反问道:“那什么长相的人犯罪几率高呢?”
  “当然是我这样的。”那人放声大笑,随后看向周栎,洪钟似的大嗓门收敛了几分,“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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