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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最后，他反而很平静。
莫一笑自己私下对这一段很认真地想过，分析剧本，自我代入。怕死是人之常情，而卓，毕竟还是个甚至可以说孩子的少年。
但最后的时光里他想起凡森，想起高擎在天空的“自由之光”，想起自己这短暂可悲的一生一直活在泥泞里，被人骂婊子，被人当做可以随意践踏的存在。他就忽然放松下来，甚至对未知的死亡生出一种渴望。
……那个世界，所谓“彼岸”，是没有这样的污浊的吧？
假如他去了那里，是不是就干净了？不用再用尖锐的话语掩藏内心的感受，不用在明明渴望的人面前做出不屑一顾的样子……
脖子上套着绳套的少年闭上眼睛，苍白的脸上掠过一丝光彩，唇角弯起一丝笑意。
“绞刑！”
大汉粗浊的声音猛地响起，卓脚下的活板铺就的木台被猛地翻起！
失去支撑的少年由于重力，刹那间被吊在了空中，他的脖子被抻长，眼睫如同蝴蝶，微微地颤动了两下，然后疲惫地阖上了。他嘴角那一丝浅淡的笑容慢慢地、慢慢地弥散了，就如同整个人失去意识后肌肉无法自持……
“卡！”
奥利弗叫出这一声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音调有些过高——因为紧张。
哦上帝，他是一个导演，而他居然，因为一个演员的戏而感到了紧张！明明他知道那是绝对安全的，什么空掉的木板、绞住脖子的绳套统统只是样子，但……上帝，他觉得紧张！甚至恨不得跑去亲自确认一下绞刑架是投影和道具综合的效果，而不是真的！
他只能说……那个孩子，那个孩子演得太好了！濒死的笑容，肌肉的状态，简直让人产生他是真的要死掉的错觉！——嘿，可见不是他一个人被那小子的演技迷惑了，没看他一喊“卡”，就有好几个人一个箭步冲上去吗？听那帮家伙问的是什么——“莫，你没事对不对？你没有真的被吊着脖子吧？”
这叫什么话！
奥利弗气哼哼地嘟囔着，眼睛里却慢慢泛开了笑意——
这就是卓。他等待数月，苦心寻找最后选定的卓。不枉他为了这个角色拖延了开机时间，他终于证明了自己的决定有多正确！他有预感，这个角色足够让这个小子至少拿到华国三大电影奖之一的最佳男配角提名，也会成为他威廉·奥利弗导演历史上的一个重要标的。
第37章
“恭喜莫杀青！”
“恭喜恭喜！”
莫一笑错愕地站在众人中间，很快眼底就渐渐弥漫起了感动的情绪：“谢谢大家！我真的没想到你们会为我准备这个！谢谢大家！”
——在他演完最后一场之后，奥利弗导演笑眯眯地招呼他去拿红包。他依言走过去，紧接着却被人从身后捂住了眼睛，还不等他全身肌肉紧绷起来，就听到耳畔那个化妆师蒙娜笑嘻嘻的声音：“莫莫不要吓到哦，马上就好。”
莫一笑心里有了预感，但在眼前的手松开时，还是被眼前的场景惊得瞪大了眼睛，一时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原本布满布景和道具的场地，在全息投影的技术帮助下，此时已经完全变成了另一重样子。
哥特式的尖顶城堡巍然耸立，在云翳漫天的背景下显得森严而又神秘。然而，当人们一眼望过去，却还来不及为那高耸入云的尖顶和顶端闪耀的十字架屏息，就会情不自禁地被城堡上披挂下来的巨幅画像所吸引。
墨兰的及踝披风仿佛夺取了子夜的色泽，紧身的风琴褶衬衫和襟前錾银的玫瑰流露出贵族的优雅与风情，而包裹在衬衫外的深色短袍与皮革腰带则勾勒出少年修长纤细的身材。他的眼睛，是比苍穹还要深邃的漆黑，他的嘴唇被点染上玫瑰一般的色泽。他微微抬着下巴坐在华丽的宝座上，骄傲而又美貌，即便是手里的权杖，都仅仅是他的点缀。
“……这、这是——？”
莫一笑愕然地看着全息投影塑造的景象：辉煌的宫殿和宫殿外悬挂的卓的肖像。不，这不是卓，卓没有过这样的衣服和这样的姿态，他从未如画中娇宠的小王子一般骄傲富有过……那这是……
“很惊讶吗？亲爱的莫？”奥利弗大笑的声音传来，莫一笑猛地转头看过去，然后再一次因为惊愕而说不出话——
剧组的许多成员，手里捧着投影出的、几可乱真的玫瑰站在一旁，配合着全场的全息投影，就如同是站在城堡前，拿着娇艳的玫瑰拱卫着那美丽的肖像。
“……这可不是我的主意，都是那几个小姑娘。她们心疼卓心疼得不得了，总说这么美好的少年应该像是王子一般住在华丽的宫殿里，而不是最后凄惨地绞死在隆冬的街头……嘿，莫，你说她们是不是有点疯狂？那只是一个人物……不过我可真开心啊，为了卓，她们能够做到这样……”
奥利弗兴致勃勃地喋喋不休着，而莫一笑却觉得某种温暖的情感在他的胸口饱涨起来，那种热流是如此湍急而又如此灼热，让他几乎觉得整个人都在发烫。
莫一笑的眼睛慢慢扫过周围，看到一张又一张祝福的笑脸。为首的是几个经常跑来和他说话的剧组姑娘，比如化妆师蒙娜，又比如那个每天给他们分盒饭的红头发的姑娘——她叫黛尔是吗？
“我真的……”他一开口，声音里竟有一点细微的哽咽，他不得不深呼吸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去，“嘿，我的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太意外了，我是说，你们怎么能想到这个？为了我，而准备这么一个惊喜！”
“恭喜杀青！”那些剧组人员们笑着做出递玫瑰的姿势——当然，那些玫瑰都是全息投影出来的，“莫，谢谢你给了我们一个完美的卓！”
“是我要谢谢你们！”莫一笑忽然弯下腰，对着所有剧组的人，认真地鞠了一个躬，“谢谢，这份礼物太珍贵了！我从没想过你们会为了我的杀青筹备这个！”
那些恭贺的声音寂静了一秒，很快有人说着“哦不用这样的”、“这太肉麻了”又一次闹了起来。
“哈，你小子就别说这种让人嫉妒的话了。”有人拍了怕他的肩膀，是科尔，饰演男三号詹姆斯的资深演员，对方说着“嫉妒”，眼睛里却全是笑意，“我敢说我杀青的时候绝对没这个待遇。”
“您怎么能这么说！您杀青的时候，我们也一定会准备一个惊喜。”红头发的黛尔听见了科尔的抱怨，在旁边大声回答了一句。
“得了吧。”科尔笑着看了她一眼，“玫瑰，城堡，精心准备的王子风格‘肖像’……嘿，小姑娘，我的惊喜也包括玫瑰吗？”
黛尔瘪瘪嘴说不出话。
化妆师蒙娜大笑着插言道：“科尔你别想了，你不看看詹姆斯是什么样的形象，卓又是什么样？你哪里适合玫瑰了？我们多给你烤两斤牛排还比较实惠吧！”
“哈哈哈！”听到这话的人都一起笑了起来，包括科尔。
莫一笑脸上也挂着笑容，怎么都褪不下去。他觉得很开心，特别开心，刚进入这个剧组的时候他还觉得会有很多麻烦，可到了这个时候……他除了感动还是感动。或许有些演员确实不好相与，但这个剧组的气氛还是很舒服的。
“……莫。”
莫一笑的嘴角微微抿起来——为什么总有人要在他开心的时候扫兴呢？
“贝克，你也是来恭喜我杀青的吗？”
“呃，是的。”金发的男人看起来很局促，“那个，还有——我想说一开始我做了些不合适的事情，但这么久的合作……我觉得还是很愉快的，我们都忘记那些糟糕的记忆如何？就当从现在开始交朋友。”
“我同意你的说法，忘记糟糕的记忆。”莫一笑冲旁边对他比大拇指的姑娘露了个笑脸，不紧不慢地说着，在贝克的脸色放松下来的时候加了转折，“不过——”
“不过？”
“不过还是不要当朋友比较好，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说一声‘对不起’然后揭过。”莫一笑神色平静地看着对方，“我之所以可以现在站在这里，听你说‘忘记糟糕的记忆’，是因为我有实力躲开你的陷阱，假如我实力不够，恐怕现在就只能满脸屈辱地想着怎么应付你和你的床。”
亚尔曼哑口无言。
“所以，我想我们的关系就是‘合作过的演员’罢了，如果你真的有那么一点抱歉，我希望你以后看到合眼缘的人，能够真正尊重对方的意见，而不是想着使手段。——谢谢你的恭喜，也希望之后你的戏份演得顺利。”少年耸耸肩，微微一个点头，转身走开，融入到那些快乐地碰杯并且祝福他的人群中去了，徒留金发的男人慢慢露出一个苦笑，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离开《逃奴》剧组离开海蓝星之后，莫一笑好像突然清闲下来了。他于是闷在公寓里接着看这个时空出名的电影，看来看去总是逃不过一个人的——祁景言。
看着对方在片中身手矫健地和别人对打，看着对方随随便便把汗衫一拽露出挂着汗珠的性感腹肌，看着对方在女主角遇到危险的时候一个帅气的登场翻转局势……莫一笑觉得自己心里苦逼成河——
麻麻，这么看下去我会爱上电影里的男神大大的啊！
他终于理解了那些小姑娘一个个星星眼哭着喊着要给祁影帝生孩子的心情了啊。实在是……一举一动一个眼神都帅得你合不拢腿好吗？
尤其是这个坑爹的星际时代，观影还能全息模式……当他好死不死地在祁景言领衔主演的商业大片《生死速度》里选择全息模式，然后就发现发行方非常上道地在男主角（祁景言饰）壁咚女主角的时候，把观众代入了女主角的视角……
全息啊！
女主角啊！
莫一笑感觉到男人俊美到没有死角的脸沉沉地压过来，压到一个两人几乎鼻尖相碰的距离，然后那张额角擦破的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薄唇微启，灼热的气息扑在脸颊上——
“闭着眼睛数会儿羊，睁开的时候，我们就到家了。”
低沉，磁性，微微的哑。
宠溺，保护，苏苏苏。
那道声线如同一把钩子往人的耳朵里面钻，配合着拟真度极佳的鼻息效果，莫一笑当即灵魂出窍，色与魂授，险些人事不知。呆呆地就着女主角的视角躲在男人怀里足足三秒，空白的大脑才慢慢反应过来——这是一部电影。
糟糕的是……
莫一笑发现自己想到真正被对方这样壁咚了一下的不是自己，而是女主角，他居然有点酸。
待他艰难地唤回自己的理智时，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当机立断退出全息模式，关掉电影，然后坐在沙发上发呆。
……怎么办……
他一个几乎没有动心过的天然gay……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理想型……
但苦逼的是，对方是一个电影角色。
而且更苦逼的是，自己极其清醒地认识到，角色和演员本身之间的差距比一个太平洋还要宽广。
更更更苦逼的是……那个演员喜欢他，而他，还要想办法委婉地拒绝他。
莫一笑一脸绝望地仰头看天，觉得自己的人生一夕之间进入了hard模式。
“您的好友‘言陌归v’对您发起通讯申请，请问是否接通？”
莫一笑几乎是一把按住光脑点了接通——估计是太闲了，和别人聊聊天，应该就能避免想东想西了吧？
“一笑，你回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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