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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渐于陆-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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蹿入坏了阵法,才得以走出。

三日又三日,慕云思与祁越终于抵达了月庭。苍茫白雪遮蔽万物,寂静无声,不见活物。甚至两人踏在雪上,都闻不到半点声响,加上没有其他颜色,走了一会儿,祁越便觉得心气浮躁,他扭头看到慕云思,又缓解了些。

“怎么了?”慕云思问道。

“尽是白色,看得眼涩,又没有其他人和声音,时候久了,人大约会疯掉,”祁越把剑往雪里戳了戳,扎不进去,“幸好你在这里,要是我一个人来,说不定便走不回去了。”

“我怎么会叫你一个人来呢?”慕云思笑道,他说着端详了祁越一会儿,伸手道,“借你剑一用。”祁越递给他,慕云思握着剑柄,手腕一转,手上多了一截青色发带,他拿过祁越的手腕,把那截发带系到了他腕上,“早知该叫你把这白衣换掉,若是滚到了雪里,可是找不着,要把你弄丢了。”

“谁会好好地滚到雪里。”祁越也笑。

慕云思却又握紧了他的胳膊,眉毛皱起来:“你受了内伤?”

“没有,”祁越把胳膊抽回来。

孟诗禅的药有些管用,前前后后算上与顾寒赌气的时候,祁越喝那药没有三个月也有两个月。现在算是谁也比不过了。

慕云思并不相信祁越的否认。

祁越抬起来手腕,拉了下那截青色的发带,应付道:“大概是经脉断过一回,才会……”

话音未落,慕云思把他扯到了跟前,眼中已有怒色:“什么时候?”

至北冰天雪地,至南幽袤隐迷,顾寒与唐昭又找了三日,仍无所获,中途还不慎走散,顾寒独自在障雾中迷了路,雾气刺得双眼疼痛,大半日后才找到出路与唐昭会合。顾寒看着已到手腕的红线,放弃了在苍梧费时日,与唐昭动身回万山峰了。

回得上庸又三日,顾寒迈进万山峰大门时,视线模糊了一瞬,他只当自己疲劳所致。但没再往前迈一步,就短暂地失去了视野。顾寒扶住石柱,闭了会儿眼睛,稍息睁眼,白虹摔到了地上。

他看不见了。

顾寒头一次真切地后悔把祁越气走了。至于苍梧没有玄武石的事实,他倒不是很在意。如孟诗禅所说,自己只剩下十日左右的时间。

世间事不如意十之八九,顾寒体会了个淋漓尽致。小时候怕黑,最后还要落得失明的下场。其实修道之人对周遭物体有感应,不至于看不见就走不了路。但也许是本能在作怪,又或者他是不想接受。两三天磕碰得胳膊上腿上不少地方隐隐作痛,如果能看见,应该是一片淤青。

唐昭每日看着顾寒扶着门进大殿,呆上一日再出来,或者根本不出来。吕英衰老的速度与当年的宁惜骨有的一拼,简直是肉眼可见。唐昭好像天生有一种包容意外的能力,再糟的结果自己反应一阵,从不怨天尤人。门派现在这样,唐昭反有种破釜沉舟的镇定。最坏能坏到哪里去,顶多也就是大家一起倒霉。

唐昭在大殿陪着顾寒,看着顾寒斩断红尘似的样子,终于忍不住问:“师兄,阿越什么时候回来?”

顾寒纹丝不动:“不知道。”

“不能再赌气了,你想瞒着他,那他回来之后呢?”唐昭道,“你又自己决定了什么?”

“五天前,从苍梧回来的那一日,我已经传信给他了,”顾寒声音轻快了不少,“我没决定什么,等他回来吧。”

唐昭松了口气:“那就好。到苍梧时,三师叔也给我们传信,用了四日,阿越回来估计也要差不多的时候。也许他会先传信回来。”

顾寒攥着脖子上那一颗坠子,点头。

雪蚕长在雪地冰层掩盖的洞里,要往最里面走,才有可能找到。几天下来,祁越与慕云思翻翻找找,找了几把,据慕云思说做琴弦还差一把,两人便出了一个雪洞,接着寻觅。刚到洞口,一只木鸟便一头撞到了祁越胸口,祁越伸手捞了一把。

慕云思奇道:“这是……”

祁越把那只木鸟捂在手里,放在耳朵旁,听到了顾寒的传信:“是师兄寄信来了。”

阿越,回来吧,我想见你。

顾寒一时仓促,没遮掩心思,但等的时候又自嘲,一个瞎了的人还说什么见不见的。他传信时在那只木鸟上加了个小小的法诀,免得木鸟半路被雨淋了或者是坏了,传不到祁越那里自己又不知道。他传出信的第四天,就知道祁越已经收到了。要是祁越回来赶一赶路,两天前就该回来了。

等待熬人,尤其是渺无音讯的时候。顾寒已经等了六日,祁越没有回来,连回信也没有。他心底已经在怀疑,祁越是不是不想见他。但又要安慰自己,也许只是路上有事情,耽误了。

要是往常,多久他都可以等。早上唐昭告诉他手上的红线差几寸便到掌心。顾寒自己也能察觉,一些可怕的念头会时不时地出现在脑海里。

已经是第八日了。

起初不断猜疑自我说服,后来难免沮丧与失落,到现在只剩下死水般的沉寂,顾寒不算自愿地接受了事实。再过两日,祁越可能也不会回来。

脖子上的坠子温温凉凉的,没有一点动静。顾寒摸着它,又庆幸祁越不是因为出事才没回来。

一天一夜足够他把过去的事想个遍,但想到一遍总会被自己打断,想去门口看一看,祁越是不是在回来的路上,也许已经到万山峰前的石阶上了。这念头那么强烈,顾寒匆忙站起来,才想起来自己已经看不见了,然后握着空荡荡的手心,怔在原地。

顾寒甚至想,祁越有心无意都不要紧,让他看一眼也好。人总是贪心,没了才珍惜。

第十日的时候,顾寒离开大殿去了禁地。又是晴天,金色的阳光从峰头掠过来,照散了禁地栈桥上的云雾。

顾寒攥着那三块石头,推开了禁地的石门。

原本静谧的池水不知何时已燃起红莲火,俨然是一方剑炉,只不过中皇剑在其中未熔半分。

从一开始顾寒就做好了打算。若找不齐,便以血肉之躯和魂魄为祭,和上那些走运找到的东西,也足够把中皇剑的邪性荡尽了。若他的魂魄足够强大,说不定还能留存在剑中一部分,他知道得清楚,最差也不过就是跟那剑玉石俱焚了。

想想多年苦练习得,原来是这个用处,还有些引人发笑。

他活到现在认真算起来,竟也是一事无成。不过可慰藉的是,他死了不会再与宁惜骨在九泉下相见,免了很多尴尬。

三色的石头悬在空中,彼此有所感应般发出淡淡的光辉。

石门轰然又开,“师兄!”唐昭怒喝,一剑将那几块石头扫了下来,他大喘着气,“你做什么?!不是说要等阿越回来吗?不是还要找剩下的一块吗?只是因为阿越暂时没有回来,你就寻死觅活吗?”

顾寒弯腰摸索那几块石头。他不用说什么,其实两人心知肚明,找剩下的一块石头,根本是跟摸天上的星星差不多的事。顾寒也不是因为祁越寻死觅活,他掌心的心魔线红成了一滴血,明天会变成什么样,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我等不到他了,”顾寒的声音万念俱灰一般的平静,嘴角的笑容一闪即逝,“我会跟中皇剑一起永远消失,以后万山峰不用再因为这些事烦恼了。”

“那么远,再等等,为什么不能再等等?!”唐昭吼道。

“就算他回来,我也看不见了,”顾寒摸到那几块石头,直起身道,“就这样吧。以后的事……他如何想的……都跟我没有关系了。”

唐昭:“我跟你一起,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要有用吧?”

顾寒一贯地冷淡与不容置喙:“我一个人就够了。多你一个不多。”

他摸到脖子上的那个坠子,顿了好久,还是没有取下。

“回去吧。”顾寒面朝着炙热的红莲火,最后对唐昭这么说。

祁越不是毫无感应的,他脸色难以言喻地攥着自己衣领站了片刻,突然朝外头冲去。雪洞外雪粒翻滚横飞,密密麻麻泼天盖地,隔着洞口丈远,风就把祁越衣袖撕裂了几道口子,他手背上像被刀尖划过,渗出细细的血丝。

祁越视而不见地往外冲,慕云思在他踉跄了一步时抓住了他,接着几乎是把他拖了回来。祁越挣扎着,慕云思圈住他的身子,厉声道:“你不要命了吗?外头的风雪大成什么样了不知道?”

“放开!”祁越毫无章法地想摆脱。

“你告诉我出去做什么?”慕云思想不通祁越犯了什么毛病,他狠力拦住祁越不让他挣开,两个人差点摔在地上。

“我要回去!”祁越气喘吁吁,他一边拉慕云思的胳膊,一边镇定地解释,“师兄他有事情。我收到来信时就该知道的……被风雪耽误了……我送出去的那封信,一定也没有送到……”他的嘴唇颤抖起来,目光慌乱无处安放,却仍在说服慕云思,“没事的,雪看着大而已,不是已经好几天了吗,现在一定变小了吧……”

慕云思眉心拧在一起,他一言不发,手上却愈发大力压制住祁越把他按在了洞壁上。

“云思!”祁越怒吼。

“你就凭着自己的胡乱猜测要跑出去送命?”慕云思拧过祁越的下颔,“你全盛时都未必全头全尾地走出去,更何况现在你什么样子自己清楚。”

祁越听不进去,他只一味地使出浑身力气来挣扎:“我说放开!”

慕云思不想弄伤祁越,又被祁越弄得火起,他随手扯过一把两人找到的雪蚕丝。几乎是同一时间,祁越就开始拼命地躲避起来。那些细细的东西让他身体痉挛,突然爆发出一股力量,把慕云思推开。

但到底是不如以前,慕云思没费什么力气就把祁越抓回来,按在了墙上。冰凉又极有韧性的琴弦从手腕上缠绕过去。
“安分点!”慕云思把他被缚住的胳膊按在头顶。

祁越愈发用力挣扎,尽管已用了最大的力气,对慕云思来说仍是微不足道。 “我一个人走,你不用出去,不会连累你,”祁越咬牙,“你放开我,云思……”

慕云思听在耳中,心像被外头的凛风刮了个窟窿,却仍道:“有一首曲子,能洗去人所有的记忆,忘记后再也想不起来,你想让我用在你身上吗?”

祁越身体一震,惊愕地看着他:“你不能这样对我……”

“你再不听话我就会,不信可以试试,”慕云思截断他的话。

“为什么?”祁越在发抖,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恐惧,“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肺腑间血肉模糊,狼狈不堪,慕云思目光冷下来,低笑了一声:“没有什么关系。你现在没有能力反抗,就乖乖呆着,出去死在风雪里太丢人了,没脑子的动物都不会干这种事。或者我弹曲子给你听。你自己选。”

祁越走投无路,修为早就不如以前,他挣不断手腕的束缚,哪怕被割破了血肉。他恨自己为什么要顺从顾寒,喝下那种药,他恨得快失去理智,近乎自残地挣着手腕上的雪蚕丝,血珠把柔亮的血蚕丝染得赤红,祁越却仍觉得疼痛的感觉不够,活活痛死才能让他原谅自己。

“欠你的我会还的,你让我回去,看他一眼……”祁越声音嘶哑。

慕云思怒不可遏,眼眸中风雨欲来,“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用什么求我?”

祁越因为屈辱骤然闭上了眼睛,他把嘴唇咬出一道深深的血痕,下一句软弱全都不见, “我出去找死,关你什么事?”

慕云思一耳光把他打得脸偏过去,祁越大口喘息着,停了一瞬,忽然面带嘲笑地转过头来:“你救了我很多次,我早该还你救命之恩,我现在还给你,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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