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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等等,”朱利安说,“我叫的是早餐,不是英式早餐。今天早晨有特价?还是你们打算狠狠敲我一笔?”
玛莎耸耸肩,回答:“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只按照吩咐做。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不会多收你钱的。如果是我,我会努力享受,而不会问个没完。”她做了个鬼脸,退出房间。
转眼之间,朱利安已经将餐桌上的食物消灭干净,然后他就像我们大多数人在饱餐一顿后会做的那样,陷入了神圣的沉思。如果朱利安是个女人,他大概就会开始看一部伤感的小说,而伤感这种情绪就是要在吃饱喝足的情形下才有动人的效果。既然朱利安不是女性,那么他的思想用神圣这两个词来形容就合适不过了,最起码,那些上议院的议院们想的也大多就是这些。
他正在心里构思一份书单,一份能让他在无法四处走动的几天里不至于无聊的书单。萧伯纳的戏剧,还是加尔多斯的小说呢?他想,或者为了他被捅了个洞的右脚,看看《人体解剖学》?抑或是为了他正在研究的神秘课题,看看克里斯蒂的侦探小说和哈格德的惊险小说?朱利安并没有确定,所以他干脆把这些书都列进了书单,接着他给林侬租书店打了个电话,把自己需要的书籍一一告诉瓦伦丁。
只有《解剖学》无法借到,其他的书很快会送来,这让朱利安很高兴。
他按铃让服务员把空餐盘收走,但当玛莎走进他房间时,他看到她身后跟着旅店老板赫伯特·沃恩施泰因。
“我可以和您说几句话吗?我想我没有打扰到您吧?”旅店老板非常客气的对还坐在床上的病人说。
朱利安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赫伯特会自己找上门来,但他并没有因为自己缺乏准备变得惊慌,在他一生中,这种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情数不胜数,他都一一对付过去了,而且至今也没有因此而少了条胳膊或者腿什么的。
“哦,当然可以。作为一个房客,我得说我真是有点儿受宠若惊啊。”
赫伯特笑了一下。“不不、受宠若惊的是我们。您是一位见多识广的旅行记者。”
“瞧你说的,我只是比普通人多走了几个国家而已。”
这时,玛莎收拾好屋子,端着小桌和垃圾走了出去,房间里就剩下两个人。朱利安以为赫伯特会立刻改变话题,结束之前互相吹捧的假谦虚。但他没有。
“你在各国旅行时一定住过不少好旅店,我很想听听你的看法,学些东西。”
对于这个建议,朱利安的第一个反应是:他在说谎。
一个旅店总经理理所应当熟悉酒店业的内部消息,外人的建议通常并不重要。
但朱利安现在搞不清楚他谈话的重点在哪里,只有顺着他的话说。
“唔。我想你对于像希尔顿或者四季酒店这样千篇一律的连锁酒店一定没什么兴趣,考虑到雪松山丘的情况,你应该会比较喜欢康诺旅馆。”
“的确如此。”赫伯特扬了扬头。
“不过嘛……康诺并不是个适宜的好例子,它很特殊,那种老式的深宅大院的旅馆因为稀少,便显得高贵。而雪松山丘没有罗赫兄弟那么好的大厨,也没有一间客房三名服务员的充裕配置,也没有昏暗到合适的酒吧。
不过康诺也有它讨厌的地方,比如道貌岸然的服装规定;而雪松山丘也有好的地方,比如朴实无华的装潢。”
“那么客房呢?你的感觉如何?就比如说你这一间。”
“啊,其实我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还不错。”
“那么——C307房间呢?”
终于来了。朱利安心想。他一直在观察着赫伯特开开合合的嘴唇,为的就是等待某个有分量的词。他觉得自己身上每一根神经都像拧紧的琴弦一样绷紧了。
不过,他还需要再装模作样一会儿。“我不知道。那房间大概和我这间是对称的吧?”
“您不知道?这可太不应该了。您不是和您的那个小朋友——叫什么来着?名字很可笑的?——斯蒂芬·布留蒙特罗斯特——进去过吗?”
“沃恩施泰因先生。您在说什么呀。我是个普普通通的记者,可不是盗窃犯。”
“哦!您当然不是盗窃犯,您是研究者——进入C307房间探密,并且发现了这个。”说着,赫伯特从西装口袋里掏出来一个小塑料袋,里面装着一张泛黄的碎纸片,上面隐约显出字迹:KALOS。
朱利安大吃一惊。
他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将那张纸片放到上锁的箱子里,而它怎么跑到赫伯特手上去了?不过惊讶之余,他倒也没愚蠢到脱口而出诸如“你是怎么找到的?”这样明显的昏话。
他强装镇定,摆出天真的面孔,说:“亲爱的沃恩施泰因先生,我不明白您在暗示什么。
那纸片是怎么回事?碎报纸还是旧书?我是记者,我只关心当下发生的新闻,以前的事情该由历史学家研究。您一定是搞错了。”
出乎意料的,赫伯特·沃恩施泰因刚刚还保持严肃的嘴角突然浮起了一丝狡黠的微笑,似乎有点嘲弄的意味。他把纸片放回衣兜,接着说:“也许是我搞错了吧。不过你们这些天做的事情我都清楚。或许你也能体谅小镇的人们不喜欢外人插手的心情,无论发生什么事,他们不太需要任何建议、指导……”
“但有人死了。”朱利安插嘴说。
“随时随地都有人迈向死亡。”赫伯特冷冷地回答,转身准备离开。
“还会继续发生吗?”朱利安急忙问道。
“唔……我不知道,你也许该去问问……”
他的话被门铃吵闹的声音打断了。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请进!”朱利安喊道。而此时赫伯特已经大步跨上前去开门了。从朱利安坐着的位置看不到门口,他听到开门的声音,但接下来是一阵奇怪的沉默。
正当朱利安思考要不要拄拐杖去看个究竟时,他听到赫伯特用放低的声音说:“呃……你好。”
“你好……”在来者轻轻的回应后,传来迅速的关门声。
朱利安大声问:“是你吗,瓦伦丁?”
“是的。”年轻人走进房间,怀里抱着一大摞书,“我把你要的书带来了,但是很抱歉,哈格德的《她》已经借走了。”
“哦,没关系的,谢谢你。”朱利安让他把书放下,然后接过瓦伦丁递来的借阅单,签上自己的名字。他看着年轻人把书整齐地码放在书桌上,把借阅单塞到随身的挎包里,却突然想到斯蒂芬提起过瓦伦丁对于赫伯特的倾慕,以及刚刚两个人在门口相遇时的沉默。这让朱利安感到好奇,他想知道刚才他们的表情,他想知道瓦伦丁的感情有多深,而赫伯特对于这种感情又明了几分。他该怎么开始呢?
“我很高兴自己想借的书都有,像上次斯蒂芬遇到的情况可真不好——他想看的书被沃恩施泰因先生预定走了。”
说到这儿,朱利安停顿了一下,观察年轻人的表情,发现他比刚才更加不自在了。
“他最近又借过什么书?我没想到一个旅店经理那么喜欢看书,我在旅行中遇到的大部分经理都更喜欢刁难下属。沃恩施泰因先生确实不同寻常……”
“对不起。”瓦伦丁打断他的话,“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回店里去了。”
“哦、哦,别着急。”朱利安拦住他,说:“你能不能陪我聊一会儿。你看,我伤了脚,哪儿也不能去,一个人怪讨厌的。你为什么不坐下呢?我们可以聊聊镇子、聊聊旅店或者——”
“雷蒙先生!你到底是什么意思!”瓦伦丁大声说。
“我?我怎么啦?”
“你为什么每句话都离不开沃恩施泰因?斯蒂芬跟你都说过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斯蒂芬一直在试图把我和沃恩施泰因先生撮合在一起,而你现在显然也要这么做。我不需要你们指手画脚干涉。”
“我们想帮助你。”
“干涉!”
“瓦伦丁,你必须认清自己的感情。斯蒂芬和我看得很明白,你喜欢沃恩施泰因先生,但你自己却不愿意承认。”
年轻人的嘴角扯出一个冷笑。“我看清、承认了又能怎么样?你们也太自信了吧,以为看清一切就可以解决一切吗?太简单了。你们两个都爱追根究底,对什么都想看个仔细,把万物放到天平上称量,把世界切割粉碎,对待感情也是一样,要把它像化学方程式般分解成冷酷无情的定理和规则。可不要对我这样,我不是玻璃片夹子里和显微镜下的昆虫,我有我的尊严和自由。”
“难道就因为这个你才隐藏你的感情?就因为这些?”朱利安说。
“否则还能是什么!尊严和自由是人最宝贵的东西,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我的确这样认为。”朱利安点点头,“可我就是看不出来这跟你对沃恩施泰因的感情有什么关系。”
瓦伦丁惊诧地看着他,好像对于他的不理解感到不可思议。
“我说过了,尊严和自由是人最宝贵的东西,不论赫伯特·沃恩施泰因是否了解我的感情,我不可能向他那样一个高傲的人低头,说‘请求你接受我’。我不可能那样做。我可以等,等待他慢慢认识到我的感情。”
“也许这等待将是没有尽头的呢?”朱利安说。
“没有其他办法,我的尊严和自由——”
朱利安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你的尊严、你的自由,没错,人是要重视这些。不过,我很奇怪,你们——你和许许多多其他人——凭什么就那么看重人类这种生物。是的,人类是如此高贵,如此威严!可人类的所作所为不过是苹果一般的世界上那一层霉菌而已,他有什么脸面骄傲呢,有什么脸面把自己抬升到万物之首的高度?他不过是宇宙正在变冷过程中的附产品。人类总是仅仅从自身的思想和文化中去探讨自己的本性,并把大自然降格为布景。你把人看的无比重要,把你自己的尊严和自由看得无比重要,可是你同我们每个人一样都是凶手。一切生命都充满痛苦,你根本无法改变这一点,除非你现在自愿去死。你和沃恩施泰因都太过于在乎你们自己的存在了,如果你们继续这样被蒙蔽住视线,我相信你等待他理解你的时间会耗尽你的生命。”
瓦伦丁张大嘴,惊讶地盯着他。“哦!天啊,你在说什么!”他转身向门口奔去,他打开门,差点和斯蒂芬撞个满怀。
斯蒂芬走进房间,目送瓦伦丁离开,然后他回身问朱利安:“出什么事了?瓦伦丁看起来非常苍白。”
“我跟他谈起了赫伯特·沃恩施泰因。我建议他向对方说明自己的感情,但是他不肯。”
“噢。”斯蒂芬一边叹气一边摇头。“你不该这么做。瓦伦丁恐怕要难过好些天了。”
“如果我不去劝说他,我会比他难受的时间更长。我真不明白,既然他那么喜欢他,而且沃恩施泰因也已经有所感受,为什么不说清楚呢?一辈子有多长时间能禁得起这样磨蹭。”
斯蒂芬笑着坐在沙发上,说:“但瓦伦丁才是那个需要做出行动的人,而不是你。别忘了,对于任何其